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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清流,雅俗人間

第一百零七章 凌國公與前妻孽債

富貴清流,雅俗人間 儒奕 5252 2021-08-23 06:29:36

  勛國公府,凌潮旭正爆罵面前兩個垂頭喪氣的心腹,怒道:“左家買通的刺客不但被抓住了,還殺錯了人,你們兩個廢物……”話沒說完就忍不住上前把人各踢兩腳。

  其實他嫉妒蕭侯爺早不是一年兩年了,但蕭侯爺?shù)拇_手段高明,就連他歲數(shù)不大的兒子也極有能耐,叫人想不佩服都難,可蕭雍的老丈人孟子都卻是個和稀泥的,孟子都的兒子孟羽豐更是不正經(jīng)的名聲在外,就這么一對沒本事的父子,卻能在朝中混的風(fēng)生水起,任誰都得給幾分薄面,凌潮旭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今年一開年,凌潮旭就從旁人口中得知孟子都要收李浩然為義子,他本不想去,可偏偏又想起去年重陽節(jié)那日孟羽豐當(dāng)眾被李浩然給拒了,不知這次孟子都是對李浩然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答應(yīng),本著幾分好奇和想看熱鬧的心,最后才去了嘉國公府。當(dāng)日親眼看到孟子都送給李浩然十大箱金銀細軟作認(rèn)子禮時,凌國公嘴上不言,面上不變,心里暗暗痛罵:“這般豐厚的贈禮,想買幾個兒子不容易?李浩然原是為了錢才給人做兒子的?!?p>  新杰看到后也驚嘆不已,嘉國公府富貴潑天,出手大方,果然不假,心里還沒感慨完,就被高人拉去一旁好好指點了一番,回去后,便巧舌如簧的與父親分析,意思是孟寺卿在朝真對他凌家不利。凌潮旭也覺得孟子都認(rèn)個義子就這么得意,那不如叫他認(rèn)個干的,傷個親的,橫豎孟子都還有幾個健壯的孫子,一時半會兒傷心不倒。

  把兩心腹踢兩腳后,凌國公猶自不解恨,接著罵道:“老子天天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你們這幾個酒囊飯袋,就交給你們這么點事都辦不好,整日間吹?;烊兆?,跑到外頭裝爺耍威風(fēng),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都有什么屁本事……”

  凌潮旭把心腹痛罵一頓出了不少氣,方才把火降了下來,又問到底殺的是誰。得知射殺的竟然是李浩然,忍不住冷哼三聲,原還當(dāng)殺錯了侍從,沒想到竟然殺了個更不順眼的,正準(zhǔn)備接著罵幾句這個一天到晚嘴頭上不輸人的李浩然,忽又想起一事,忙問家?。骸袄詈迫皇遣皇钱?dāng)場就死了?”若真如此,賈夫人豈不成了寡婦。

  兩個丁勇互看一眼,一個小心翼翼的稟報:“聽在場的人來報,李尚書中箭后就倒地不醒,到底有沒有當(dāng)場斷氣,在場的人為怕暴露身份,沒敢上去檢查?!?p>  凌潮旭一聽這話頓時心里七上八下,不過猜想李浩然大概沒那么命薄,讓他狠受一場罪也著實叫人痛快,就故意咬牙切齒的威脅道:“李浩然最好是死了,若是最后被救活了,老子饒不了你們,滾!”

  倆丁勇唯唯諾諾退下,等出了凌國公書房的大門后,倆人神色才松快了些,橫豎國公爺就這暴脾氣,踢罵一頓后一般都沒下文了,再說李尚書真要死了,事情往后還鬧大了,若最后被救活了,頂多再被罵一頓就是。

  如今的勛國公府早不似先前,雖說府內(nèi)還是曾經(jīng)的朱門大院,高瓦飛檐,磚墻石地到處刻著各種各樣的祥瑞浮雕,一切都象征著這里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可惜如今府邸內(nèi)囊空虛,門庭冷落,早沒了先前的風(fēng)光。

  國公府上頭兩位內(nèi)宅女主不大會持家,銀庫里也沒積攢多大家底,尤其到凌國公的原配崔夫人,母家不過一個小小的士紳家族,一朝托外公和姨母的福高嫁入國公府,不但對娘家一堆姓崔的親戚大行善舉,間天的米車錢箱送去,還恤老憐幼,厚待族人,生活更是窮奢極欲,那些年府里一眾主仆盡情使銀子揮霍舒坦,眾人當(dāng)時對崔夫人那叫一個馬屁奉承。

  崔氏不過士紳之女,一朝見識到國公府的富貴榮華,只知要及時行樂才能不枉此生,此外還要把娘家裝點富貴,用以抬高她本人的體面,橫豎國公府有的是錢。

  好景難長,崔氏壽數(shù)有限,待太醫(yī)診斷出崔氏患病,壽數(shù)艱難時,無法繼續(xù)享受榮華富貴的崔氏十萬個不甘,恨不能向天買命,便往廟里一日幾萬錢的捐起香油來,臨終前的幾年,崔氏因算準(zhǔn)了正當(dāng)盛年的凌潮旭會在其死后續(xù)弦,恨不得要把國公府在其死的那一天剛好花干凈才好,于是背著凌潮旭把府里的鋪面古玩或賣或當(dāng),揮霍盡大半。

  那時凌潮旭確實已經(jīng)在物色續(xù)弦人物,也早就瞧準(zhǔn)了保國公府里年幼水靈,且性格頗像婉言的高沉煙,就連迎娶沉煙的聘禮都背著崔氏慢慢準(zhǔn)備齊了,逢年過節(jié)又給高家各房贈送厚禮,彼此心照不宣。娶崔氏是凌潮旭母親的主意,凌潮旭是慈父,也是大孝子,所以多年來對崔氏客客氣氣,可真要凌潮旭自己選,他絕不可能會要毫無才學(xué)也那般不上臺面的崔氏。

  崔氏不知凌潮旭秘密積累了一庫細軟預(yù)備聘娶高氏,就把府里本就所剩無多的家底,凌潮旭一時查不到的田地家什,除朝廷封賞的大功田爵產(chǎn)和凌氏族產(chǎn)沒法賣,其余悉數(shù)賣了折變給女兒做嫁妝,使得府庫一朝盡空。外加崔氏堅信娘家兄弟那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話,于是就趁著她自己還沒斷氣,硬要把個六七歲的凌月嫁去她娘家,給她來沖喜。

  當(dāng)凌潮旭得知崔氏竟要那般糟踐她唯一的親生女兒時,恨不得讓崔氏立刻去死,也斷不肯女兒給崔家做童養(yǎng)媳,無奈這是崔氏最后的心愿,不達目的誓死不罷休,又日日哭的昏天黑地,鬼魂游離。凌潮旭恨殺不得,最終暴怒且?guī)Т蟀胭€氣的形式作出讓步妥協(xié),讓崔氏若能心安理得,就自己安排。

  可他終是低估了崔氏的無恥,崔氏自己活不成了,就不想任何人好過。待凌月帶光勛國公府所有的銀子嫁入崔家后,崔氏料定凌潮旭想續(xù)弦也拿不出聘禮,才心滿意足咽了氣。

  緊接著進門的高氏只收到個封爵初建時的國公府,里外一窮二白,好在地多房子大,頗有建設(shè)發(fā)展?jié)摿Α?p>  凌潮旭不在意金錢,更不管賬,從父母手里接過家業(yè)后仍舊交給老管家打理。崔氏那般極度揮霍近十年,自幼錦衣玉食的凌潮旭也懶得關(guān)心有何不妥,況且富家做善事的也多,賞些小錢給窮人,凌潮旭不反對,底下能趁機撈好處的人就更不會提,甚至幫著崔夫人敷衍國公爺。

  后來高氏進門,凌潮旭就把家全交給高氏管,很快老底被掀了,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原來這十年里,崔氏竟陸續(xù)典當(dāng)祖?zhèn)髦飦砭S持日常揮霍,偌大個國公府都快被折騰的“家徒四壁”,唯剩府邸。

  得知真相的國公爺著實后悔氣憤,若不是當(dāng)初私置了厚嫁女兒富娶妻的兩份好錢在手,府里真窮了,立刻把原先伺候崔氏的下人全賣了,還親自抽了原來管家一頓鞭子,凡有牽連的一律發(fā)落去莊子上做粗活,與崔家也完全沒了來往,若非二女兒嫁給崔家,定與崔家徹底翻臉,原本處處出手大方的國公爺,頓時如家道中落了一般。

  高氏嫁入凌家后,與大小姐凌鴻相處數(shù)年,倒十分相親和睦。凌鴻是凌潮旭的通房所生,因長得像極了凌潮旭,所以很得寵愛,連那通房也因生女兒的功勞被抬姨娘。自凌鴻出生起,崔氏就一心想弄死這個丫頭,后來卻意外毒死了那個年輕的姨娘,事發(fā)時當(dāng)場惹爆了凌潮旭,雖然凌潮旭當(dāng)時看在崔氏已有身孕以及母親的面子上沒休了崔氏,卻把崔氏屋里但凡有沾惹此事的人都給打死或發(fā)賣了出去,又把凌鴻抱來身邊親自撫養(yǎng),不讓崔氏碰到她一個手指甲,凡需用度皆按府中最高規(guī)格,至于凌鴻的婚事也早早被凌潮旭定與世交之家,嫁妝也按嫡長女的厚嫁規(guī)格備辦萬全,只是年歲太小,尚不能嫁,完全不許崔氏插半句嘴。

  另外,新杰其實也是一位舒姓姨娘所出。凌國公在枕畔私語時曾告訴過高夫人,當(dāng)年崔氏下毒害死鴻兒生母,凌國公對其恨之入骨,而后很快便物色了一位年輕貌美、能寫會算的侍婢,直接抬為姨娘,百般寵愛。

  那時凌潮旭之母尚在,為怕兒子徹底冷落外甥女,因此常常催潮旭去媳婦屋里坐坐。凌潮旭一身反骨,人越逼他越不肯,整日只與舒姨娘形影不離,出門赴宴帶著舒氏,吃穿用度,府里什么好東西都先緊著她挑,二人不久便有了孩子。

  崔氏當(dāng)時被舒姨娘壓的毫無出頭之人,就整日向婆婆哭訴,好不容易把凌潮旭請來行了房,提前喝足藥做準(zhǔn)備,跟著也懷上了。

  本來崔氏與舒姨娘的產(chǎn)期相差近兩個月,可崔氏怕舒姨娘提前生孩子搶了她的風(fēng)光,所以特意請大夫用催產(chǎn)藥,一心搶在前頭生。

  無巧不成書,二人產(chǎn)期輪在同一晚。凌潮旭之母原想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除掉舒姨娘,留子去母,但卻低估的凌潮旭的提防能力,此事尚未行動,便被凌潮旭得知,礙于母子情分不好發(fā)作,他一狠心,決定將計就計,遂命產(chǎn)婆到時候把崔氏拖延幾個時辰,待舒姨娘孩子出來,立刻換了。他寧愿把庶出當(dāng)?shù)粘龅酿B(yǎng),也實在看不上崔氏這種人。

  事情往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發(fā)展,盡管凌潮旭千防萬防,還是被人給生產(chǎn)中的舒姨娘下了附子,導(dǎo)致兒子生出不久后,母體突然血崩,舒姨娘就這么死在凌國公最愛她的時候。那邊崔氏因大量用藥,生了個不足月又極孱弱的女嬰,抱過來在乳母懷里不到兩個時辰就沒了。

  雖然換子之事進行的天衣無縫,醒來后的崔氏真以為她生了男胎,舒姨娘一尸兩命,得意的什么似的,渾然不知那個出生不久便早夭的女嬰進不了族譜,直接被抱出去草草埋了。

  凌潮旭深陷失去枕邊人和小女兒的痛苦中,憤恨之余下令徹查,揪出這次下毒之人竟然又是崔氏所派,盡管他從不為難女人,也氣的險些當(dāng)場擰死了崔氏,老夫人拼命力保,凌潮旭也看在那個死去孩子的份上,最終放過了崔氏,只把新杰抱走,再不準(zhǔn)其相見,從此以后對崔氏深惡痛絕。

  崔氏以為是兒子救了他,因此時常到婆婆跟前兒哭訴對新杰的思念,希望能母子相認(rèn),兩年后,禁不住老母催逼,凌國公只得奏請朝廷立了新杰為世子。

  事情到這里就開始不可告人,高夫人深知國公府立世子上達天聽,倘若翻出來以庶為嫡,有欺君之嫌,因此再不提此事。新杰不知這段往事,只是每年祭祖時,父親總讓他給舒姨娘磕頭上祭,卻不必特意拜崔氏,其實新杰也暗暗猜到了一些東西,但他為了自己,為了父親,絕不會說,可也從來不信他跟崔家有什么關(guān)系,舒姨娘出自耕讀之家,他若有外祖,只能是高國公府。

  大小姐凌鴻與高氏有相當(dāng)感情,凌潮旭親自教養(yǎng)的女兒也有國公爺千金的氣度,大家閨秀做派,比起被早早送去崔家的凌月簡直云泥之別。

  接手國公府后,高夫人苦心經(jīng)營多年,府里如今除了建府時朝廷封賞的功勛爵產(chǎn),額外還有多處后來收的田鋪,當(dāng)然,這些都是高夫人十幾年來省吃儉用,東拼西湊才買下來的,每年得盈利佃租不少,雖不如原先祖業(yè)風(fēng)光,但也叫府里大體恢復(fù)了元氣。

  高夫人是個實在人,攢出活錢就去跟張夫人后面學(xué)著搞投產(chǎn),絕不買中看不中吃的花花擺設(shè)之物,也為了時時提醒凌潮旭,府里幾代人積攢的古董擺設(shè)都被崔氏賣了,庫房空了,過日子得省著。

  為了置辦產(chǎn)業(yè),府中不得不省儉開支,高夫人就大肆裁減府內(nèi)開銷,理由一把推到崔氏頭上,不但顯得沒后臺撐不起門面,特別對人情往來還不舍得慷慨,甚至有些不顧臉面,府里日常除了小姐公子,就連凌潮旭的花銷都被高氏克扣的所剩無幾,日子過得還不如朝中一般人家。凌潮旭受不了就抱怨過幾句。高氏聽凌潮旭竟敢抱怨,越發(fā)哭窮省儉,連新買的田鋪也一概不讓凌潮旭知道,省得知道了又要亂花錢。

  如今這府里外看似銀錢吃緊,當(dāng)差也沒什么油水,不過高夫人賞罰分明,頗具手段,一般仆眾也不敢藏奸躲懶,清水衙門也很井井有條。

  凌國公把心腹踢罵一頓后,天也快黑了,于是整整儀容,裝作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去了高夫人屋里。高夫人早備好了一桌飯菜在等著國公爺,夫妻倆吃了會兒后,凌潮旭囑咐高氏:“煙兒,我最近問過新杰兩次,他堅持說已經(jīng)與鳳薇那丫頭徹底斷了,倆人不過幼時一起長大,新杰也不見得真喜歡鳳薇。你提醒我也對,或許給新杰相看一門合心的親事,讓他收住心思,也能遠了韓家的人。鳳薇那丫頭一向不懂事,韓家這們親戚我現(xiàn)在打心底里不愿結(jié),日后再出現(xiàn)去年那樣的情況,新杰被韓家兄妹牽著鼻子走,于我凌家傳承不利。關(guān)于另尋人家的事兒,我已經(jīng)透露給新杰,他沒意見,現(xiàn)在年也過了,你可幫著牽線打聽?!?p>  此事高氏一直在打聽,當(dāng)初凌潮旭跟凌霄提親,并未事先找她商量,二人別扭了好些日子,后來又激起了新杰的逆反心理,反而跟韓家越發(fā)親近,高夫人正面翻不了,直接拿七寸,把銀錢扣緊了,也不讓他們父子給韓家任何利益承諾,而且變本加厲的哭窮。新杰在韓家那邊吃了半年虧,回來一改往日,比親生的還聽話,所以她去年就開始在物色人選,準(zhǔn)備從新杰心里把對自己不利的一切人換走。

  凌潮旭這些年是被她調(diào)教好了,幾乎算得上完美好男人,新杰嘛,自小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下,也慣會熱心幫人,倒得小姑娘喜歡,又生得健壯魁梧,樣貌堂堂,所以挑媳婦倒是很順利。

  因先前就有打算,高氏說:“我心里倒有個合適的人選,與我交好的樂群伯夫人的長女今年十七,鄧姑娘我見過,模樣才學(xué)甚好,那伯爵府你也知道,這幾年頗得圣眷,伯爵爺兄弟在官場上也吃得開,咱家新杰模樣生的好,身份貴重,與那鄧姑娘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若婚事成了,小兩口將來必懂得孝敬親長,會是一門好親事。”

  凌國公一聽是樂群伯府就很高興,鄧家論祖宗有爵位,論官場有職位,論家底有產(chǎn)業(yè),論孩子有教養(yǎng),除了伯爵爺夫婦眼高于頂,不過人家眼高也是有底氣的,高氏確實為新杰花了心思,又把新杰夸的恰到好處,國公爺想到將來兒子兒媳孝順的美事,頓時一掃所有不快,立刻端起酒杯敬夫人一盞。

  高氏也端起酒杯,笑容滿面的碰杯回應(yīng),在她眼里,凌潮旭是個很全面的人,對老婆更是世間無二的好,所以高氏全心全意愛著凌潮旭,一門心思為他經(jīng)營家庭。這次也確實給新杰看了門好親事,樂群伯府雖看中勛國公府尊貴的世襲地位,但絕不是賣女求榮,何況就外人知道的,勛國公府如今官場冷落,內(nèi)囊盡空,姑娘嫁過去,免不了有十幾二十年的辛苦經(jīng)營,這門親事若是能成,伯爵府還部分看高氏的人品,畢竟高氏這個主母為人極好,定會善待孩子,不會如何立規(guī)矩難為晚輩,自家閨女作她兒媳婦,將來過日子也順心受用,真要就凌潮旭前頭那出了名的混賬敗家老婆崔氏在,樂群伯府肯定不愿意答應(yīng),崔氏當(dāng)初干的事,外面人早比凌潮旭看的明白。

  高氏和凌潮旭把話說完沒過兩天,新杰的二姐凌月就聞訊回來娘家。高氏一見凌月來,頭都炸,都二十幾歲生了兒子的人,一年到頭娘家回個不停,起初總在房里亂翻,見到好東西就拿走,有時候把東西拿在手里被看見的也不放,簡直是明搶,好歹她也是凌潮旭的種,真不知崔家人怎么把她養(yǎng)成這樣。

  其實高夫人真心想善待凌家每個孩子,哪怕是凌月,但凌月實在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起初那幾年她真被氣的不行,好話歹話大道理都說爛了,凌月就是手腳不凈改不掉,又不能打一頓,跟凌潮旭說,反而聽到更生氣的,原來這些偷偷摸摸的行為最初竟是崔氏那個家鬼給教出來的。

  凌月自小生得一副苦相,口舌像其姑母凌霄,長的也里里外外像極了崔氏,加之崔氏在懷凌月的時候毒死了凌鴻的生母,導(dǎo)致凌潮旭一直不喜歡凌月,她唯一能討到好感的就只有崔氏。崔氏又蠢又壞,因為凌潮旭把凌鴻養(yǎng)在身邊,她招不上手,便總叫月丫頭去偷大姐姐東西,不管偷到什么都可著勁夸,凌國公不大管這些小事,漸漸把個女兒的品德都敗了。后來給到崔家,那一大家子男女老少更沒一個好東西,除了逮著凌月吸血,就是教她怎么回國公府偷。

  后來一怒之下,高夫人就把府里各庫房私房全部鎖個透緊,國公府的賬目財權(quán)也在高氏手里,廳堂里的擺件凌月要是有臉敢拿,就由著她搬,搬了也沒得補,倘若再被凌潮旭看到,也不必高氏動手。

  那年的那一次,凌月又抱著養(yǎng)活夫家的心回娘家,忽見什么東西都摸不著,恨的簡直要砸高氏的房門鎖。這也是一種扭曲心理,凌月真心覺得高氏用的每樣?xùn)|西都是好的,當(dāng)然,高夫人的確很有品味,用的東西也百分之百精致昂貴,而且高氏這人脾氣不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講道理,總給人感覺是個好欺負(fù)的,就算鬧翻了臉,她也不可能真往死里計較,而在陰溝里長大的凌月,到后來也唯有敢纏這個繼母。

  那一次到繼母房門前突然見門給鎖的鐵緊,凌月豈能甘心,頓時一頭哭到凌潮旭跟前,說被繼母欺負(fù)。凌潮旭不明所以,立刻叫來夫人和女兒當(dāng)面對質(zhì)。高氏自然不懼,繼母女面對面說話,凌月當(dāng)著親爹的面,理直氣壯地用手指著高氏鼻尖問:“你干嘛見我回來,就把房門給鎖了,你在拿我當(dāng)賊看待?!?p>  身為國公爺孫女的高氏自然受不得這樣的氣,立刻罵道:“死丫頭你不是賊!何必盯著人家鎖上的門,難不成我鎖自己的房門,妨礙你干什么事了?”

  凌月毫無智慧,既講不出道德邏輯,也抹不開彎,就是覺得說不出的氣,死活爭著一句“不該把她當(dāng)賊看”,說著說著就面紅脖子粗,哼著哼著就大顆掉眼淚。

  高夫人最見不得別人犯蠢給她看,氣的也不講道理了,直接把凌月連同崔家一家里里外外罵了一通,罵到最后連著凌潮旭一塊兒罵。

  凌月講不清理由,又不知見好就收,唯有把跟她親娘學(xué)會的獨門絕招拿出來對付,哭著哭著就往地上一躺,手腳亂揮亂蹬跟翻不過身的王八一樣,爬起來又把頭往地上磕,癩蛤蟆似的,凌月遺傳了崔氏的眼淚多,又哭的斷斷續(xù)續(xù)凄凄慘慘戚戚,跟中了邪病一樣。這招本是崔氏跟婆婆搭戲,經(jīng)常演給凌潮旭看的,不知不覺被看多了的凌月給學(xué)會了。

  高氏一看凌月這副德行,氣的渾身發(fā)抖,想那凌潮旭原配崔氏是凌潮旭老娘的外甥女,凌潮旭的姨表妹。凌潮旭老娘石氏是老老國公爺?shù)奈飨?,本就出身不佳,因算命的說老國公命里克妻,又因其出身顯赫的前妻早亡,沒能留下個一男半女,老老國公爺這才相信命格一說,便把命格與自己兒子相配的石氏聘來給兒子作填房,但凌潮旭一生下來就被祖父祖母抱在身邊教養(yǎng),老老國公夫婦只把后來的孫女凌霄留在繼媳婦石氏身邊。

  在凌潮旭少年時,因老老國公夫婦為孫子潮旭千方百計求娶的婚事未成,凌潮旭傷心絕望數(shù)年,而其母石氏則因出身尊貴的人終沒進門長出一口氣,待老老國公夫婦相繼走后,石氏終于熬出頭,成了國公府的當(dāng)家主母,為怕兒子娶了出生高貴的兒媳進門,又被壓制,竟然生生拆散了老老國公夫人臨終前為凌潮旭說好的親事,硬拿兒子終身去周濟家道中落的妹妹家。這世上有一種父母,就不希望兒子比他們聰明,因為他們的成就感就是靠掌控子女獲得。崔氏一朝麻雀變鳳凰,只用十年時間就把個國公府給敗干凈了,兩代妖婦真是禍害家門不淺,到頭來竟要自己幫忙收拾爛攤子。

  高氏氣的不管凌潮旭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從此待凌月再沒有當(dāng)初的溫情體恤。

  這次凌月從姑母那里聽聞繼母給弟弟另尋了門親事,自是要回來添堵,只有按照姑姑說的做了,才能有她的好處。高氏見到凌月壓根不理會,只叫凌月想知道什么去問國公爺。

  凌月在高氏面前沒占到便宜,也不敢去父親那里探問,畢竟父親真的很聽高氏的話,就那年哭的再怎么拼命,父親一見高氏離開,扭頭就跑出去追高氏了,任憑高氏又踢又打還再三道歉,后來對凌月也嚴(yán)厲了許多。

  高氏出身好,家教好,真心得凌國公喜愛。凌國公本人只是情傷抑郁多年,人品并不差,何況名門之后,人品坦蕩,因年輕時錯失最愛之人,后來便覺得取誰做老婆都一樣。娶崔氏是出于對母親的孝順,凌潮旭不能給其真心,便以禮相待,二人也湊合過了些日子,可后來崔氏接連毒死了凌潮旭兩個妾室,逼得他跟母親直接撕破臉,直到最后又得知崔氏竟然把府里數(shù)十年積蓄都折騰空了,兩下一對比,更加對后來進門的高氏萬般寵愛。

  凌月在繼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轉(zhuǎn)而又去挑唆弟弟,可著勁夸姑母家的韓表妹好,只叫新杰聽親姐姐的話,姐姐才是唯一和新杰一條腸子里爬出來的血脈至親。

  新杰嘴上不說,心里暗暗鄙夷道:“我又不是崔氏生的?!逼鋵崒Ω呤喜⒎歉星楸?,到底照顧了自己這么多年,她對爹都敢摳門,可唯獨對自己十?dāng)?shù)年如一日的慷慨,不但吃穿用度精細優(yōu)越,生活上也關(guān)懷備至,只是在她身上找不到半點母親的感覺,她頂多像個姐姐。之前聽表妹鳳薇和姑母的輪番挑唆,做了不少給母親添堵的事,可到頭來真心為自己打算的還是她,就更別提這些年表妹是怎么吊著自己了,說穿了不過是昌邑侯府的姑姑在母親這里揩不到油,就叫她女兒對自己說母親如何不好,挑唆家里不和。

  二姐凌月嫁給崔家時,崔家已經(jīng)內(nèi)囊空盡,崔氏活著在時幾乎間天的大把貼補,才顯得崔家富貴流油??纱藜乙患曳堑凰紕趧舆M取,慢慢往后竟只靠著崔氏給些或跟崔氏索要些來維持奢靡的生活,為了能跟勛國公府搭上長期的關(guān)系,崔家還好一通甜言蜜語的從崔氏那里把幾歲大的凌月哄進門。不想等凌月進門后不久,崔氏就去了,凌國公續(xù)娶的高夫人跟崔家完全不往來,崔家一大家沒了穩(wěn)定的進賬來源,小士紳家族產(chǎn)業(yè)薄,生活過的比之先前頓時一落千丈。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崔家老少兩代人過不慣苦日子,就花費起凌月的嫁妝錢,凌月當(dāng)時小,也不知道管住錢,就由著舅舅一家花,可一旦被崔家花多了,也有些心疼,便聽崔家人的話,回娘家繼續(xù)要,或者狠狠偷高氏的東西補償。后來偷不成了,原先的嫁妝銀也已經(jīng)被崔家揮霍的所剩無幾。

  崔氏生前未受過多少教養(yǎng),不會打理大戶家業(yè),也絲毫不想打理,只想好好花費及時行樂,后來身體壞了,更是不顧凌家未來的瘋狂胡花,而凌月從小到大跟著崔氏一家后面除了任勞任怨,就什么都沒學(xué)到,如今在婆家日子難過起來才想到計劃打算,只能四處省儉,可崔家的男人因為凌家的“慨慷”到后來又沒一個掙錢的,再怎么省,幾年一過也就窮了。凌月現(xiàn)在不管撈到撈不到,有事沒事就往娘家跑,見到弟弟屋里的好東西都或要或偷的,新杰也和二姐更加疏遠了,只要一見二姐來,就莫名覺得厭煩。

  樂群伯府這門親事,父親說了是門好親事,伯爵府名聲在那兒,一打聽就清楚,況且因為貴妃的關(guān)系,同高氏往來的各個非富即貴,父親早就一再提醒別忘了母親的恩情,大姐一得知消息立刻回娘家再三叮囑,這段日子好生表現(xiàn),凡事收斂,別把親事給弄黃了。

  所以眼下新杰對二姐一通抹淚假哭的煽情話只是不冷不熱,甚至覺得二姐哭起來跟舊畫上的崔氏模樣挺像,難怪父親不喜歡崔氏。

  凌月按照姑姑交代的回家轉(zhuǎn)了一趟,臨走時父親照例命人給了些吃穿物件,凌月藏好東西后去了侯府,向姑母匯報了一番情況,又被反復(fù)盤問了許多細節(jié),等了半日,才得了姑母一點東西帶回家,做給一家吃。

  話說二爺府里,賈夫人母子派人日日盯著嘉國公給的兩個嫌疑人,二爺受了這么重的箭傷,險些命都沒了,尚書府自不能善罷甘休。

  孟大人是天天起早貪黑的去尚書府里照顧義兄,賈夫人攆都攆不走,也怕孟大人再遇到危險,這長路來回不方便,賈夫人索性就留孟大人住在府里。因二爺中箭后是被送在書房里治的傷,孟大人也不肯睡客房,所以賈夫人只好也在二爺書房里為孟大人安個睡鋪,托付孟大人晚上代為照看著,孟大人快活不已的答應(yīng)。

  孟大人睡在二爺書房的炕上,天天幫浩然哥換藥擦身子,倆人每日吃也在一起。二爺看著孟大人這么細心體貼,想想認(rèn)這個弟弟還挺賺的,就不知他有沒有這般孝順過他父母了,于是二爺時常勸孟大人對爹娘好點,孟大人聽見了也就點點頭,嗯幾聲。

  在床上睡了才兩日,外面的人就給二爺送來消息,說唐元琎是初八沒了,在出京城三十幾里路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就近給埋了,押送的差役準(zhǔn)備遲幾日才上報。

  二爺聽了,就叫海峰找些得用的人,一定要找個風(fēng)水師帶上,多買些香燭供品和紙錢,再買口棺材,好好安葬唐元琎。

  孟大人在旁聽到就問:“就地安葬嗎?為何不把他送回祖籍?”畢竟葉落都想歸根。

  二爺緩緩道:“地方是他自己選的,他應(yīng)該滿意,我又何必再做他的主,再說,他祖籍的人?!倍敱亲永锖叱隹跉?,沒說話了。

  眾人想想也明白了,幼時那般窮苦,估計也沒幾個人對他有過好臉色,若是衣錦還鄉(xiāng)倒還罷了,偏偏身死名毀,還沒留下個后代,搞不好遇到些攀高踩低的豬頭瘋,無事找事消遣起死人來,墳頭還不保。

  本以為事情如此就結(jié)束了,海峰這時卻猶猶豫豫道:“爺,據(jù)咱們派去的人探聽得知,白雪柔也是葬在那片墳地里,她未婚女子橫死在外,又牽扯上刑案,入不了祖墳,所以才葬在亂墳崗,據(jù)說跟唐元琎埋的還離不遠?!?p>  二爺一聽這話,連忙坐起來,孟大人趕緊上前按住浩然哥。二爺起快了,背有些筋肉裂疼,還不忘問海峰:“你確定?”

  海峰說:“千真萬確,我去親眼看過了?!?p>  二爺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天意?或者,他冥冥中就是有一股陰靈未斷,一定要去見這女子?!?p>  孟大人卻悶聲道:“白雪柔是唐元琎害死的,他去見了又如何,逝者已矣,再也聽不到懺悔了?!?p>  二爺靜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問:“你相信有來生嗎?”

  見孟大人被問的一滯,又暗淡笑道:“兩縷孤魂漂泊異鄉(xiāng),都是可憐人,唐元琎相信死后來生,也希望身后有人焚錢祭掃,或許他覺得兩人埋得近,以后有白家人去那里,順手給他扔幾張紙?!?p>  孟大人哼哼道:“或許那女子恨不過,特意等在那兒招手叫他?!?p>  屋里登時一片沉默。

  身陷囹圄的白員外聽到如此信息泣不成聲,這個財大氣粗的老爹對子女向來專斷,做決定從來不容任何反對,最初唐元琎與白員外提及迎娶白雪柔之事,白雪柔人就在一旁,因自幼缺少慈父之愛,所以白雪柔對年長卻言語溫和的唐元琎滿心好感,加上這人儒雅俊美,雖說年紀(jì)大了些,但是有情義,有地位,因此白雪柔當(dāng)初下定決心視唐元琎為終身依靠,故而私贈繡帕,委托終身。后來因白員外的反對,白雪柔性格軟弱,不敢違抗父親,最后只能著人帶話給唐元琎告別,約定來生等語。消息靈通的白員外對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還趁機狠狠惡心了唐元琎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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