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到陳家莊，閻立德秉持的原則就是少說多看，而且要多聽，尤其是多聽陳楓的準(zhǔn)沒錯。
他擼起袖子：“師父，我來幫你?！?p> 陳楓點點頭，將煤藕交給閻立德。這個徒弟，陳楓總體還是很滿意的，勤快，聽話，眼里有活，關(guān)鍵是看上去不太聰明，卻能獨自把高轉(zhuǎn)筒車做出來，建造宿舍的進度也很快，比如那流水線生產(chǎn)，陳楓只是提點幾句，對方就能很快完善一套程序，按部就班開始搞起來，這讓陳楓感覺十分省心。
人才！
這家伙絕對是個被埋沒的人才！
不像其他人，需要陳楓手把手演示，這還不算完，操作過程中，還會整日追著陳楓問東問西的，絲毫沒有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陳楓指著腳邊的圓桶，道：“這是一種新的煤爐，你生火后，將煤藕放進去，記得煤藕上下要對齊。啊嗚，我有點困了，先去睡個午覺?！?p> 說完，陳楓轉(zhuǎn)身就走了。
閻立德：“……”
莊戶們卻都發(fā)出了和善的笑聲。
在這個時代，生產(chǎn)力不發(fā)達，普通人，每日都要在土里刨食，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呆在地里，像陳楓這種雷打不動每天都睡午覺的，大伙反正是第一次見。
看見閻立德面面相覷，剛趕回來的福伯提醒道：“閻壯，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待會等郎君醒了就去問吧?！?p> 閻立德卻搖搖頭：“師父學(xué)究天人，每天日理萬機，豈能事事都找他?！?p> 說著，他不管周圍的人，親自動手，弄來木炭，先將那圓桶煤爐生火，然后將煤藕放進去。
煤炭相比木炭和柴，有一個顯著的缺點就是不易引燃，剛生火時，需要有人用蒲扇或者吹火筒在旁邊助力。所以閻立德趕緊去找吹火筒，可他剛提著吹火筒回來，卻見那最下方的煤藕已經(jīng)點著了，燃得越來越旺。
閻立德回頭，好奇地看著福伯：“你給我吹了？”
福伯趕緊搖頭：“沒，沒吹……”
其他人也全都搖頭，表示只是在旁邊盯著，沒人動。
啪嗒。
閻立德眼睛一亮，扔掉吹火筒，他沖上去仔細觀瞧，最后哈哈一笑。
“師父果然厲害……”
“這奇怪的煤爐下方有幾個孔洞通風(fēng)，煤藕中間的一個個孔洞，原來是為了讓煤更好的燒起來……”
“如此一來，燒煤藕時，無需用鐵棍捅，就能燃燒得很好?！?p> 閻立德一臉興奮，就守著煤藕燃燒。
福伯和莊戶們看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于是紛紛離開。
……
陳楓睡了一覺起來，洗了把臉，吃了綠蝶送來的點心，叫上大黑，準(zhǔn)備出門三步。
剛走到門口，看見閻立德蹲在地上，正敲敲打打的。
哎呀！
差點把這事忘了。
他趕緊上前，喊道：“閻壯，別弄了，我方才不小……”
他本想給閻壯道個歉。
誰知，閻壯站起來，眼紅紅的盯著陳楓，深深一揖到底：“多謝師父賜教?！?p> 啥？
陳楓一臉懵逼。
我賜教啥了？
我不就是讓這家伙點火試試看煤藕嗎？
他撓撓頭，卻見閻壯一臉驕傲道：“師父為了啟迪弟子，真是用心良苦……我方才研究一番，也算有點心得。”
什么鬼？
陳楓眨了眨眼：“說說，你都有什么心得了？”
閻立德指著地上的一堆煤灰，認真道：“方才燒了三個煤藕，燒完之后，第一個煤藕十分堅實，用了好大力氣才敲碎，第二個煤藕，剛燒完就碎了，第三個煤藕，卻是煤燒好，還有大半沒燃起來……我斗膽猜測，第一個煤藕里的黃土放多了，第二個煤藕，黃土放少了，第三個煤藕應(yīng)該是黃土最多，影響了煤燃燒……”
不等陳楓反應(yīng)過來，他指著那煤爐，道：“還有，這煤爐也有影響，別的不說，就中間放煤藕的地方，太小了，煤藕放不進去，而且不通風(fēng)，煤藕燃燒不好，太大了，又會影響煤藕邊緣燃燒，還有下方的開口也有講究……”
“當(dāng)然，最厲害的就是這煤藕，比起直接燒煤，煤藕實在太方便了?！?p> 一番話說完，陳楓心里大吃一驚。
原本，這些都是他要告訴對方的。
沒想到這家伙一聲不響自己都研究透徹了！
想著，陳楓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這都只是猜測，還需要用實驗來證明。”
“實驗？是試一試的意思嗎？”閻立德聽聞一個新名詞，頓時眼睛發(fā)亮。
陳楓解釋道：“差不多，但不只是簡單的試一試，實驗是嚴謹?shù)?，科學(xué)的，可操作，可重復(fù)的……簡單說，比如這煤藕，造煤藕很簡單，無非就是用沫煤和黃土，最好是黏土，但如何能達到最大的燃燒效率呢？需要慢慢試，最后得出一個比例，還有煤藕爐也是如此……只有如此，才能確保以后造出來的每一個煤藕都是最好的。”
閻立德越聽越心驚。
千年來，包括他閻家，不管造什么，其實都依賴工匠經(jīng)驗，同樣一個東西，換不同的工匠造出來效果都不一樣，甚至千差萬別。
但陳楓的話，卻讓他茅塞頓開。
對煤藕來說，無非就是個配比的問題，只要搞清楚這個，就能保證所有人造出來的煤藕都是一樣的。
煤藕如此，煤藕爐如此，燒紙?zhí)沾桑腼冿埐?，豈不是都可以推而廣之？
實驗，實驗是基礎(chǔ)！
閻立德頓時激動得渾身顫抖。
本來，他拜師，一開始也是抱著偷師學(xué)藝的目的來的，心里一直都很傲嬌，畢竟自己出身工程世家，還是將作監(jiān)的將作大匠。
可這一刻，閻立德心中的驕傲，蕩然無存。
他更是發(fā)現(xiàn)，陳楓年紀輕輕，可腦子里的東西，竟是自己從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此前，他在陳楓面前，還抱有驕傲。
但現(xiàn)在，徹底折服！
“師父，弟子受教?！遍惲⒌买湴?，但是他對比自己厲害的人，一向保持欽佩。
陳楓可不知道閻立德心里有這么大的起伏過程，擺擺手，道：“你抽時間研究一下，對了，咱們煤場以后的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你這個總工程師的事只會越來越多……”
“是！弟子不怕辛苦。”
閻立德趕緊點頭答應(yīng)。
陳楓揮揮手，讓閻立德離開。
看著閻壯興高采烈離開的樣子，陳楓心中五味雜陳。
看來，古代人還是很聰明的！
他們?nèi)钡闹皇且龑?dǎo)?。?p> 不過像這種人才，卻是很難碰到。
也不知道秦二會不會放人！
當(dāng)時說好給閻壯贖身，可秦二不露面，陳楓一直沒機會。
想起秦二，陳楓不由得想起了被狗咬的程阿大，知書達理的方玄，這幾個家伙，可是有幾個月沒來陳家莊了。
“那幾個家伙，神神秘秘的！”
“不行，改天讓大哥他們幾個，查查閻壯的身世！”
陳楓打定主意，才帶著大黑去巡視莊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