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告白

　　溫碩筠那邊也忙完了，只需出個面，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他四處觀望，突然尋到角落露出熟悉的裙擺，順著裙擺的方向，溫碩筠沒走兩步便見蘇皖皖躺著樹底下呼呼大睡。

　　他放輕步子，即便走到她身邊也不出聲。

　　她一只手舉過頭頂，一只手停留在腹部，小腹隨呼吸有規(guī)律得起伏。

　　不知為何腦子突然一片空白，無意識蹲下替她挑開粘在臉上的發(fā)絲。

　　蘇皖皖感覺臉上有異物，本能地拍開他的手。

　　溫碩筠快速將手收回去，若無其事背過身去。

　　蟋蟀“吱吱”的聲音和樹葉的“沙沙”聲可真催眠啊，可惜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很難見到了，更何況是白天。

　　促織，用來入藥可真不錯啊……

　　蘇皖皖眉頭一蹙醒了。

　　“你……有什么事嗎？”蘇皖皖瞇縫中看見溫碩筠坐在她頭邊，頓時驚起。

　　見蘇皖皖如此慌張，溫碩筠語氣舒緩：“雖說我們是提前到達(dá)清支縣，但這里的屋舍官府早已安排修繕。我看匠人新建的房屋都在高處，有興趣去看看嗎？”

　　“你是說房屋建筑？”蘇皖皖身邊的朋友少有工部的子女，平日里也不曾去過制造處親眼細(xì)看，身為女子最多也只能到制布女紅之類的地方去，就連市井里的也不曾去，一聽能去開心極了。

　　溫碩筠頷首，其實(shí)早知蘇皖皖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踏著青石板，越踏上高處匠人越多，偶然間撞見個眼熟的坐在屋頂上敲木頭。

　　是那天來拿藥的大叔!

　　蘇皖皖這才明了，工匠們由地勢高的先修，再向下延伸。

　　制造處堆滿了木材，到處是叮叮咚咚的敲打聲，蘇皖皖在一具像風(fēng)車一樣的東西旁邊停下，見過成品，零件倒不識得。

　　“阿叔，這是何物？”蘇皖皖蹲下身，把手里的轉(zhuǎn)軸遞給木工。

　　造車的阿叔注意到蘇皖皖抬起頭笑著說道：“姑娘頭回見吧？這是架筒車，由木槽、竹筒、輪軸和木鏈組成，提水灌溉可是把好手?，F(xiàn)在啊暫時看不太出來很正常，還只是個雛形。”

　　原來筒車開始長這樣啊。

　　蘇皖皖圍著筒車?yán)@了一圈，又到別處去逛逛，這看看那看看，這問問那問問。

　　溫碩筠耐心地在前面等蘇皖皖，順便勘察清支縣的地勢，過了許久，肩頭突然被人一拍。

　　“我們現(xiàn)在去哪？”蘇皖皖一雙杏眼炯炯有神直勾勾盯著溫碩筠。

　　夜幕降臨，耳聞知了又吵起來了，溫碩筠眼波流轉(zhuǎn)，倒映在漆黑眸子里的蘇皖皖眨了眨眼，他趕緊轉(zhuǎn)過身去：“走，帶你去個地方。”

　　萃玉宮

　　“廢物！沒用的東西！”俞貴妃咬牙沖通報(bào)的奴婢撒氣，“這么多人對付一個還能失手，趕緊給我滾?！?p>　　俞貴妃氣笑在原地。

　　侍衛(wèi)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生怕犯錯撞槍口上，垂著頭徑直后退。

　　“等等?！?p>　　侍衛(wèi)頓時僵住。

　　“這幾日我與祖父見面的次數(shù)有些頻繁，你托人帶個口信，少見面為好。”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皇上那邊……別讓皇上知道這件事。”

　　呂舒兒朝蠟燭緩緩走去，將手里的信置于外焰，看著它一點(diǎn)點(diǎn)燃成灰燼才撒手。

　　“母妃？”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寢室傳出，十一皇子邊走邊揉眼睛。

　　呂舒兒恍過神，趕緊踩碎地上的灰燼踢到身后蹲在他面前，眉目里截然不同溫柔和善，充滿一個母親對子女的愛意。

　　她摸著男孩的頭發(fā)，小聲詢問道：“宏兒怎么醒了？走，娘帶你進(jìn)去?！?p>　　……

　　林間鴉雀聲凄涼，湖面像墨一般黑，叫得人心里直發(fā)慌。

　　“世子?！比沔瘫隽小?p>　　葉延身著一襲黑色斗篷來到林間。

　　“這便是我們剩下的人？”他聲音低沉帶著恨意，卻像在掩飾某種哀傷。

　　“是，還有些人馬我早已派去封州，等封州一切準(zhǔn)備就緒，到時候發(fā)兵的日子指日可待。”

　　葉延重重閉上眼，為了那一刻他已經(jīng)隱忍了多個春秋：“清支縣離我們這里不遠(yuǎn)，如今溫碩筠就在那，你們待命見機(jī)行事?！?p>　　“是?！?p>　　葉延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來：“皖皖也在，小心傷到她?！?p>　　茹嫣看向葉延的方向，微張著嘴，快速避開他的目光，雖說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難免還是會在意。

　　……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啊，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蘇皖皖一手拎起裙子，一手自然地搭在溫碩筠小臂上維持身體平衡，“石頭這么多，這么難走?！?p>　　他帶著蘇皖皖登上山丘，這里是離清支縣最近的最高處，從山頂俯視整座縣城一覽無余。

　　小路兩旁都是蘆葦，有一棵參天大樹屹立在山頂，上面系滿了紅段子和木牌。

　　蘇皖皖一直盯著腳下的路，邊拍拍裙上的灰，抬起頭時卻呆滯住了，蘇皖皖眼前一亮，睫毛隨著瞳孔顫抖。

　　她的衣襟隨風(fēng)飄蕩，星星點(diǎn)燈，腳下便是整個清支縣，燭光點(diǎn)點(diǎn)。

　　山雖高可周邊沙土易滑，蘇皖皖盈盈一笑看得入迷，失神朝前走去卻忘了腳下，幸好溫碩筠眼疾手快攔住她的腰用力拉了回來。

　　頓時嚇了一跳，愣了神，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身側(cè)的溫碩筠，恰好撞上他的視線。

　　螢火蟲因有動靜從樹后飛了出來，螢蟲環(huán)繞，瞬間二人周圍布滿螢光。

　　兩人的內(nèi)心不禁一揪，眼波蕩漾間思緒都有些慌亂。

　　一剎那仿佛一股沖擊鉆進(jìn)眸底，直奔心尖，以至于不自主屏息凝神。對視良久，待回神時兩人都猛地別開頭。

　　蘇皖皖把手貼在胸口，臉頰發(fā)熱，怎么回事，心跳怎么這么快？

　　溫碩筠握緊了手忍住，害怕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愛慕惹得之間不自然。

　　女兒家心思細(xì)膩，較敏感些，這么久來仔細(xì)一想真有所察覺細(xì)微之處，只是新婚當(dāng)晚說的話……讓她不敢去賭他的心意如何。

　　“九皇子殿下?！?p>　　他回頭抿嘴一笑，唇齒微啟時蘇皖皖顫顫巍巍開了口。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殿下，我斗膽。一路上你處處護(hù)我，雖說我如今是你的皇子妃，可你也知我性情未定，有時候也會小孩子氣，當(dāng)初逃婚也是如此，私心想再玩一段日子，不想……過快沉浸在兒女情長，感情我不過求‘堅(jiān)定’二字，不是你不好，是現(xiàn)在對你……”蘇皖皖停頓了幾秒，“還不確定。”

　　此情此景，蘇皖皖怕自己自作多情，不如先說出口。

　　一直以來內(nèi)心糾結(jié)，若溫碩筠對自己沒那個心思，頂多可能失落一陣子，若有意讓他早些開口不好嗎？

　　他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應(yīng)該看得出我喜歡他吧？如果我裝傻充愣，倒更自作聰明。

　　可溫碩筠哪清楚她的心意，為了不嫁給他不惜逃婚，即便是只相識不到一個月的“言九”她都愿意嫁。

　　“殿下，可理解？”

　　不確定？溫碩筠在心里重復(fù)了一遍。

　　戀上一個人反而有時感到自卑，她喜歡像“言九”，葉……延那種溫潤君子，又是否能接受他卑劣的一面？

　　“呵。”他何嘗聽不出她心里清楚他的情意，又何嘗聽不明白她的退縮，溫碩筠苦笑一聲。

　　只是沒想到當(dāng)初一句“別放心思在我身上”讓蘇皖皖聽進(jìn)去了，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劃上一條無形線。

　　溫碩筠眼角泛紅，扯著嘴角故作歡笑，他也不愿強(qiáng)迫她：“我知道了，沒事，往后日子還長著呢?！?p>　　她在等他承認(rèn)，他卻認(rèn)為她在退縮。

　　他沒有否認(rèn)，那便是心中有意，蘇皖皖果然沒有猜錯，只是情有多深也如她所說一般不得而知，畢竟，日子還長著呢。

　　慢慢等吧。

　　“我扶你下去。”

　　“嗯，好?！?p>　　次日

　　一大早蘇皖皖便在高處大殿后院曬藥，一聽說阿青到了，開心地什么都不顧飛奔出殿門，看到阿青那一瞬間眼眶都濕了，兩人都酸著鼻子笑。

　　“阿青——”

　　“小姐——”

　　阿青緊緊抱著蘇皖皖，二人互相叫了對方好一會才松開。

　　“小姐，阿青好想你，你那日怎么就把阿青落下了?！卑⑶辔乜刺K皖皖：“自己跑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p>　　蘇皖皖癟嘴摸摸阿青的腦袋，也心疼著呢。

　　“我也好想你阿青，可是……”蘇皖皖意識到這不是說話的地兒，于是把她拉到石碑后。

　　“阿青？我問你啊，你確定那日看見我鈴鐺在溫碩筠身上了？”蘇皖皖半信半疑。

　　阿青惱地噘嘴：“小姐怎么不信我呢，哼！”

　　“沒有沒有，只是我里面那顆東西吧……當(dāng)初也沒想著讓人活命?！碧K皖面露難色。

　　“哈？”確實(shí)事情有點(diǎn)大，可阿青再怎么回想印象中也只有溫碩筠，“小姐為何不直接問姑爺呢？”

　　“這……”蘇皖皖尷尬道：“我怕他罵死我?！?p>　　“小姐挨訓(xùn)的次數(shù)還少嗎？”阿青不小心說出實(shí)話。

　　“你！”蘇皖皖假裝離去：“看來我那盤綠豆糕得我自己吃咯——”

　　阿青一聽饞嘴了：“小姐等等我呀，我?guī)Я诵纷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