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羨慕?！?p> 坐在咖啡吧看著書的羨慕抬起頭，“你是？”
青年人坐下，見她似乎沒有想起來自己的樣子，指了指胸前的慢速器。
那一瞬，羨慕仿佛被電擊了一下似的，她顯得有些尷尬，大概是因為剛才的一瞬沒想起來人是誰。
“小呆？”
“嗯，你還好么？”
“哦，挺好的?！?p> 久別重逢的問候，阿呆在心里預(yù)演了成千上萬遍，一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特意換了舊時款的慢速器，怕你認不出來我了?！?p> “哦，我看書少，所以記瑣碎的事的記憶力很好?！绷w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又是一陣沉默。
“所以，你為什么十年前沒出現(xiàn)呢？”
阿呆愣了一下。
羨慕說，“哦，抱歉，果然現(xiàn)在這個場合是電視劇里善解人意的女孩需要等你說‘為什么不問’，然后說‘如果你想說就會告訴我’的場合么？那就當(dāng)我沒問過好啦。”
阿呆笑，“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p> 羨慕愣了一下，她好像經(jīng)常聽到人這么說自己，但是什么沒有變呢，她卻沒能問出口。還說沒變呢，變了呀，以前才不會有這樣的猶豫。
“你喝的什么？”阿呆問。
“焦糖瑪奇朵，燕麥奶，我后來發(fā)現(xiàn)長痘是因為喝牛奶，搞得我的青春期顯得比別人長了很多似的?！?p> 羨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緊張，她見到陌生人的時候就會莫名話多，太過照顧別人情緒總是弄得自己很累，但是又身陷其中，有點不知所措，所以現(xiàn)在越發(fā)不樂意見人了。
好在阿呆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的樣子，他走去吧臺，叫了一杯一樣的。
“好甜?！卑⒋粽f。
“哦，嗯，自從之前哥們兒說小美女們都喜歡焦糖瑪奇朵之后我就點這個了，他們家的還不算甜，別的地方的焦糖有時候太厚了感覺喝了都無法消化?！?p> 羨慕有點詫異，是太久沒跟人說話了么？她覺得自己的刻意搞笑有些聒噪。
“你講話好像比小時候快了不少?！卑⒋暨呎f著，邊在重新調(diào)試慢速器的制式，果然老式的機器還沒有自動識別的功能。
“嗯，可能因為吃了你給的藥，有點后遺癥?！绷w慕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但好像說錯話了呢，她怕對方不知道自己是想開個玩笑?！芭杜叮也皇钦f你給的藥不好，后來就都適應(yīng)了，遇到聽不明白的人，多講幾次就好了?！?p> “嗯，我知道，你因為藥丸變得很辛苦?！?p> 羨慕不知道他說的知道都是些什么，卻忙著想要怎么舉例讓對方安心些。“沒有呀，現(xiàn)在電視劇什么的都能2倍速了，我生活還是很方便的?！?p> “因為我給你的藥，才讓你變得陷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倒真沒覺得有什么麻煩是吃了藥帶來的呢，倒是感覺我的時間比別人多了很多，其實還挺好的?！绷w慕笑。
這客氣而生疏的狀態(tài)，阿呆并沒有想到?！翱墒?，小慕……”
“即使沒有吃藥，該發(fā)生的事還是會發(fā)生的，不關(guān)你的事?！绷w慕近乎本能地打斷他，腦海里閃過一些關(guān)于“青春”的記憶，雖然疼，但是總歸過去了。她現(xiàn)在相信時間能撫平一切，也就沒有提起的必要了，畢竟，大家都忙，誰都沒有時間對一個不相關(guān)的別人產(chǎn)生多余的關(guān)心。
阿呆卻驚訝地抬起頭來，她竟然將生活里的一切都自己消化了，從來沒有責(zé)怪過自己么，又或者她是真的覺得這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
羨慕有些驚訝，不知道他為什么情緒波動地這樣厲害。上一次感受到這么厲害的情緒波動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呢，好像已經(jīng)久遠到想不起來了。
“我……”阿呆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講，“羨慕，我是來找你幫忙的?！?p> “我能幫你什么呢？”羨慕質(zhì)疑，畢竟他現(xiàn)在無論是知識體量還是動手能力，應(yīng)該都是呈幾何倍數(shù)地碾壓自己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適應(yīng)了當(dāng)初設(shè)計的培養(yǎng)環(huán)境，有的人實在太痛苦了，施行方想將他們放回慢速世界，需要找有經(jīng)驗的人為他們提供指導(dǎo)?！彼罱K還是決定直說就好。
“所以你是想讓我去幫忙，讓這些天才候選人恢復(fù)普通人的生活？”
阿呆點點頭?！疤觳藕蜻x人”這個名稱，羨慕還真是信口拈來呢。
“我不是醫(yī)生，做不了診斷，開不了藥的。”羨慕刻意避開了對方的視線，說了這句曾經(jīng)讓她倍感心疼的話。
阿呆沉下目光看了看羨慕，他在想，如果那些事發(fā)生的時候，自己也在的話，她是不是就不用塑造起這脆弱的偽裝。
“小慕，你還愿意相信有的東西對人生的意義沒有辦法被替代么？比如，陪伴，比如，分享?！?p> 羨慕愣了一下，抬起頭，她覺得剛才自己說的話可能有點意氣用事了，但是她真的不想跟面前的人討論自己曾經(jīng)認為是真理的人生基本面，于是她試圖將話題拉回主線上。
“咳，可這是連你們這些社會棟梁都沒能解決的問題，你為什么覺得我就能解決？”
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
“你是唯一一個吃了倍速藥丸之后在常速世界適應(yīng)地很好的例子……”
“所以其實你沒得選擇，那是不是如果沒有這個需要，你就再也不會來找我？”
阿呆一時語塞。
“因為有這樣一個工作，你就來找我了，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當(dāng)初給我吃了那藥丸？”
果然，她不是沒有怨懟過啊。她肯說出來，反而比較好吧。
“可是這在我聽起來不過又是一次異想天開而已，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成功？”
羨慕站起身，她想結(jié)束這讓自己有些失控的對話，離開這里。
“可是，小慕”，阿呆拉住她，“已經(jīng)有人自殺了?！?p> “我知道你不愿意將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當(dāng)作教程去指導(dǎo)別人的人生?！卑⒋艨此Ｗ。畔铝怂氖掷^續(xù)說，“沒人喜歡聽說教的，我們也知道。你只要愿意去就好，給他們一個希望?！?p> “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杵在那，讓他們看見，一個活的標(biāo)本，在常速世界用倍速劑滲透過的腦子，也能活下去是么？還是，你想讓我告訴他們這樣也能活得很好？他們不傻，看著我，難道不是更明白，這是一個多么虛無的希望么?！?p> 她還真是直接了當(dāng)?shù)爻姓J了覺得自己過得并不算好呢。阿呆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至于怎么選擇，那是各人的自由。不覺得像現(xiàn)身說法這樣的老調(diào)重彈，太過時了么？你憑什么覺得你要我去幫忙的想法不是多管閑事呢？還是你其實還挺享受自己有能救贖他人的力量的那種感覺？”
能不能不這么幼稚。羨慕想，這句話不知是在說對方，還是在說自己。意料之中的失控，也好，至少對方得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才能下最后的判斷吧。
“小慕，我說不過你，我要是還能想到別的辦法也不會來找你，我想，能試的話，能想到的辦法，都應(yīng)該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