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回大唐

　　打那以后，莫須臾與唐閔清就沒有再聯(lián)系過。偶然的一天，莫須臾被初中同學拉進了一個班級群，進群沒多久一條“新好友申請”就發(fā)了過來，三個字赫然在目——王慕秋。莫須臾點了“同意”，隨即一條微信就發(fā)了過來。

　　“嘿，老同學，近來可好？”王慕秋打字道。

　　“嗯，還好，你呢？”莫須臾回道。

　　“忙呀，真的是好忙”，王慕秋又回復。

　　“喔，在忙什么呢？”莫須臾接著問道。

　　“忙結(jié)婚的事唄，不結(jié)不知道，一結(jié)嚇一跳，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我做。不說這些了，有空你來S市的話，一定找我玩哦”，王慕秋邀請到。

　　莫須臾翻了翻手機記事本，回道，“這周末我恰巧出差去一趟S市，怎么樣，有空見一面嗎？”

　　“你什么時候返程？最近確實是太忙了，時間不好定，只能到時候看情況了”，王慕秋回道。

　　“周日晚18點15分MU5458”，莫須臾回復。

　　周末的兩天，莫須臾一直在忙著談客戶，也無暇去聯(lián)系王慕秋，一直等到返程前的幾小時，在機場咖啡廳兩人才難得見上了一面。

　　“老同學別來無恙呀”，王慕秋先打了個招呼。

　　只見對方一身典雅旗袍裝，身上的珠寶首飾齊齊滿滿，畫著濃重的艷妝，跟電視里S市的女性打扮如出一轍，也是屬于莫須臾極力排斥的類型。

　　“呦，現(xiàn)在都變成富太了啊”，莫須臾沒有預料到對方變化竟如此之大。

　　“嗨，我也不想戴這么多零零碎碎的，我老公非要買”，字里行間透露著滿滿的優(yōu)越感。

　　“婚禮都準備好了？房子呢？婚后住哪？”莫須臾專找比較敏感的話題聊天。

　　“都買好了，拎包入住，離市區(qū)也不是很遠”。王慕秋自豪地說。

　　“呀，那得個四五百萬吧，咋也得貸點款了吧”，莫須臾問道。

　　“哪呀，你說的數(shù)字得乘以個2，不過我老公家里全款付清了?！蓖跄角锔拥靡饬?。

　　“你老公這么有錢，那你也不用辛苦工作了吧”，莫須臾接著說。

　　“嗨，哪呀，他的錢也得靠他爸，我倆都是在普通單位，掙點死工資，哪夠花呀”，王慕秋抱怨道。

　　“你們平時開銷那么大么？周末都干啥了”，莫須臾有些好奇。

　　“其實也沒什么，每周不得聽兩場音樂會？一起做個下午茶，有時會到養(yǎng)老院呀、孤兒院呀做做義工，在公園散散步什么的”，王慕秋答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你曾經(jīng)說過，你是比較討厭這里人們的生活方式的”，莫須臾插了句話。

　　“嗯……呃……我確實說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這待了兩年以后，我就已經(jīng)習慣了，而且現(xiàn)在還挺享受這樣的方式”。王慕秋答道。

　　“如果說，當初我陪你一起來上學，或者說，我早早跟你表白，是不是現(xiàn)在的情形會很不一樣？”莫須臾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弄得王慕秋都有點驚訝。

　　“呃……或許吧，不過也不一定，兩人在一起后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遠比你想象中復雜，所以這種事真的是不好說”。王慕秋的回答倒也直白。

　　不過確實也是，不管現(xiàn)在的我是不是當年的我，但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你，我們可能曾經(jīng)彼此有過愛意，但并不代表這份感情也會延續(xù)多年。人是會變的，哪怕自己的習慣不變，但生活環(huán)境的改變也會導致一個人的改變，進而影響整個人生。

　　出差回來后，唐閔清回鄉(xiāng)入職啟程的前一晚，莫須臾把常思純約出來喝酒。這時的常思純，已經(jīng)是一對龍鳳雙胞胎的父親了。

　　“老常，你說，我到底是哪里輸給你了”莫須臾帶著幾分醉意，開始了沒事找茬的環(huán)節(jié)。

　　“你也沒輸啥呀莫禿驢，工作生活不是挺成功的嘛”，常思純說道。

　　“快算了吧，你這馬屁我可就不愛聽了，你就說說，從小到大你哪點比我好？你逃課上網(wǎng)吧，我替你跟老師打圓謊；你出去泡妞，我負責跟你的現(xiàn)女友打圓謊；你兼職打工，我跟你家里人打圓謊。我呢？你就說我干過什么出格的事？可到頭來，有誰同情我呢？”莫須臾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常思純拍了拍莫須臾的肩膀，遞過來一張紙巾，又把酒杯添滿酒，“那……你現(xiàn)在還糾結(jié)劉春陽的事嗎？”

　　莫須臾停止了哭泣?！皩ε叮m然時間也沒隔那么久，自己竟然對這個名字都如此陌生了”，莫須臾心里想著。

　　“所以說，其實你也并不是什么收獲也沒有，最起碼，你忘記了一個最需要忘記的人”，常思純答道。

　　生活就是這樣，時間推著你不停往前走，無暇顧及身后曾經(jīng)所發(fā)生的一切。能讓人停留在舊愛里的理由只有兩點——一個是時間不夠長，另一個是新歡不夠好。很顯然，莫須臾已經(jīng)跨越了這兩個節(jié)點。

　　“可是…………我和唐閔清，又該何去何從呢？”莫須臾又一口悶了一杯酒。

　　常思純沒有說話，許久后，他才說了一句話，“老莫，你覺得，什么東西對你來說比較重要？”

　　“很多呀，賺錢、升職、買房子、旅游、吃大餐……”，莫須臾說的都快停不下來了。

　　“如果有一天，這些你都得到了，但交換的條件是用唐閔清來換，你愿意嗎？”常思純問道。

　　莫須臾想了想說，“當然不愿意，我這些目標都是建立在兩人在一起的基礎上的，光我自己要這些有什么用？”

　　“這不就對了，有一句歌詞這樣說的……輸了你我贏了世界又如何，可是我覺得……贏了你我輸了世界又何妨”，常思純堅定地說。

　　“可是……雖然說起來容易，但我好不容易在這個大城市站穩(wěn)腳跟，放棄這些，真是很不甘心”，莫須臾說道。

　　“唐閔清何嘗不是呢？”常思純接道。

　　兩個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相對無言，只有一杯接一杯的酒水。

　　昨晚真不該喝這么多酒，搞得現(xiàn)在如此難受。莫須臾勉強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里，隱約是一個白裙翩翩的女子，背影的輪廓纖細而又高挑，蕾絲花紋的裙邊隨著裙擺左右搖曳，陽光穿透她柔潤的發(fā)絲射到莫須臾的臉上，晄得他睜不開眼睛。哪怕看到的只是背影，那婀娜多姿的身型也會讓人浮想聯(lián)翩，像老北京冰棍一樣玲瓏剔透，又像牛奶提子一樣粘膩絲滑——這不是幻覺，是唐閔清。

　　“你……”莫須臾清了清干癢的嗓子說道。

　　“我晚上十點的飛機，這里有些我平時的用品，想著你也不會用到，我就直接帶走了”，唐閔清說道。

　　莫須臾掙扎著爬起來，正準備說些什么，只聽到行李箱在地板上極速滑動的聲音，最后“咣”地一聲，門被緊緊地關(guān)住了。莫須臾知道，這時哪怕是自己追上去，也沒什么有用的的話可說，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原本以為告別的場景會轟轟烈烈，沒想到竟會來得如此無言。莫須臾又賴了會兒床，胡亂吃了點東西繼續(xù)睡，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了。打開電視，全都是各式各樣的愛情肥皂劇，但一則廣告卻吸引了莫須臾的注意。

　　廣告的題目是《三十天的約定》，男女主人公的戀愛和新婚，和其他情侶一樣很幸福，彼此以為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覺得自己很特別。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彼此開始太習慣對方，不再表達對彼此的愛。直到有一天，男方提出“燦英啊，我們離婚吧，我們都不幸福，不是嗎？”

　　第二天，深思熟慮后的女方提出，接下來的一個月中，如果男方能完成其提出的一些要求，那么三十天后就同意離婚。

　　接下來的時間，男方出門時女方說，“抱一下我再走吧”；一起晚飯時女方說，“可以牽一下我的手嗎？”，晚上睡覺時女方說，“想聽你說愛我”，早晨睡醒來時女方說，”親一下我吧”，男方雖然各種不情愿，但都照做了，并且每天都不斷重復這些。

　　隨著時間的流逝，男方又再次感受到了之前忽略的她對自己的愛和關(guān)心，時間來到了最后一天。男方單位的下屬問他說，“總經(jīng)理，我想向我的女朋友求婚，想問問您當時是怎么做的”。

　　男方陷入了沉思，當初他的求婚誓詞是這樣說的，“我向你保證，每天都牽你的手，抱你，親你，說我愛你，你愿意嫁給我嗎？”

　　男方意識到，自己不愿意讓她走，傍晚時分瓢潑大雨，他跑回家尋找妻子，但妻子已經(jīng)離開家中，衣柜上留著便簽“別忘了把襯衫掛在衣架上”，抽屜上留著便簽“領(lǐng)帶別針在左邊抽屜里”，鏡子上貼著便簽“你笑的樣子最好看”，牙膏上貼著便簽“睡前記得刷牙”，看到這些，男方堅定決心要把她找回來。

　　一聲極速的剎車聲響起，一場車禍在背后發(fā)生，地上掉落的是妻子的手提包，男主慌忙跑過去，妻子倒在地上哭泣，還好是一場小車禍。最后的畫外音說道：現(xiàn)在我向你保證，每天都牽你的手，抱你，親你，說我愛你，永遠，每天都感受愛。

　　關(guān)上電視，莫須臾又翻開了床頭莫言那本《晚熟的人》：“人生只有短短的這么幾十年，來不及靜靜的回味就已經(jīng)老了。所以，不必帶著求全責備的心態(tài)活著，能表達心聲的時候就盡快表達吧，能為心愛的人做多少事就做吧，不要等待，不要強求，不要責備，笑著面對一切，彼此都心安”。

　　合上書，莫須臾急忙打車趕往機場，這一次，他不想給自己留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