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態(tài)度轉(zhuǎn)變

　　官人？

　　朱云身軀微微一震，對這二字感到有些茫然，又轉(zhuǎn)頭看向涼亭外，卻見韋太后邁著蓮步來到?jīng)鐾ね猓砗筮€隨著六名宮人，皆年歲甚輕，衣飾簡素類如趙多福身邊的宮人。

　　朱云忙站起身來，叉手一揖，上前唱了個肥喏，“見過圣人”

　　趙多福亦立好身子，讓出位子，施禮道，“娘娘?！?p>　　韋太后鳳眸含笑的步入涼亭，坐到了趙多福讓出的位子，看著有些疑惑的朱云，滿面帶笑，“吾適才正念經(jīng)誦佛，故讓官人久等了?！?p>　　趙多福聽著韋太后口中的“官人”稱呼，黛眉顰蹙，正欲開口，卻見朱云朝她微微搖頭，又使了個眼色，很是識趣的住嘴了。

　　在涼亭中等候個幾分鐘，朱云倒是不在意，但是……今日韋太后對自己的稱呼，已經(jīng)從往日的“將軍”改成了“官人”！

　　這細(xì)微的變化，卻讓朱云察覺到韋太后對自己的態(tài)度，似乎有所轉(zhuǎn)變了。

　　當(dāng)下，朱云神色依然平靜，不卑不亢的回道，“圣人言重了。”

　　今日的韋太后頭梳芭蕉髻，身服絳羅長褙子并生色領(lǐng)，腰下懸玉墜，面色紅潤，春風(fēng)得意，一顰一笑盡是風(fēng)情，想來心情也是極好的。

　　見到朱云今日一身文人士子的裝扮，韋太后滿面含笑，“官人自海外歸來，這些時日在登州住的可好?！?p>　　“甚好”

　　朱云連連點頭，心里卻總感覺韋太后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比起往日已經(jīng)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登州比起那遍地腥檀的北地，不知勝過凡幾，”韋太后端起宮人送來的茶盞，輕呷一口茶，有些感慨的道，“可遠(yuǎn)不如那汴梁的繁華似錦?！?p>　　韋太后說著，面露一絲懷念之色，好似在回憶著東京夢華，道君皇帝的精致歲月。

　　“圣人所言甚是，某孤陋寡聞了?！?p>　　朱云臉上帶著淺笑，靜靜聽著，裝出一副認(rèn)真聆聽的樣子，但卻用一種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看她。

　　感情你是在嘲笑勞資是鄉(xiāng)巴佬，沒見識？

　　后世某些被磚家叫獸洗腦過的SB慫粉，一提到宋朝就只會想起《清明上河圖》中繁華盛景，直接把東京城以外的百姓給給出國籍了。卻全然不知汴梁的繁華盛景，事實上是在“強干弱枝”的國策下，依靠地方州郡老百姓血肉堆積而成。

　　聚天下之財供養(yǎng)一個汴梁，那汴梁能不繁華嗎？

　　市井繁華什么的，咱先不提，就說你大宋官家的皇宮，在宣武軍節(jié)度使衙署基礎(chǔ)上建造，格局狹小到什么地步？

　　去站在汴梁的酒樓“豐樂樓”上，點上一壺茶，就可以俯視宮禁了。

　　說句不客氣，你大宋官家的皇宮規(guī)模放到明朝，撐死也就一個朱明藩王的藩王府，什么富庶帝國的氣度和景象基本是看不到的。

　　剛剛南歸，自持身份的韋太后，在登州本地官員面前雖然表現(xiàn)的還算矜持，但私下里也可是春風(fēng)得意，每日喜笑顏開，走路都有風(fēng)。

　　她出身貧寒，原本只是鄭皇后身邊的押班，靠著好姐妹喬貴妃的推薦，才得幸生下趙構(gòu)。直到趙構(gòu)趙構(gòu)自愿前往出使金營，被封為“龍德宮賢妃”前，也只是個地位平平的婉容。

　　在北地受苦多日的韋太后，重新踏上大宋的國土，總算是苦盡甘來，能夠重新過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了。

　　這里沒有那些趾高氣昂，兇神惡煞，身上散發(fā)腥膻惡臭的女真蠻子，唯有對她這位官家的生母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有一絲不周到之處的登州本地官吏。

　　蓬萊仙境的美景，登州的特產(chǎn)美食，以及登州的刁通判命人獻上的各種珍稀寶物，如鼉磯島的鼉磯硯和玭珠(珍珠)，高麗的青瓷，倭國的折扇，蒔繪漆器，更是讓韋太后心中揚眉吐氣，高高在上，沉醉其中，仿佛回到當(dāng)年在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

　　“你若能早幾年蹈海來歸，還能見識到汴梁的繁華，若是再將你那千里鏡獻上，太上皇一高興，指不定會重重的封賞你。”

　　韋太后鳳眸含笑，侃侃而談，聲音中帶著些許威嚴(yán)，言行舉止中頗有一國太后的風(fēng)范，但朱云隱隱察覺出韋太后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往日那般的尊敬了。

　　對于自己能逃離金人的魔掌，泛海歸宋，韋太后內(nèi)心最感激的其實不是朱云。

　　而是佛祖！

　　那日她白天在佛殿焚香禱告，祈愿早日南歸，沒想到晚上朱云就殺入海云寺，將她解救了出來。

　　韋太后冥冥中將自己的大幸，歸結(jié)為自己的虔誠感動了佛祖，讓佛祖顯靈。

　　在回到登州后，對于朱云的態(tài)度自然也有了些許的改變。

　　畢竟這里是大宋的國土，自己身為一國之母，在這些海外歸人面前，自然也要拿出一國太后的架子出來。

　　更何況朱云雖然稱得上儀表堂堂，護送宗室有功，但終歸不是大宋的子民。

　　不久前被金國滅亡的大宋，雖然在滿意面前沒有漢唐的強大武力，但依然以華夏正統(tǒng)自居，在周圍不少番邦小國眼中依然是文明的燈塔??！是當(dāng)時世界上最富足、文明程度最高的國家。這種富足與文明，毫無疑問會吸引周邊許多蕃邦小國，以朝貢形式，仰慕天朝上國而來。

　　即便是帝國首都的平頭百姓，面對前來朝貢的番邦小國的使者貴族，哪怕是一國之主也是抱著一種大國自信。

　　這種心態(tài)類似后世的歐美發(fā)達(dá)國家百姓，你就是家里富得流油的迪拜王子，依然把你當(dāng)外人看，瞧不起。

　　哪怕眼前將她解救出來，并一路護送至登州的青年也是華夏苗裔，文化和血緣上遠(yuǎn)比各色海外番邦王子貴族更為親近，但韋太后可不會像后世某些崇洋媚外之人，將這些海外歸人視作什么“高華”，依然保持著一種天朝上國貴族的心態(tài)。

　　在韋太后眼中，讓一介白身，沒有后臺的朱云坐在自己面前，稱呼一聲“官人”已經(jīng)是很抬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