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之上。
周身黑霧繚繞的老道,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探于他,可仗著一身修為在身,神識橫掃之下,發(fā)覺這規(guī)模不小的庭院之中,并無威脅他的山巔修士,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繼續(xù)悠哉接話道:“老夫路過此地,察覺到此地有異,便前來一觀。”
“哦?如此說來,前輩并非專為晚輩而來啊?!?p> 李祗恍然大悟道:“前輩并非我長歌人士吧?”
“自然。”老者神態(tài)悠閑回道。
“那…晚輩斗膽,可否請前輩下來一敘?”
李祗話音一轉(zhuǎn),商人本性暴露無遺。
既然房頂之上這老位對他并無惡意,李二公子覺得很有必要試探一下,這老道現(xiàn)身于李府之中,究竟有何用意。
他很明確的感受到了,這位魔道中人,有所隱瞞。
“這…不必了,此地天生異象,老夫也已經(jīng)看到,了卻了好奇之心。此時在這里避會兒……雨,待會兒自會徑自離去,就不叨擾你這小輩了?!?p> 果不其然,只見陣法投影之中,那房頂之上的老者,蒼白的臉上,神色變化了一下,斬釘截鐵的拒絕。
床榻之上的李祗聞言,挑了挑眉。
很有意思啊。
明明之前屋外大雨磅礴,你這老道一來,雨就不下了,你卻說在這兒——避雨?!
睜著眼睛說瞎話?欺辱我這年輕后輩沒腦子,連這最基本的天地景象都看不懂?
還是說……
這修行魔道的老小子借著此地,在躲避著什么?!
——他娘的,被坑了!
念及如此,李祗瞬間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不妙。
卻是已經(jīng)遲了。
下一刻,窗外金芒大作!
一聲悶雷,夾雜著一聲怒吼,由遠及近傳來。
“邪道人,老子找你找的好苦啊,原來你躲在這兒??!”
“哈哈哈,吃老子一劍!”
那道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渾厚有力,宛若洪鐘,震的李祗頭暈目眩,頃刻間便落得個七竅流血的凄慘境地。
“呸……”
李祗艱難的側(cè)著頭吐了一口血沫,心下駭然,滿嘴腥澀。
這他娘的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讓他李家半旬不到,接二連三的遭此變故!
還讓不讓人好了?!
……
屋頂之上,神仙打架。
那自稱魔道中人的邪道人,神色一變,連忙舉起了手中鬼臉木杖,擋于身前。
一道寬厚的無刃巨劍,夾雜著雷鳴破風之聲,托著赤色地飛焰,狠狠撞在了鬼臉木杖之上。
“鏘!”
天地之間,響起了一道刺耳的金戈之聲。
李祗所在的房屋上空,一瞬間,亮如白晝。
“葉縱橫,你有完沒完!”
被稱之為邪道人的老道,匆匆抵擋一劍,踉蹌后退數(shù)步,昂頭盯著天幕,空洞眼窩之中的藍色鬼焰,一陣猛烈閃爍,氣急敗壞道:
“老夫出關以來,從未傷及無辜……”
“休要啰嗦,與老子戰(zhàn)來!”
老道話音未落。
只見一個穿著破爛長衫,身材魁梧,留著絡腮胡的邋遢漢子,自遠處空中狂奔而來,轉(zhuǎn)瞬已至老者身前。
他探出大手一抓,握住力竭的巨劍劍柄,高高揚起,一個前撲,豪不講理的向老者腦袋上拍去。
“啊!你這粗鄙劍修,簡直氣煞老夫!”
老道狼狽的躲過,高高舉起手中鬼臉木杖,并攏雙指,嘶聲念道:
“百鬼夜行,聽我敕令,急!”
附在鬼臉木杖杖柄之上的黑霧,頓時化為一個個尖聲嘶吼,狀態(tài)凝實,散發(fā)著兇煞之氣的鬼物,張牙舞爪的伸手握劍。
葉縱橫只覺得手中巨劍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棉花之中,一時間竟然給這些鬼物抵擋了大半力道。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且看老子這一拳——隔鬼打人!”
右手將劍柄一轉(zhuǎn),向上挑起,將幾個不知畏懼的兇惡鬼物挑飛,左手握拳,向前一遞。
轟!
幾個凝視的鬼物被這一圈打成串葫蘆,拳勁兒悉數(shù)落在鬼物后方,施展術法控制鬼物的邪道人身上。
“噗……”
一口黑紅的血液,自邪道人口中吐出。
“你這個莽夫……”
氣息萎靡不振的邪道人,擦了擦嘴角,枯瘦手掌,顫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一只銅鈴,輕輕搖動。
叮鈴。
叮鈴鈴……
響了約莫十息,期間那叫葉縱橫的劍修,一直站在不遠處,不再出手攻擊,反倒饒有興致打量著他。
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任何奇異的事物發(fā)生,更無活尸前來護主。
葉縱橫歪了歪腦袋,“誒?你的血尸呢?用完啦?”
“……”邪道人不言不語。
眼眶之中那汪藍色火焰,撲閃撲閃的,也是頗為納悶。
這么一座觀其底蘊,也有百年歷史的宅邸,竟然沒有怨死橫死之人?
井中沉尸呢?
假山花園后埋的丫鬟仆從呢?
那么大一座湖泊……也未曾有人沉尸其中?。。?p> 這……這簡直與他所料,相差甚遠啊!
“你且等一等……”
邪道人朝著遠處沙啞道了一句,旁若無人的、不信邪的,繼續(xù)晃動著手中可驅(qū)使死尸、陰靈的法器通靈鈴。
更是將體內(nèi)所有靈力灌輸其中。
這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保命技了。
一個月之前,他自海外孤島上破關而出之后,御空來到中洲大陸,一番打聽,方才知曉,這天下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大湯亡國,長歌于舊址建新朝。
昔日歷歷在目的景象,令邪道人心中感慨唏噓。
修行無歲月啊!
一場躲避仇殺的閉關修行,出關卻已是五百年之后了!
此次按著記憶中的地址,沿著淮江而下,尋找故居后人,沒曾想?yún)s被這無恥劍修給莫名其妙纏上了。
他身為最后一脈的魔道弟子,雖說也修殺人技,卻不行殺人滅門的惡事。
日常煉血尸侍童,收集冤魂祭煉法器而已。
卻在當時那個年代,被自詡正道的修士發(fā)現(xiàn),冠以“邪道人”的稱號,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如若不是他一身保命本事,依然在江湖險惡的逼迫之下,磨礪地爐火純青,否則早已徹底斷了魔道傳承,身死道消了。
如今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段度日如年的漫長歲月,卻是落得了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
想要游歷一番這般陌生的天下,都要喬裝打扮。
盡管如此,他都未起害人之心。
不成想,被這叫葉縱橫的劍修,給識破了身份。
之后。
舉著一柄材質(zhì)古怪的巨劍,對他喊打喊殺,窮追不舍。
卻是從不下死手,似乎就是只想看看他的各種保命手段……
打又打不過,術法神通于之又無效……
這于邪道人而言,當真是憋屈的緊!
念及如此,余光又恰巧瞥見那漢子伸手朝著褲襠掏了一把,邪道人嘴角一陣抽搐,手中鈴鐺搖的更快了。
百無聊賴等了一陣,葉縱橫有些不耐煩道:“我說邪老兒,你這……”
他伸出滿是油污地手指,指了指那銅鈴,
“你這玩意兒不中用啊,凈是召出一些登山境武夫都不如的玩意兒,都不夠老子一劍砍的?!?p> 邪道人聞言,牙槽險些咬碎。
“你這晚輩……當真無恥之徒,老夫何時招惹于你了?你要這般戲耍老夫?”
邪道人索性鈴鐺也不搖了,將那失了靈性的銅鈴,扯進懷中,右手握著鬼臉木杖,破罐子破摔道:
“當真以為老夫不敢與你拼命?!”
“哎呀呀,你這老道,性子也忒烈了些,同那些忠貞的小媳婦似的,一點不經(jīng)逗~”
扛著寬厚金色巨劍的葉縱橫,掏了掏耳朵,笑道:
“不如這樣,你我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識,今日就此揭過,一同去找個尋花問柳的場地,把酒言歡如何?”
不等老道胸腔起伏,破口大罵,絡腮胡漢子大手一揮,豪氣道:
“如若你答應此事,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來了來了,又他娘來了!
這般勸誘說辭,這十幾日奔逃斗法之中,他已經(jīng)聽得耳根子都爛了。
單論歲數(shù),已經(jīng)可做葉縱橫祖宗了的邪道人,只覺得七竅生煙,險些再一次被氣的當場自曝元嬰,就地去世。
可是卻又生生忍住了。
世人都說魔道中人修力不修心,桀驁不馴有仇必報,易怒易暴躁。
可邪道人卻覺得這些說辭純屬誹謗!
他娘的,論涵養(yǎng)氣度,他比這出身劍道正統(tǒng),腦子有病的后輩強上一條街都不止了!
“要去你自個去,莫要借此事來羞辱老夫!”
邪道人陰沉著臉說道。
也不看看老夫這般鬼樣子,合適去那人氣旺盛之地嗎?
老夫這一路行來,那次不是為了避人耳目,而出入深山老林,荒無人煙的地方?
瞎嗎?
是了,這后生是個腦子有病的……
另一邊,葉縱橫聞言,卻是虎目一瞪,將肩膀上的巨劍往房脊上一頓,瓦礫碎片崩散之中,甕聲甕氣道:“既然如此,那便再行打過就是!”
“若是老子此次不小心將你打殺了,也算為民除害?!?p> “來!”
邪道人強撐著消瘦殘軀身體不倒,咬牙應道。
這天下已經(jīng)不是他那時的天下了,人間更加不值得,不活也罷!
不過,就是死,也要拉著這個腦子有病的后生同赴黃泉!
三品陰陽境劍修怎么了?總歸是沒有化嬰的,一旦神魄受損,身軀受創(chuàng),照樣身死道消!
光陰腐蝕之下,他一身修為,雖十不存八九,不在巔峰,可也曾入二品。
體內(nèi)元嬰盡管殘破不堪,周身經(jīng)脈之中,靈力亦有衰竭跡象,如今卻是猶有自爆的余力。拉這劍修莽夫上路,足夠了!
葉縱橫見狀,‘大吃一驚’,瞪眼道:“當真與我拼命啦?”
“哼!”邪道人一聲冷哼,不做回答。
“哈哈哈哈,如此也好,老子卻是困倦了,也想姑娘的緊。此番了結(jié)了你,好去安心喝花酒去?!卞邋轁h子見狀,旋即放肆大笑道:
“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罷,等老子先手拔劍,你就沒機會了?!?p> “狂妄小兒!”
……
“兩位前輩還請等一等……”
正當此時,下方屋子之中,傳出了一道有氣無力的年輕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