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遭刺
急了急了,她急了!
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竟也有這樣一番小女兒姿態(tài)……李祗不由得心中暗呼有趣。
面上卻是一副無辜的神態(tài),眉宇間有些納悶,嘴邊露出苦笑,攤手道:“柳仙子似乎是誤會了什么?!?p> 李祗略顯沉思,繼而說道:“當(dāng)初……柳仙子尚且在場,我李祗處于何種姿態(tài),想必仙子您比我清楚?!?p> 說罷,還朝著柳月盈眨了眨眼睛。
當(dāng)初以傀儡術(shù)法控制我的,可是仙子你自己啊,明知我不愿,仍舊仗著一身修為,肆意為之,如今反倒質(zhì)問起我來了?
柳月盈聞言,猛地一怔,旋即俏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再看到那浪蕩子朝著自己擠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中無名火氣,澎然升騰,原本的一絲愧疚之情,瞬間銷匿無形。
“你!”
似乎是顧及兩位老人在場,柳月盈美眸一閃,臉色恢復(fù)清冷,“此事就此作罷,既然李公子不愿意給我一個確切說法……”
頓了頓,接著道:“總之姜真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便也許了她一個三年之約。這三年期間,我會一直留在姜府?!?p> 不知懷著何種心情說完這句話的柳仙子,轉(zhuǎn)過身來,朝著一旁的李財神爺和李母,鞠了一躬,歉意道:
“冒昧叨擾,還望財神爺和夫人見諒則個。”
言語落罷,一甩腦后爽利馬尾,手腕處紅繩系著的腕鈴,叮當(dāng)作響,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李財神爺瞥了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的孽子,復(fù)又轉(zhuǎn)頭看向干脆果斷轉(zhuǎn)身的柳月盈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李母欠著身子,拍了一下李財神爺粗壯的臂膀,皺眉問道:
“這位柳姑娘和姜丫頭相熟,老爺是知曉的吧?”
李財神爺連忙打了個哈哈,可勁兒搖頭,壓低聲音道:
“老夫怎會知曉哦,年輕人的事情……”
李母顰眉,面露不喜,“你們總歸是一伙的。”
語氣輕柔,可語氣之中的幽怨之意,幾乎填滿整個廳堂。
李財神爺有些頭皮發(fā)麻。
正當(dāng)此時,給堂內(nèi)三口之家,留下一個傲嬌背影的女子,一腳將將邁出大門,卻是忽地止住了身形。
只見衣著干練,一襲束腰青色長裙的柳月盈,動作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復(fù)刻篆晦澀紋路的印章,并指一抹,側(cè)耳作仔細(xì)聆聽的姿態(tài)。
幾個呼吸間,已是遂臉色驟變。
她豁然睜開雙眸,周身驀然騰起一層白霧,竟是用上了身法。
腳尖一點地面,身形飄然而起,長裙獵獵作響,轉(zhuǎn)瞬之間,身影便匆匆消失在了門外。
似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之事,讓這個只懂修行,不諳人情世故,卻極其心善仗義的女子,這般著急離去。
李祗雖不通修行,可并非全然不懂修行之人的運(yùn)氣之法。
方才,他分明看到那柳姑娘似乎在極力催動氣機(jī),周圍的天地靈氣,都發(fā)生了一瞬的紊亂。
李祗沉吟一陣,輕聲吩咐道:“許諸,你且跟上去看看?!?p> 身后,那個充當(dāng)?shù)袼苣嘞裢该魅说木懦叽鬂h聞言,垂首抱拳應(yīng)道:
“喏?!?p> 旋即大步流星的出了廳堂,同樣施展武夫身法,縱身一躍,消失在眾人眼前。
……
六品煉真武夫,雖說不能御空飛行,可周身氣機(jī)已然渾厚到了至極,正是錘煉體內(nèi)真氣,凝聚神魄的關(guān)鍵時刻,對于自身肌肉骨骼的精確把控,自然不在話下。
刻意隱藏身法的情況下,做到身輕如燕,奔徙無聲,也是信手拈來。
不過,武夫趕路,不像同境修士,龍門境界的煉氣士那般,能以各種術(shù)法加身,調(diào)天地靈氣為己用,奔徙途中,身形翩翩起舞,霎時好看…。
甚至于,六品煉氣士如若術(shù)法神通運(yùn)用得當(dāng),長距離趕路,損耗幾乎可忽略不計。
武道修士,就純粹靠自身凝煉的氣血,旺盛與否了。
短距離爆發(fā),進(jìn)行全力沖刺,可奔行如雷,日行百里。
出了李府,站在高高的院墻之上,許諸鎖定了遠(yuǎn)處那道在屋頂翩翩起舞身影,施展武夫手段,坍塌自身氣機(jī),悄悄綴了上去。
……
——
李府那座敞亮的廳堂之中。
李祗緩緩揉著眉心,語氣無奈道:
“您二老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問,問我也不會說,說了也白說,您二老也不信?!?p> 方才送走了那熱心腸的柳姑娘之后,李財神爺連同李母,就開始尋他的‘麻煩’了。
李財神爺好歹知曉一些那場婚姻的內(nèi)幕,也不敢逼問太過,只是頗為幸災(zāi)樂禍的詢問,他如何那位玄文宗的姑娘了。
至于李母……
六感超于凡夫俗子的李祗,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深切的感受到,來自母親眼中的那種幽怨之情,以及好奇之意。
幽幽一句“仙芝長大了”,就令得李祗渾身不自在,仿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愧疚不已。
娘親這種看似柔弱,實則極為執(zhí)著的性子,好是極好的,可若是放在前世,那妥妥的是——
兒女之事,什么都要管上一管的……
不得不暫時告別了父母,道上一句需要靜一靜的李祗,逃也似的出了廳堂之中,緩步來到春潮庭邊的涼亭附近,隨口吩咐嬌俏丫鬟小麋鹿,端上了一壺果酒,揮退其他要來服侍他的姑娘們,坐在亭中石凳上獨飲。
丫鬟小麋鹿乖巧地站在他身后,束手而立,靜靜注視著自家少爺挺拔的背影,眸中盡是仰慕。
李祗的思緒,發(fā)散開來。
關(guān)于大哥‘造反’一事,經(jīng)由玄文宗縹緲峰弟子柳月盈這一打岔,家人之間,表面上那股緊迫感,倒是被驅(qū)散了一些。
事情終歸是要應(yīng)對,可方式有許多種。
大哥信中的計策,便是與當(dāng)今的他,一刀兩斷!
有他李長生昔日攢下的人脈,以及看在長歌兩座圣地之中幾位師長的面子,圣上以及朝中諸公,也不好對斜塘富可敵國的李家,太過趕盡殺絕。
株連九族這種大罪,近前應(yīng)當(dāng)不會發(fā)生。
可未雨綢繆,卻不得不做。
無論手握生殺權(quán)柄的當(dāng)今圣上,到底是何居心,又或者是那座朝堂之上哪位大臣腦子有病,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陷害于大哥,都不重要。
長歌乃至前朝大湯,廟堂之上的黨系之爭,自古便有,不足為奇。
目前,唯一需要清楚的知曉,大哥有無性命之憂。
大哥天賦異稟,術(shù)武雙修,齊頭并進(jìn),三年前便是四品寶丹境煉氣士,也是一位陽神境武夫。
近幾年軍務(wù)纏身,不曾歸家,雖說兄弟二人依舊保持著書信往來,可關(guān)于修行一事,大哥卻是不再在他這邊提及了。
想必早已精進(jìn)神速,不出意外,恐怕已然踏入超凡!
而與他來往地書信中,盡是些邊關(guān)瑣碎小事。
例如統(tǒng)兵打仗,治理民政的心得訣竅,倒是傳授他不少。
李祗其實對這些事,是無甚興趣的,武夫戰(zhàn)場對陣,爾虞我詐,血濺五步什么的,有什么好聊的?
可在那位可敬可愛的大哥李長生面前,李祗卻還是表現(xiàn)出了極好的耐心,一副孜孜好學(xué)的乖巧模樣。
只不過暗地里看著大哥寄給他的書信,不免呲牙咧嘴就是了。
以他兩世為人的心智,以及刻在記憶深處的不俗見識,偶爾一兩句話,便能從大哥那里討來一句“仙芝有大將之姿”,亦或者“兄不如弟”的謙遜言辭。
李祗一邊羞恥的接受,一邊感嘆大哥李長生生不逢時。
李長生如若生在前朝,曾舉國與中洲北境如日中天地萬妖山妖族對抗,國柞延續(xù)千年方才傾覆的大湯王朝,定然是一員無雙猛將。
立碑鑄牌,自是不必去說,板上釘釘?shù)氖隆?p> 如今妖族歸于大荒,中洲絕跡,僅僅是人族王朝邊境摩擦,自然算是埋沒大哥這般人才了。
“也不知,大哥如今是否晉級三品超凡……”
李祗望著遠(yuǎn)處的春潮庭波瀾不驚,宛如鏡面的湖水,喃喃低語一句。
就在此時,變故徒生!
視線之中,波光粼粼的湖中心,忽有一尾金色錦鯉,自湖中猛然躍起,拋向半空之中。
那尾好像在水中待膩了,出水換氣,周身金燦燦的魚兒,尾巴突地卷起,帶動一連串晶瑩水花,力竭下落之時,魚頭向下,狠狠砸向水面。
只聽“轟隆”一聲,李祗恍惚中感到,仿若整個春潮庭,盛裝的萬傾湖水,都隨著這條魚兒的落水,為之一顫!
腳下的這半座岐山,似乎也跟著抖了一下。
“嗡……”
平地起悶雷。
“嘩啦!”
在李祗呆滯的目光之中,那巴掌大小的魚兒,落入湖中,竟然如同萬斤巨石,砸起了一大捧水花,水珠如同箭矢,向岸邊激射而來,自李祗瞳孔之中飛快放大。
“孽畜爾敢!”
“快救李二公子!”
“喝!孽障,吃老夫一劍!”
“快快住手??!”
“豈敢爾……”
“……”
……
耳邊隱隱傳來幾聲氣急敗壞的怒吼之聲,那聲音他頗為熟悉,似是在府上躲著的幾個老怪物,那幫自持身份,百般不愿收他為徒的老家伙們……
他們?yōu)楹锡R齊現(xiàn)身了,語氣中的驚悸又是為何……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他們看到了什么?
孽畜——這些竊詩賊在胡說些什么?。≈皇且粭l漂亮的錦鯉而已啊,本少爺養(yǎng)的——錦鯉?
本少爺……
痛!
好痛!
胸腔他娘的好痛,肋骨恐怕斷了……
自己這是被刺殺了嗎?
是了,一定是被刺殺了,可這是我李祗的地盤啊!
誰能在這里出手偷襲于他?三品?二品修士?
不至于啊,我……這濃重的血腥氣,本少爺是要死了嗎?
意志愈發(fā)模糊,恍惚中,李祗低下頭去,向胸前看去。
那里是一個大洞。
他意識到了什么,緩緩抬頭,艱難扭頭,朝身側(cè)看去。
看到了身后癱軟在石柱旁,死死捂著嘴巴,滿臉淚水,一副驚恐神色,滿臉不可置信神情看向他的小麋鹿。
“小……”
他想沖小姑娘笑一下,旋即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能出聲了。
“沒關(guān)系啊,人終歸有一死的?!?p> 心里朝著小丫鬟說出這句話,腦袋一歪,意識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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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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