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沉睡之城

　　在雪原另一端的老布寧，望著遙去的直升機(jī)，簡直舍不得挪開腳步。

　　他本來以為，憑借自己多年來的經(jīng)營和努力，加上從布寧那里聽來的那一段往事，足夠成為真正的“布寧”了，正想試著能不能騙過那位傳說中的老板的代理人，好安排克里斯蒂娜的事情，卻又立刻露餡了。

　　他抬起因?yàn)樯狭四昙o(jì)有些渾濁的眼睛，想要望穿云層和藍(lán)天，看清雪原中那座沉睡著的城市。

　　023號城市，秦離在隨從的身后，看著破舊但整潔的舊火車站站臺，試圖用過往這里等待著的人們的虛影來填補(bǔ)現(xiàn)實(shí)的空曠。

　　當(dāng)年的自己，也見證過那個流光溢彩的年代，真是令人向往的一段歷史呢。

　　這座城市正安逸地沉睡著，在核動力的溫床上，游樂園的燈光依舊，街道櫥窗里的彩燈照耀下，商品依舊誘人，走到了列寧的雕像前，秦離如夢初醒，在這個無比安靜，空無一人，又無比喧鬧的城市。

　　“請進(jìn)?！彪S從說道。

　　秦離有點(diǎn)半信半疑，但還是順著雕像后的路口，走進(jìn)了那棟建筑。

　　剛開始，都是很有工業(yè)特色的黑灰鐵墻，以及各種埋在混凝土中的管道，秦離走過了精心布置，每年都用來交易的圓形大廳，走過了大廳外的長長走廊，終于在休息室邊，看到了辦公區(qū)域的入口標(biāo)志。

　　建筑里有播音器在運(yùn)轉(zhuǎn)，一個年輕的聲音指引著，“請進(jìn)來，直走?！?p>　　秦離推門進(jìn)去，繞過一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巨大挑空空間后，他靠著欄桿往下望了望，下面似乎有個很深的槽，原本是關(guān)著什么的吧，看來因?yàn)樗膩碓L，有些東西被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往里走，逐漸發(fā)現(xiàn)眼前的綠植，在管道上爬行，在這地下幾十米深的空間，看到這樣異常鮮活的植物生命，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在一扇敞開著的掛滿翠綠植物的大門前，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佇立在那里，溫柔的修女親切地?cái)[好了桌椅，秦離踏過沙沙作響的厚實(shí)草地，走進(jìn)了這個宛若仙境的地方。

　　“尊敬的客人，來場林中的茶話會吧?！眮啔v山大?布寧如是說。

　　秦離看都不看他一眼，仔細(xì)端詳著這周圍，看到了什么就走過去撥弄撥弄，布寧被他的放肆弄得有點(diǎn)下不來臺，但未知對方底細(xì)，也不敢輕舉妄動。

　　秦離狠狠拉下一堆藤蔓，一些刑訊用的繩鞭，火鉗，還有釘人捆人的木樁，都露了出來。

　　他又繞到深一點(diǎn)的地方，撥開一些瘋長的草葉，看到了樹林深處灰暗無比的個個小隔間。

　　他還看見了幾個孩子的身影。

　　這個男人在打什么主意呢？秦離慢慢轉(zhuǎn)回來，自己這樣明目張膽地活動，他難道就真信自己是傳說中老板的人？

　　這么久時間了居然也沒有去找正主確認(rèn)？

　　在外面還要用克隆體代替自己……秦離坐了下來，終于把目光移到了小布寧臉上。

　　“怎么，被我怠慢了，不高興了？”秦離歪了歪嘴，勉強(qiáng)扯出一個冷冷的笑。

　　小布寧卻面帶笑容看著秦離，看得越久，眼里的亮光越閃，“果然……閣下大駕光臨，我真是沒有想到?！?p>　　“我來也是有件事要問問你?！鼻仉x看著布寧，觀察著他的神情。

　　布寧拿到的應(yīng)該是Δ的“永生”計(jì)劃，可溫蒂的父親遠(yuǎn)在法國，按理說不可能把手伸到當(dāng)時有秦洛在的西歐。

　　而且，看這個城市的風(fēng)格，除了賣血清，還搞克隆切片的業(yè)務(wù)，權(quán)力也偏大了點(diǎn)吧，哪怕是秦洛，當(dāng)年也沒有隨意把克隆的權(quán)力和技術(shù)交給他人。

　　所以，布寧大致是沒人管，而且野心勃勃，嘗試過往西歐伸展自己的枝葉，溫蒂的父親大概是因?yàn)閷Π得娼佑|不多不夠了解，最終成為了血清拍賣的犧牲品吧。

　　畢竟，秦離想到鐵窗牢房里的孩子們，加上溫蒂那個克隆體冒牌父親，優(yōu)秀的混血種，在黑色的世界里，研究他們也沒什么不可以。

　　“‘老板’很久沒有消息了吧?！边@就是秦離得出的結(jié)論。

　　小布寧笑得更燦爛了些，“沒錯，但當(dāng)年我回到這里，接到老板的電話的那一幕仍然記憶猶新?！?p>　　秦離沉默了一下，終于開口，“你懷念那段日子嗎？”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秦離猜想那段黃金歲月，布寧是生活在這里的，不過后來或許因?yàn)榛畈幌氯ビ只貋砹恕?p>　　小布寧卻搖搖頭，“像我們這樣的小零件，能在現(xiàn)在這樣的大機(jī)器里運(yùn)轉(zhuǎn)，才是最幸福的?！?p>　　哦？秦離感到有趣，他似乎能摸到一點(diǎn)頭緒了，他也故作感慨，“是啊，暗面的主人們才配調(diào)控機(jī)器，我們不過是陪侍的仆人罷了。”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之間怪異地安靜下來。

　　秦離選擇主動出擊，“布寧，我是來告訴你，‘老板’，并不一定就是打電話給你的那一位。”

　　小布寧卻笑著搖頭，“如果沒有那通電話，我可活不到今天?！?p>　　秦離也笑，“可你不過是個邊角又邊角的雜碎罷了，你又如何能知道老板如何看待你呢？老板這么多年沒有消息，或許早就放棄你了。”

　　布寧不笑了，有點(diǎn)陰冷地看著秦離。

　　“你看起來，也并不是要聽老板的樣子啊，”秦離環(huán)視了一下這個翠綠的空間，眼神一一滑過刑具，美麗的修女和遠(yuǎn)處的牢房，“這里原本不才是你追求的嗎，金錢，靜謐，永生，還有不變的永恒?！?p>　　秦離身體微微前傾，“但你知道，能在暗面上的君主們，這些無非都是垃圾，你沒有半點(diǎn)的權(quán)和力?！?p>　　黑王的扯淡理論，對于這些混血種，卻相當(dāng)?shù)暮檬梗@個布寧，看起來有涵養(yǎng)，又聰明，其實(shí)也相當(dāng)膚淺嘛。

　　“怎么樣，面對眼前的實(shí)打?qū)嵉陌得娉錾淼娜?，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嗎？”秦離瞇起逐漸發(fā)亮的黃金瞳，再一次迫使布寧和他對視。

　　“……有?！辈紝幙聪蚶畏康姆较颍ба?，說了出來。

　　“那就把你的身份，交代清楚，我可不想對著一群復(fù)制品瞎猜?！?p>　　一段時間后——

　　秦離聽完了布寧的故事，臉上沒什么變化，而是一副起身準(zhǔn)備走的樣子。

　　有所收獲，但和Δ涉及的還是不對應(yīng)，也沒有黑天鵝港的線索，他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小布寧，小布寧的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這個笑容卻立刻被秦離的下一句話擊碎，“就你的經(jīng)驗(yàn)，你沒有任何價值，血清一知半解，克隆出來的東西也不咋地?！?p>　　秦離拍拍身上的灰塵，自己注定要做個反派了，“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有什么用呢，且不說你的腦子好不好使。”

　　布寧原本臉上的嫉妒和憋屈立刻一掃而空，他聽出來這句話的意思了，立刻發(fā)問，“那，請您指點(diǎn)……”

　　秦離回頭一笑，“血清真正的意義，并不在永恒，而是‘奇跡’。知道沐浴龍血的勇士嗎？”

　　布寧恍然大悟，“難道，并不一定是龍血……只是概率問題嗎……”

　　秦離走出了鐵門，“至于你的‘老板’將來會是誰，估計(jì)你自己也懂得決定吧……”

　　“對了，”秦離臨時轉(zhuǎn)過身來，“或許在將來，你會有一位很不同尋常的客人，記得好好招待他……”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離在布寧面前，化作一陣風(fēng)一般消失了，讓布寧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他內(nèi)心欲望的幻覺，好讓他的僭越擁有合適的理由。

　　2013年，東京的水面活動正要開始，某個韃靼姑娘正在為自己的夢想奔波，雪域上，一位少年走向了熟悉的河岸邊。

　　葉尼塞河邊的村莊早就不知道是哪個位置了，秦離干脆直接沿著河岸線慢慢走，試圖走回當(dāng)年去過的黑天鵝港的方向。

　　秦離在河邊漫步，整理思緒，Δ計(jì)劃的目的，永生，戰(zhàn)士和“神”的課題，這是新一代混血種的野心。

　　有了永生，就有了匹配龍類的生命力，有了戰(zhàn)士，就有能與龍族一戰(zhàn)的實(shí)力，而所有的源頭，都是對“神”的研究。

　　一切的起點(diǎn)都在缺失的那一環(huán)——黑天鵝港。

　　在古老的王還試圖醒來，當(dāng)孤膽英雄毀滅混血種社會的時候，有些人，甚至龍類，已經(jīng)在致力于走封神的路，摧毀舊王座，迎來新的王座。

　　凱撒的母親，古爾微格，名字源于北歐神話中不詳?shù)呐?，是眾多不幸的開端，姐姐是因?yàn)檫@個名字才如此敏感嗎？

　　秦離突然發(fā)現(xiàn)，既然那本神話是秦洛干預(yù)而成，奧丁是他們倆的結(jié)合體，那其實(shí)，眾多人物都是能對得上的。

　　背叛的洛基，大概指的是和耶夢加得他們混在一起殺了秦離的康斯坦丁，世界樹上的巨鷹對應(yīng)她自己，挑撥離間巨鷹和黑龍的松鼠是混血種……

　　巨人古爾微格，給阿瑞斯神族帶來不幸的女巫，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