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尚書府門口被鬧事

　　浩然心里明明在打鼓，卻立刻一臉笑容的喚人來吩咐，趕緊去備晚飯，仿佛孟大人肯留下來，是他榮幸之至。

　　孟大人一看很高興，今晚跟浩然哥好好說說，得趕緊選個日子和自己結(jié)拜才行。

　　尚書大人擔(dān)心家人在旁，到時候會被孟大人策反，于是就決定一個人在書房里單槍匹馬對戰(zhàn)孟大人，這屋里地龍暖炕熏籠樣樣精巧，皮褥錦墊鋪搭精美，正是個神仙般人物的所在。

　　孟大人見可以和浩然哥單獨(dú)吃晚飯，心里更加高興，因?yàn)檫@樣有些體己話更容易說。

　　晚宴是廚房做好了拿食盒抬送過來，李尚書和孟大人倆人用飯，中午才吃過驢肉，晚上就不吃了，鋪著雌黃銷金織錦桌布的黃花梨木雕花如意圓桌上，碗碟壺杯是一整套名貴的國窯青花瓷器，窖藏的西府鳳翔酒，名貴的狗魚小火鍋，外加滿滿一桌精心操辦的山珍海味，顯得極為詩情畫意，饒有情趣，家仆們上好菜后就退了出去。

　　現(xiàn)在晚上就李尚書和孟大人倆人在屋里，李尚書對孟大人那叫關(guān)懷備至，又是夾菜又是倒酒，一邊勸賢弟把菜要多吃些，酒不要喝太多，一邊給賢弟不停續(xù)杯，更為重要的是，李尚書極力發(fā)揮其嘴皮子功夫，與孟大人東拉西扯，憶苦思甜，把二人這些年但凡能有的交集都回想起來說一說，你怪我，我怨你，你一杯，我一杯，好不情深委婉，到最后都快把孟大人的心肝感動化了。

　　眼看差不多快吃完了，李尚書又喚扈從過來，吩咐給孟大人備馬車，再生個手爐來，路上好生送孟大人回去，轉(zhuǎn)身又叮囑孟賢弟晚上要早點(diǎn)休息，別太勞累，更別誤了明日朝務(wù)，如今天冷，回去用熱水燙燙腳，注意保養(yǎng)。

　　仆從把手爐生好送來，李尚書又把手爐親手遞與孟大人，讓賢弟焐著暖手，又憂心的說賢弟今日穿的不多，晚上可別凍著了，然后抱著肩膀，親自護(hù)送賢弟上馬車，一路不知說了多少關(guān)心的話。

　　這疼新弟弟就是比疼舊弟弟的多，話說浩蕩三老爺還沒受到過這待遇呢。

　　孟大人一晚上暖心的忘乎所以，對浩然賢兄千依百順，無所不應(yīng)，被賢兄哄坐在馬車?yán)飼r，走了以后還甜蜜陶醉了半天，等路程都走完一大半才反應(yīng)過來，晚上留在浩然哥家吃晚飯，真正為的事還沒說出來呢！

　　李尚書順利的擺平了孟大人，輕輕舒了口氣，尚書大人心里其實(shí)一直覺得孟大人不是單純的要跟自己結(jié)拜，八成是得了斷袖之癖，因?yàn)槊洗笕穗m然私底下有些不正經(jīng)，卻只是愛開玩笑，人前從不會對誰動手動腳的，就這點(diǎn)還很規(guī)矩，可孟大人每次一見到李尚書就有小動作要做，不是摟腰就是抱肩，所以尚書大人對孟大人一心提出的結(jié)拜請求，是斷斷不敢答應(yīng)的，這哪是結(jié)拜呀！別換個說法搞“拜堂”是真的。

　　孟大人回到家心里又高興又氣惱，覺得浩然就是不想和自己結(jié)拜，才總這么推三阻四的，但是孟大人又等不及了，必須盡快和浩然選好日子結(jié)拜才行，不然事情一旦拖久了，別就不了了之了，等倆人結(jié)拜成兄弟，那浩然就必須得遵守誓言，不能只要心里一不高興就不理自己，孟大人想什么時候看浩然就能什么時候看，想和浩然怎么親厚就能怎么親厚。

　　心里氣惱浩然哥總是推托敷衍的孟大人，本想求到皇上面前去，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覺得不妥，雖說此事皇上會幫孟大人說話出頭，但眼下年關(guān)將至，皇上怎么也不可能會真的為難李尚書，若是一次不成，也不好反復(fù)勞煩皇上，所以眼下時機(jī)不利于求皇上。

　　待到年底休朝，百官封印，尚書大人也要回家過年了，雖說二爺府有賈夫人治家主事，年貨早已備辦萬全，闔府家丁仆從過年的鞋帽新衣也都全部發(fā)到手了，今年府里添丁，二爺?shù)膬鹤优畠阂捕贾T事順?biāo)欤甑诐M府下人皆賞了雙份月錢，至于年節(jié)更要好好熱鬧一番，等休朝回家后，二爺便與賈夫人一起帶領(lǐng)闔府管家仆眾內(nèi)外忙碌，二爺要親手給府里的各個門扇寫對聯(lián)。

　　若論書法，浩瀚和浩然兄弟倆都好，所以倆兄弟各寫各府，書法的意蘊(yùn)凡夫俗子一般不完全能看懂，只是覺得字寫得很漂亮。浩瀚的書法比之浩然要渾厚雄健些，在書法家眼里看來也確實(shí)勝出一籌，所以李氏在京族親長輩一到過年多來浩瀚府上求新對聯(lián)，不過來浩然府上求對聯(lián)的也不少。

　　浩然在京有兩座府邸，另一座雖不住，但那是朝廷頒賞給他的官邸。一般臣子的官邸等告老致仕時都會如交還官職給朝廷一般由朝廷收回，朝廷會在其家鄉(xiāng)復(fù)賜更多田宅，恩蔭其子孫，所以不算私產(chǎn)，但是照例只要兒孫中有人憑祖蔭繼續(xù)為官，便可世代相傳。浩然入仕早期便憑借家族資源擁有了目前自家住的私邸，朝廷再怎么按品賞賜，也賜不了更好。浩然為官二十年也沒提過要什么府邸，為此先帝稍稍覺得過意不去，后來皇上登基，大手一揮，直接給他賞一座官邸，照顧到他不止一個兒子，所以一下子又惹來了不少眼紅。如今這座官邸雖說閑置著，但逢年過節(jié)得打掃裝飾一番，因此浩然二爺要寫的對聯(lián)可不少。

　　浩蕩三爺府上的對聯(lián)都是秦夫人寫的，浩蕩三爺?shù)臅ū揪鸵话?，寫書信這些行書小楷尚可，但是對聯(lián)上的大字可寫不好，不過秦夫人寫起對聯(lián)來還是很好看的，不說什么顏筋柳骨，字寫得很俊，遠(yuǎn)遠(yuǎn)看著很正就行。

　　年底二爺府上披紅掛彩，內(nèi)外裝點(diǎn)一新，仆從進(jìn)出忙碌有序，二爺寫對聯(lián)也不得閑，闔府熱鬧喜慶極了，不過今年過年前的幾日事還真多。

　　一到年底小鬼都要錢，不說街上食貨衣帽樣樣漲價，而且需要花銷的特殊名目也多了起來，比如年底會有些挨家挨戶舞長龍的，更有不少挨門逐戶敲牛皮鼓彈月琴唱門歌的，只要上門了多少都得給點(diǎn)。尤其是舞長龍，一般長龍會是三十多人一舞，賣藝的說好價錢，主家同意了，長龍才會舞進(jìn)來，舞完以后，除了原定說好的費(fèi)用，另外還得給些賞錢，家里過年準(zhǔn)備的米糕、面餅、紅綢也得挨個人發(fā)些，至于唱門歌的就看著給。

　　浩然二爺?shù)母馀桑业靥幘┏菬狒[繁華的中心街區(qū)，京城戶籍管控森嚴(yán)，越靠近皇城周邊的中心街市更是防衛(wèi)重重，所以一直不曾有什么游手好閑之人出現(xiàn)，舞長龍和唱門歌的說好聽點(diǎn)是藝人，其實(shí)也就是變相討飯的。

　　今年二爺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唱門歌的、賣仙丹的、看面相的、賣膏藥的、算運(yùn)勢的、舞獅子頭的、耍大旗的、敲冬鼓的、拍大鈸的，一撥接一撥，每次三兩個，身懷絕技的只身前來也有。

　　一開始門房小馬也沒在意，雖說二爺府地處離皇城不遠(yuǎn)的繁華街段，閑雜人通常不會有，但這年底唱門歌，討幾個錢過年，本就是大江南北各地都有的古老民俗，有些人家一年收成不好，年底背著布袋出來挨家挨戶唱唱吉祥歌，有錢的給錢，沒錢的有什么米和面給點(diǎn)也行，也算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幫一把，讓有些艱難的人家能稍微過個好年，而且眾人心里都有數(shù)，給得起的就給點(diǎn)，畢竟這都年底了，真沒個艱難，人也舍不得臉。

　　門房小馬見有人來掛著小鼓邊敲邊唱歌，就回了府里，要了些錢，見到了便給個幾十上百文錢。后來發(fā)覺不對勁，唱門歌的太多，錢很快就給完了。再回管家和賬房要點(diǎn)，管家就要查問。小馬說不清楚，也起了疑心，老爺如今身居高位，莫非這些是歹人前來摸底鬧事？為了弄清情況，得多叫幾個人看著。

　　管家親挑了幾個雜役過去給門房陪看，本人也在其中，也是運(yùn)氣好，很快又來了三個賣藝的。這三人一個吹嗩吶，一個敲牛皮鼓，一個拍大鈸，嗩吶還好點(diǎn)，另兩個都不是需要才藝才能演奏的樂器，用力就行。三人徑直來到二爺府門口，突然瘋狂的拍鈸敲鼓，后面吹嗩吶的更是搖頭鼓腮胡吹一氣，眾人看的目瞪口呆。

　　門房小馬之前一見有人來就趕緊給錢打發(fā)走，還沒怎么注意來人是如何表演的，只覺得賞錢給的太快。眼下見這三人表情如此豐富，演奏如此賣力，還演奏的這么吵鬧難聽，覺得都該鼓鼓掌了，畢竟濫竽充數(shù)的也在用心干活。

　　盧管家一看門口來個吹嗩吶的就相當(dāng)不爽，這是辦喜事的樂器，不是用來唱門歌的，而且這三人紅光滿面，各個看起來十足的年輕，頓時怒從心中起。大好的年歲不勤懇勞動，卻對這等不入流的低等營生上心，太不像話了，這門歌是留給那些家中年底收成不好，吃用都艱難的人來做的，這幾個有手有腳的干這個簡直可恥至極。

　　盧管家看著氣的憋半天說不出來話，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都等不及叫人，一把抄起門房內(nèi)炭火盆旁邊長長的銅火鉗子，立刻沖出去要敲死這三個沒出息的東西。

　　門外三人今日初次登臺，表演的正賣力，個個還都一臉喜慶，突然尚書府里的老頭子跑出來打人，嚇得趕緊逃竄躲避。盧管家年紀(jì)大了，腿腳不便，打也打不到。門內(nèi)的人見管家生氣了，立刻全沖出來幫忙。三個“賣藝的”見來了這么多人，這才真害怕起來，嚇得趕緊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