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馬海爾族,學名馬龍,男,彝族,SC省涼山州鹽源縣人。SC省詩歌學會會員、鹽源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起點中文網簽約作家,大學校園詩人詩歌創(chuàng)作交流團體青檸詩社社長、主編。作品曾發(fā)表于《都市頭條》《齊魯文學》《涼山文學》《品詩》《千里涼山》《奉天詩刊》《涼山文藝》《芙蓉國文匯》等。有作品曾入選《2020四川詩歌年鑒》《新時代·新青年2019-2020優(yōu)秀詩歌年選》。入圍第四屆全國大學生牡丹文學獎、第五屆“芙蓉杯”全國文學大賽,獲《都市頭條》春節(jié)征文大賽優(yōu)秀獎、第三屆“秦東杯”全國征文大賽賽區(qū)詩歌三等獎,XA市“千萬讀書工程”全國征文大賽賽區(qū)詩歌一等獎。
“人的差別只在于‘境界’的不同”————訪彝族青年詩人、評論家沙輝
訪談時間:2020年5月14日20:00
訪談形式:面對面訪談
訪談對象:沙輝(70后,彝族青年詩人,文學評論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學會會員,四川作家協(xié)會會員,涼山州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
訪談者:馬龍(彝族青年作家、詩人,在校大學生)
馬龍:沙輝老師,您的“祖先情結”詩寫理論得到了詩界一致認可,請問您的這一詩寫理論是來源于彝族的祖先祟拜思想嗎?
沙輝:首先,對于每一個彝族人來說,祖先崇拜思想是有的,并且是根深蒂固的。想必你也從小切身體會到過祖先崇拜思想對你的影響。在長輩們平時隨便的言談中,或者是在火塘邊講述的故事,都會時時透露出彝人對先祖對祖輩們的那份特殊情懷。很多人知道彝族的祖先崇拜思想,但是不一定真正理解其中蘊含的深層緣由。對我來說,祖先崇拜的精神實質是對祖輩們切實的感激和感恩之情。你說,我們能夠生活在今天這樣文明和諧、美好的時代,它僅僅是我們自身的不斷奮斗、不斷進取的結果嗎?試想,如果你生在原始社會,生在以往任何一個“最壞”的時代;或者丟棄你的手機,丟棄你的一切“現(xiàn)代化”的東西,把你一個人丟棄在一個與現(xiàn)代文明社會毫不沾邊的荒郊野外,你是什么一種狀況?——我們現(xiàn)代人所依賴的東西真的太多了!——你有再大的本領,你能夠享受到今天這樣的現(xiàn)代化的美好舒適生活嗎?如此安適的日子是怎么來的?就只是你自己拼搏出來的嗎?不是。人類從蒙昧到文明、從“窘迫”到安適,無不是一代又一代的先輩們的艱辛歷程之后的成果。我們真的應該對無數(shù)代已經作古成泥成風了的先人們心懷深深敬意與感激!
當然,“祖先情結詩寫”也不僅僅源于這樣的“情結”,在我從事“祖先情結寫作”期間,內心里真的充滿了對于民族傳統(tǒng)文化和精神不斷丟失、世界文化同質化嚴重的失落、痛苦這樣的“精神陣痛”。此時,祖先是一種寓意,“祖先情結寫作”是一種呼喚、批判和反思,甚至是一種對于自我的精神激勵與撫慰、救贖。人活著,是要有感恩之心的,否則,你一輩子也尋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幸福感?!拔沂菑倪h古走來的風里母親撒下的一顆種”,我很慶幸自己生活在今天這樣一個美好的時代,物質生活基本不愁,可以追求“更高一級”的需求、追求精神層面的東西,所以,“即使我睡著也睜一只眼觀望奶我的人間”,即使我睡著也睜一只眼觀望奶我的人間,是因為深深的感激,感激奶我的人間,就像一個嬰兒躺在母親的懷里一邊吮吸乳汁一邊幸福地望著母親。正因為我深切認識到今天的這一切都是祖先一點點積淀下來的,因此我將我這樣的情感融入詩歌的血液中,成為我詩歌的靈魂、而在那一兩年的不斷創(chuàng)作中,形成了“祖先情結”詩寫理論。
馬龍:沙輝老師,您可以談談您對我們年輕人的創(chuàng)作的一些看法嗎?
沙輝:要想進行創(chuàng)作,我認為必須得大量地去閱讀,然后思考、感悟,然后去動筆。創(chuàng)作除了這三樣,別無它門。不然,作家的孩子不都能夠成為作家了?即使廣泛閱讀了,沒有去做到更好地消化和思考,沒有慎終如始地動筆,那就得不到進步。文學是一個積累的過程,有些過程是必須要經歷的。真正的天才,是極少數(shù),做什么事都最好不要太過寄托希望于自己的天分。生活中你也應該看到,不管是哪一方面的“神人”、“牛人”,真的是極少數(shù)。而我一直覺得,真正的神與人的區(qū)別,是神跨一步,就是人一生的千山萬水。而這樣的“想法”,也是緣于我一次半夢半醒中的“頭腦風暴”:我在似醒非醒中“夢到”,天上的一對對神靈在一邊跨步一邊談笑風生地天空中行走;而神的一步,就是我們一生也翻越不了的千山萬水?!@樣的意象也許緣自于《紅樓夢》中開頭一僧一道說說笑笑來到峰下的情節(jié),但是又不盡然,我在這樣的幻覺般的“夢游”中“夢見了”人神的某種本質性區(qū)別,即神靈的一步是人間的千山萬水,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抵達的?;谶@樣的“思緒”,我寫了一章《神靈的跨越》的散文詩,并以此作為收入此作品的散文詩集的書名?!纱艘部梢?,靈感是給有準備的人的,所以說,創(chuàng)作達到一定境界之后,的確如一些詩人所說,是靈感和詩歌自己來“找作者”而不是相反。這并非沒有道理。
在我看來,人神有這樣的區(qū)別,而人與人之間卻只有“層次”和“境界”的區(qū)別,而沒有聰明與愚鈍、優(yōu)秀與不優(yōu)秀的差別。當你達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就成為了“優(yōu)秀”,就與別人有了差別。你的“格局”也就不一樣了,你的思想格局、精神格局、內心格局、視野格局甚至是閱歷格局就都不一樣了,就是另一種“層次”和境界了,就是一種“質”的不同和變化了。而境界的提升,需要不斷地修煉,這個修煉的過程,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努力”的過程。所以你的作品的優(yōu)劣之分,有時候只取決于你所下“功夫”的深淺的區(qū)別。比如:一開始我們進行所謂的創(chuàng)作,都是來源于模仿,模仿別人的優(yōu)秀作品和詞句,模仿別人高超的寫作技巧,可能一開始我們過分追求詩語即詩歌的藝術性,卻忽略了詩歌該有的例如哲理性之類的思想性,相反,我們在過分追求和注重思想性的時候又或許沒兼顧到詩歌的藝術性,或者說丟失了它的藝術性,這是值得警惕和矯正的。一首優(yōu)秀的詩歌必定是藝術性與思想性高度統(tǒng)一的產物。
馬龍:沙輝老師,人們都以似水流年來形容光陰一去不復返,但我讀到您的“心三部曲”詩集第三部《高于山巔隱于心間》里一首叫《所有的光陰,都打包在我的身體里》的詩歌,我的第一反應是有點驚訝和好奇,進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想這應該是您獨特的“視覺”和“觀點”,能具體談談嗎?
沙輝:雖然我知道有些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就是這樣以“逆向思維”見長的,比如有人寫“路向后立了起來”,但是我并不刻意去追求這樣的逆向思維。這首詩是我愛思考時間、歲月和生命的結果,是一種“自然的收獲”。你想,我們的肉身由小到大,這是不是時間作用的結果?那么時間去了哪里呢?時間就在你身體里,就像食量一樣,它讓你成長、長大。所以我說所有的光陰都打包在我的身體里,它隱藏在我的身體里,我的皮膚是它的院墻。正如我在詩歌題記中所說“所有曾經照耀過我的陽光,都被我收藏在身,一如所有曾經在我身上經歷的事物,都正自尋找到歸宿般在我身上塵埃落定”,這又是我對事物終歸會有一個“結果”的認識的闡述。
馬龍:您剛剛談到了對光陰的獨特理解,請問還可以分享一下您的其它一些獨特的觀點或感受嗎?
沙輝:你熱愛詩歌,愿意聽這些,我就給你講講嘛。我還有一個所謂的觀點,是覺得其實現(xiàn)代化的許多產物是“冰冷的”,沒有“人情味的”。金屬冰冷,草木有情。比如,冬天期間的冷天里,你用手去觸摸金屬和草木,誰更“冰冷”呢?是金屬,對吧?這是一個例證。其次,假如你身無分文、饑寒交迫,也沒有手機之類的聯(lián)絡工具,然后把你丟到一個繁華、樓廈林立的現(xiàn)代化大都市,此時你的心境會是怎樣的你可以想象出來。此時,那些金屬和鋼筋水泥結構的建筑物,它會讓你有哪怕是立錐之地的棲息之所嗎?不會,是吧?這些建筑物,這些繁華的街道,你會覺得它會屬于你嗎?此時,無比繁華的現(xiàn)代化都市對你來說是冰冷的,沒有人情味的。而在完全相同的情況下,把你丟進一片樹林,就像《魯濱遜漂流記》里的“星期五”,草木可以為你遮風擋雨,你也可以在林子里找到例如野果、野味之類的“免費”食物。所以我深信草木是有情的。關于江河山川的詩歌自古就多于關于城市化、現(xiàn)代化的詩歌,因為它代表和切合了詩人和詩人精神世界里的某些“天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