首頁 歷史

無衣傳

第二章 少年游 3

無衣傳 倚梧棲杉 6660 2021-05-11 08:40:26

  劉綎和窖生二人出了小巷便直奔江陽城的鬧市,兩人雖然年紀(jì)相差了七八歲,但一見面卻覺十分投緣,一路上有說有笑,轉(zhuǎn)眼就到了江陽城最繁華的鬧市。

  劉綎對窖生說道:“小兄弟,那個馮國泰的家在哪個方向?”

  窖生此刻全然沒了剛剛那股著急的勁頭,先是使勁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后才慢吞吞地說道:“急什么,此刻正當(dāng)午時,也到了飯點兒,先找個地方吃飯。對了,我說劉大哥,我陪你出來辦差怎么著也算為你們成都府衙門出官差吧,待會咱倆的伙食可不能太差,不然就是你老兄克扣了,我可回去找我?guī)煾父婺阋粻??!?p>  劉綎歪著腦袋看了看窖生,笑道:“嘿,小子,你這離開你爹和你師父跟前沒多久,怎么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還敢勒索成都府衙門的人,你知道這要治多大罪嗎?”

  窖生呵呵一笑:“我說你堂堂一總兵,依仗你們衙門的勢力欺壓我這一介窮酸書生,動輒威脅恐嚇,可想而知你平時就橫行鄉(xiāng)里、魚肉百姓慣了!我告訴你,今天這頓飯你請定了,不然我可到成都府衙門去告你的黑狀!”

  劉綎一臉的嘲諷道:“看你把自己夸的,就你小子還一介書生?把你扔土匪窩里待兩天,土匪都得到官府衙門里去告你!我就說嘛,從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你小子猴精猴精的,剛才我還納悶,你怎么這么主動陪我出來辦案呢?原來早就憋著黑我一頓。得,今天我認(rèn)栽,請你一頓,說吧,去哪家館子?”

  窖生壞笑道:“嗯,這還差不多??茨氵@么真誠,我就幫你找一家最能體現(xiàn)你誠意的飯館如何?那就去三江匯吧。”

  劉綎問道:“三江匯?是個什么樣的館子?”

  窖生答道:“咱們四川水系豐富,這三江匯呢,是以長江、沱江嘉陵江的特產(chǎn)魚為主,此季節(jié)正是嘉陵江的江豚最肥美的季節(jié),這江豚可是河鮮中的珍品,肉質(zhì)細(xì)嫩、味道鮮美、肥而不膩、蘇東坡曾有詩云:‘芽姜紫醋炙銀魚,雪碗擎來二尺余,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fēng)味莼鱸’。今天咱們就去那兒嘗嘗鮮吧?!?p>  劉綎一聽連連擺手道:“你等會兒,先別忙著和老子掉書袋,什么東坡西坡的我不懂。我先問問你,你小小年紀(jì),這一套一套的關(guān)于吃的學(xué)問都和誰學(xué)的?”

  窖生大剌剌地道:“我?guī)煾盖嗵傧壬痰?,怎么啦??p>  劉綎繼續(xù)問道:“青藤先生教你的時候讓你吃我了嗎?”

  窖生嘿嘿笑道:“我?guī)煾刚f了,逮誰吃誰?!?p>  劉綎憤憤不平地道:“這江豚是好魚我知道,但是得多少兩銀子?你知道我一年的軍餉才幾兩銀子?你小子也太黑了吧!”

  窖生連挖苦帶威脅地道:“我說劉大哥,你怎么如此小家子氣,像個婆娘一樣摳。你要實在沒錢請客,我回去找我爹去背一袋子窩頭,再帶點泡菜,咱倆這幾天也就將就了,如何?”

  劉綎笑道:“得,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今天是打了主意吃定我了。橫豎都是一刀,我還不如大方點,不然錢花了還不落好?!闭f罷兩人哈哈大笑,一起來到三江匯酒樓。

  三江匯的一個小伙計招呼道:“兩位老板,歡迎光臨,我們?nèi)瓍R的魚遠(yuǎn)近馳名,里頭請,里頭請!”

  劉綎和窖生兩個人點了點頭邁步進了三江匯酒樓,三江匯的屈老板是個身材瘦小卻極精明的生意人,此刻正在柜臺內(nèi)將檀木算珠打得噼啪作響,一抬頭見窖生兩人走進來,連忙從柜臺內(nèi)疾步走出,揮手讓那個

  小伙計去招呼別桌客人,親自來到窖生和劉綎面前,滿面笑容地說道:“舉人老爺,小的親自到府上請了您幾次,都不曾賞光,今日怎么有空大駕

  光臨小店,實在是榮幸得很,榮幸得很?!?p>  窖生笑著答道:“屈老板,你不要叫什么‘舉人老爺’,搞得我腦殼痛得很,抓緊上一條大點兒的江豚,味道一定要鮮,我們吃了還有要緊事?!?p>  屈老板一面伸手相請一面說道:“二位客官放心,包在我的身上!來來,樓上雅間請雅間請。”

  窖生擺手道:“就我們兩個人,坐什么雅間?找個靠窗子的桌子,我和兄弟吃完了還有事?!?p>  屈老板連聲道:“好好好,里面請,里面請。”說罷引著窖生與劉綎來到靠窗的一張桌子,一邊殷勤地親自用抹布擦拭桌子一邊說道:“這一桌是我們這里景致最好的,兩位看,憑窗就能遠(yuǎn)望到長江,‘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說的就是這里。兩位坐著稍等,我去給兩位泡一壺早春的茶,兩位嘗嘗?!闭f罷一溜小跑到樓上取茶去了。

  剛在門口迎接窖生的伙計是新來的,從未見過老板對客人如此殷勤,于是便偷偷地問一旁的一位老伙計:“老哥,這個年輕人是什么來頭,他一來老板怎么前后忙個不停?”

  年長一些的老伙計忙把新來的伙計拉到一邊,低聲道:“你聲音小點兒,小心被他聽到。”

  新伙計一聽如此說,小聲問道:“他是袍哥?”

  老伙計趴在他耳朵上低聲嘀咕道:“他不是袍哥,可全江陽城的袍哥見了他都怕得很,這是舒聚源的少東家,你別看他年齡不大,卻早早中了舉人,將來沒準(zhǔn)要中狀元嘞!”

  新伙計一聽更加疑惑:“舉人老爺?那不是讀書人嗎?那江陽城的袍哥咋會怕讀書人?”

  老伙計輕拍了新伙計的頭:“你懂個球!他可不是只會讀書的酸書生,這小子邪門得很,不僅書讀得好,從小膽子就大,你知道那個小孩一聽到名字就嚇得哭都不敢哭的‘玉面秦廣’姚梟倫不?”

  新伙計嚇了一跳:“那誰不知道?好兇哦!”

  老伙計一見新伙計驚駭?shù)臉幼?,不禁得意起來:“看你個慫樣子,沒出息。我告訴你,我們這位窖生少爺在十二歲的時候,那個威震西南的姚梟倫帶著上千號土匪把舒聚源包圍嘍!那是殺人如麻呦!就是我們這位窖生少爺單槍匹馬把姚梟倫和那幫土匪殺了個落花流水,最后落荒而逃,這么多年再沒敢踏進江陽城一步!”

  新伙計一聽不禁撇起了嘴道:“吹牛!十二歲的孩子一個人能打跑上千號土匪?”

  老伙計覺得自己受到了質(zhì)疑,于是瞪起了眼珠罵道:“你敢說老子吹牛?那天老子人就在邊上,難道還看不到?老子看得清清楚楚,不信你去問問,好多人、好多人都看到了!這幾年就更不得了,聽說是學(xué)了更厲害的武功,這江陽城里的袍哥、惡霸都倒霉嘍,只要被窖生少爺知道欺負(fù)人,準(zhǔn)準(zhǔn)地纏上你,你想打也打不過,沒得他功夫高;想吵也又吵不過,沒得他學(xué)問大。最后弄得全江陽城的袍哥一聽到窖生少爺?shù)拿诸^就疼,不過老百姓就歡喜得很。”

  見那新伙計將信將疑,老伙計急道:“你個龜兒子,還不信老子的話,別的不用說,你就看看咱們老板,你什么時候見他這樣跑前跑后,又端茶倒水?”

  新伙計想了一下道:“這倒是,今天老板這樣子確實有點像龜兒子。”

  說罷兩人一陣偷笑,正趕上屈老板一手拎壺一手拿著茶筒到了兩人背后。他見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偷笑個不停,便上前給了兩個伙計一人一個茶筒,嘴里罵道:“兩個龜兒子,不去招呼客人卻在這里擺龍門陣,小心老子一茶壺砸爛你倆龜兒子腦殼!”

  兩個伙計趕緊跑開,屈老板則拿著茶筒和一壺開水又重新回到劉綎、窖生的桌前,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茶筒用茶則將茶放入兩人的茶碗中,一邊笑盈盈地說道:“兩位貴客到此,今日特意奉上今年早春的春茶,此茶產(chǎn)自峨眉山萬年寺后的一片山坡,至今連名字都未曾起得,名氣自然與那馳名宇內(nèi)的西湖龍井相去甚遠(yuǎn),但依小人愚見,這茶味茶韻卻絲毫不輸于那龍井,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這水是差專人去廣元龍門山的含羞泉提來,泡出的茶格外清洌甘醇,今天就請你們兩位給品評品評?!鼻习逭f罷將水沖入蓋碗,笑瞇瞇地看著劉綎和窖生兩人,劉綎拿起面前的蓋碗,吹了吹浮茶后喝了一口,連聲道:“好茶,好茶?!?p>  窖生拿起蓋碗先看了看,又湊近鼻前聞了一聞,才慢飲了一小口說道:“有點意思,根根茶芽都如懸針般豎立在杯中。聞之除茶的清香外,隱然有一股淡淡的板栗香,回甘香醇,確是好茶?!?p>  屈老板笑道:“沒想到窖生少爺也是茶中高手,佩服佩服。”

  窖生笑道:“屈老板過譽嘍!快點給我們倆兄弟弄條魚吃吃,餓嘍!”

  屈老板精于人情世故,忙說道:“好嘞!兩位先慢慢品茶,我去喊一下他們,做快些?!闭f罷轉(zhuǎn)身走開。

  劉綎問窖生道:“沒看出來哦,你小子竟然考中了舉人?!?p>  窖生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道:“劉大哥,實不相瞞,還不都是因為我爹,他老人家說了,不想他兒子我將來被譏諷為‘舉筆如扛鼎’的蠢貨,所以必須要考科舉,明年就得奔京城去考會試,想一想腦殼都大??!”

  劉綎幸災(zāi)樂禍地道:“你小子也有愁事啊,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道,“不對啊,進京趕考是多少讀書人求之不得的啊,么到了你小子這卻像死了……這么難受是什么道理?”行伍之人本就粗俗,劉綎本想說“像死了爹一樣”,轉(zhuǎn)念一想不妥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窖生也不以為意,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就叫作‘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老子又不想去翰林院去做翰林、去當(dāng)編修,考什么進士??!”

  兩人言語間,菜品已經(jīng)陸續(xù)上桌。劉綎看著滿桌事在身,不然一定和你老弟好好喝上幾大碗!”

  窖生笑道:“以后機會多得是,今日你我就以茶代酒吧。劉大哥,小弟敬你。”

  劉綎爽朗大笑道:“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先干了!”

  說罷兩人端起手中茶碗一飲而盡,此時菜品已經(jīng)上全,屈老板給上了一桌全魚宴,菜品精美,色香味俱全。兩人也不客氣,狼吞虎咽起來,頗有些牛嚼牡丹的意思。

  此時三江匯一樓廳堂內(nèi)的客人逐漸多了起來,不久劉綎和窖生身邊的桌子都已經(jīng)坐滿了客人。

  酒桌上歷來便是熱鬧所在,軼事趣聞大多和酒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上到軍國大事,前有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quán)”化干戈為玉帛,后有明太祖“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繞”的以平和掩消殺。文人墨客中,李白“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的豪邁,抑或“酒遇故人隨人量,花當(dāng)好處及時看”的德飲,即便是凡夫俗子、飲食男女,或豪邁、或義氣、或荒唐、或纏綿,總之人生中屈指可數(shù)的銘心刻骨都或多或少與酒有關(guān)。

  而每一座城的酒樓,特別是官商相聚之所在,則是這座城的一切談資要聞所傳播的源點。

  此刻,劉綎和窖生便身處這樣的源點之中。

  兩人這邊吃著,旁邊一桌客人幾杯下肚卻已有微醺之意,話也逐漸多了起來。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體型富態(tài)的中年人率先說道:“各位聽說沒有,那個馮侯爺今晚又要納妾嘍?!?p>  同桌的一位瘦小長者接話道:“納妾?是搶!強搶民女!”同桌的另一位年紀(jì)較輕的人也說道:“老哥,強搶民女對于咱們這個馮侯爺就不算個事情嘛。你們知不知道,幾個月前,這個馮侯爺一夜之間將四個十二三歲的黃花閨女弄進府里,這個馮侯爺又高又肥,快

  三百斤重,可憐那四個女娃,一夜之間都被糟蹋死了沒得,太慘嘍!”

  同桌的一位白須長者義憤填膺地道:“簡直禽獸不如!哪個家里沒有個女娃?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那個年輕人繼續(xù)道:“地方官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像海筆架的清官是可遇不可求!”

  一桌人聽聞這般說辭都覺得無可奈何,首先開口的那個瘦小長者突然道:“不過聽說這次不是黃花閨女,卻是一個二十多歲賣唱的孀婦,剛剛死了丈夫,與自己的盲眼老爹一起賣唱為生,聽說自她被馮侯爺帶人搶進府里,那個盲眼老爹已經(jīng)在馮侯爺府外苦坐了三日,原本已盲的雙眼竟然哭出血來,卻沒人敢管,慘哦!太慘嘍!”

  聽瘦小長者說完,同桌的客人及鄰近幾桌的客人無不嘆息,繼而有人便開始破口大罵,這個馮侯爺?shù)淖孀谑舜脖粏柡蛄藗€遍。

  窖生向劉綎使了個眼色,劉綎心領(lǐng)神會。兩人便在一片對馮侯爺祖宗的問候聲中結(jié)了賬,快步出了三江匯,往侯府去了。

  窖生雖然從未去過侯府,卻知道那是江陽城最為氣派的一座宅邸,因此也并不難找。不到一刻的工夫兩人便來到了侯府門前,只見灰瓦粉墻、高脊飛檐,典型的徽派建筑風(fēng)格,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內(nèi)自是層樓疊院、曲徑回廊、小橋流水一應(yīng)俱全。

  劉綎與窖生見候府門前車水馬龍,一派祥和景象,并無異樣,卻發(fā)現(xiàn)侯府的左側(cè)小巷口被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把守著,偶有行人駐足,便遭喝斥。兩人一見料想里面自然是被搶女子的盲眼老爹。于是湊近巷口,往里張望,果然見一位老人癱坐在墻角,脊背靠著墻勉強支撐,頭上須發(fā)雜亂如野草,臉上滿是污穢傷痕,尤其雙眼,腫脹如雞蛋,上下眼皮幾乎糊在一起,只在眼角處有紅黃膿水滲出,實在是慘不忍睹。

  劉綎和窖生看了都不免心頭火起,但還未等兩人發(fā)作,兩名家丁模樣的壯漢兇巴巴地橫身攔住了兩人去路,家丁也不作聲,只冷冷地盯住二人!

  劉綎出身將門,從小便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何曾受過如此得冷遇,不禁勃然大怒,卻被一旁的窖生伸手拉住,閃身躲入小巷旁的一條岔路。

  劉綎瞪著窖生,低吼道:“你干什么?”

  窖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往前看,劉綎順著窖生的手一看,原來候府大門已開,從里面出來了兩人,為首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后面緊跟著一個女子,身上一襲雪白的孝衣,額頭上系著一根寬寬的孝帶,幾乎把臉遮住,因此看不清容貌,不過從她婀娜的身姿和輕的步子可知是個年輕婦人。

  眾家丁一見兩人,馬上分立于小巷的兩側(cè),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則微欠著身子殷勤地在前面領(lǐng)路,將年輕婦人引到那老人面前,操了一口京城口音笑吟吟地對老人說道:“恭喜老太公,您現(xiàn)在呀,已經(jīng)是我們侯爺?shù)恼扇藝D,以后可就等著享福嘍?!?p>  老人對管家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反復(fù)嘀咕著:“還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

  那個年輕婦人將頭抬起瞥了管家一眼,管家一看趕緊閃身站在了一旁,見那婦人兀自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管家馬上心領(lǐng)神會,一揮手帶著眾家丁退出了巷子,卻也并不遠(yuǎn)走,齊齊地在巷口處站定。

  那年輕婦人上前了一步,蹲下了身子,凝視老人,輕輕地喊了聲:“爹?!?p>  那位盲眼老人身子猛地一震,歪著頭仔細(xì)地聽了聽,一臉疑惑的神情顫聲問道:“女……女兒?是你嗎?”

  年輕婦人點了點頭,把嘴湊近老人耳邊低聲說道:“老爺子,你仔細(xì)聽我說,我不是你女兒?!?p>  老人聽聞此言臉色大變,于是側(cè)過頭仔細(xì)聽了聽果然不是女兒的聲音,嘴唇微微顫抖地說道:“你……”

  只聽那女人繼續(xù)低聲說道:“你別說話,仔細(xì)聽我說完,前日你女兒在街上賣藝時遇到了侯府的惡奴,被抓進侯府關(guān)入廂房,我將趁機你女兒救了出去,并將她安排在城東的賓來客棧。我手下的弟兄也已經(jīng)將你女婿妥善安葬,你不必掛念。眼下你女兒正在賓來客棧等你,一會兒我隨這班家丁進府之后,你待在原地不要動,自有我的弟兄送你去和你女兒會合,我已經(jīng)給了你女兒一百兩銀子,足夠你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安穩(wěn)度日了?!?p>  那老人急道:“那孩子你……”

  女子輕聲道:“你不必掛心我,我自有安排?!?p>  老人怔了一會突然雙手作揖,顫抖著嘴里不停念叨:“姑娘,你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老頭兒給您磕頭了,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巷子口的管家一看,回頭向身后的幾個家丁使了個眼色,眾家丁心領(lǐng)神會,一擁而上強行將年輕婦人與盲眼老人分開,年輕的婦人對那老人說道:“記住我剛才說的話?!?p>  管家一旁勸解道:“少夫人,老爺子您就放心吧,您得保重身體,您要是哭壞了身子,我們可擔(dān)待不起??!”說罷他向眾家丁使了個眼色,

  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合力扛起年輕婦人,疾步回了侯府,隨后管家也緊跟著回了侯府,兩名家丁將看熱鬧的眾人驅(qū)散,也回了侯府并將大前門

  緊閉,竟將盲眼老人丟棄在街上。

  劉綎此刻已經(jīng)怒不可遏,伸手去拔腰間長劍,卻被窖生一把拉住,窖生在耳邊低聲道:“劉大哥,你千萬別出聲,再等等看?!?p>  劉綎怒道:“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當(dāng)街遺棄孤老,視人命如草芥,還有王法嗎?這他媽還等什么?”

  窖生溫言勸道:“劉大哥,你別急啊,你聽我說,咱們就等一刻鐘好不好?這眨眼的工夫那老人不至于喪命,那個婦人也不會落入了馮國泰的魔掌,是不是?咱們就等一刻鐘,過了以后,不管上天入地,兄弟我都陪你,如何?”

  劉綎氣呼呼地瞥了窖生一眼,也不便年輕人閃身進了那條小巷,將坐在地上的盲眼老人攙扶著坐進了一頂小轎,隨后迅速地奔城東而去。

  窖生向劉綎使了個眼色,劉綎雖然心中疑惑,卻還是和窖生隨著那頂小轎,一路奔向城東。

  那頂小轎到了城東的賓來客棧門前停了下來,幾個年輕人扶著盲眼老人下了轎,徑直進了賓來客棧,不到一袋煙的工夫,那幾個年輕人從客棧出來,急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窖生歪著腦袋笑呵呵地看著劉綎說道:“劉大哥,中午吃的有些撐,覺得困乏了,咱們也去客棧休息一下吧。”

  劉綎覺得眼前的事實在是有些蹊蹺,窖生卻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劉綎一想雖然不知道那幾個年輕人是誰,也不知道為何將那盲眼老人送到賓來客棧,但老人已經(jīng)性命無虞。而劉綎心中還記掛著那個被搶進侯府的女子。

  窖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揶揄道:“放心吧,劉大哥,就是英雄救美也得等到晚上,現(xiàn)在就踏踏實實的在客棧睡上一覺如何?”

  劉綎笑著給了窖生一拳:“你小子娶媳婦沒?知道什么是英雄救美?”

  窖生伸了個懶腰悠悠地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先睡上一覺,晚上看好戲。”

  兩人說笑著進了賓來客棧開了一間房,進了房間都覺得有些困乏,于是各自上了床倒頭便睡。

  等兩人醒來,天已大黑,窖生看了看劉綎壞笑道:“劉大哥,我怎么覺得我有些慫了呢?要不你自己去侯府英雄救美吧,我還是先回我?guī)煾改橇恕!?p>  劉綎一聽抓住窖生的胳膊故意兇巴巴地說道:“你小子和我耍無賴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窖生揶揄道:“好好好,你先把手松開,我和你去還不行嘛!誰讓你是副總兵,我是布衣百姓呢!”

  劉綎也樂了:“少扯!你可是舉人老爺,明年進京沒準(zhǔn)就考個狀元、榜眼之類的,將來進了翰林院那可是前程無量,我就是個小小的兵頭,大明朝向來是以文制武,你的本事可比我大的多了去了,可誰讓你小子中午‘黑’我了呢?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你小子也得跟我去,這就吃人家嘴短!”

  兩人哈哈一笑,順原路摸回了侯府。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