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埏川鼻尖蹭過卓染的耳垂，說：“想就成。”
卓染忍不了了，她慢慢抽出手，眼睛掃到了高庭山，她指尖扣在上面，幽幽地說：“翻過這座山不容易，當日北驪前來支援，費了不少人力吧?！?p> 厲埏川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高庭山橫在邊境和錦州之間，東南角是涂州，東北處瀕臨定北關，茶馬古道橫穿錦州直通北驪西南的鷹巢營地，禁軍護送糧餉到了茶馬古道就會交接給北驪軍隊，錦州地域難分，雖然不歸中曲管轄，但是實際上溝通了北驪和中曲，是個好地方，因此中曲沒有過多干涉。
定北關擴展了境地，與中曲隔開了，往北延伸環(huán)抱住了夕頡草原，又被?蒼山圍成了圓葉狀，整個北驪盤踞在北部，成為大虞最堅固的防線。
卓染盯著定北關看了許久，厲埏川湊近了，他也看著定北關，輕聲說：“這里的邊防線只到了夕頡草原的一半，父親和師父帶著鐵騎一路推到了?蒼山以北，就是如今的北驪?！?p> 卓染說：“?蒼山以前是古羌人的領地，我聽父親說過古羌人，他們久居荒漠，心思卻不安分，當年的北驪候帶兵討伐，才把?蒼山收回來了。”
厲埏川來了興致，他撐起身子，說：“雖然我們把古羌分做十部，但在南寰帝時期，他們零零散散的，大多數(shù)是在渃溪山澗的西部，慢慢地古羌內部融合編排，分成了十個部落，但以先零部落為首，奉阿格木拉為十部首領，阿格木拉善突襲，之前在風息閣他們和西啟蕭風王戰(zhàn)過幾次，渝州那個地方就卡在風息閣跟前，差一點就被拿下了。”
卓染看著他，厲埏川翻了翻書冊，帶著她的手指到了南山旁邊，說：“就是這里。渝州地勢卡的非常危險，蕭風王要顧及西啟，還要時刻盯著渝州，雖然說渝州就在西啟境內，但畢竟離大成郡遠，這里就和風息閣建了一座烽火長城，在新州都能瞧得見?！?p> 卓染點點頭，說：“你也和阿格木拉打過嗎？”
厲埏川舔濕了唇角，說：“沒有，我父親和他打過。阿格木拉年事已高，我只和他兒子拜爾打過，就在這里?！?p> 卓染看著厲埏川手指指的地方，說：“封丘？”
厲埏川頷首，說：“這個地方是西啟西側的寶地，地理位置好，經(jīng)年氣候也好，所以這里經(jīng)常被爭奪，古羌人翻不過群山，那年拜爾也不知抽了什么風，強行進攻封丘，均安在那里留著，我便趕過去幫忙，結果被打得很慘?！彼Т叫α诵Γf：“我還記得那時候阿姐還安慰了我好幾天呢。”
卓染挑著眉，說：“冠軍侯還有敗的時候呢？”
厲埏川嘆了口氣，說：“沒有人能一直勝利的，瑕丘，沒有人。”
卓染垂眸，說：“所以我一定要知道渃溪大戰(zhàn)到底是怎么敗的，那些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p> 厲埏川合上書冊，將它丟在一旁，說：“你能查到這個地步已屬不易，可我要告訴你，你說的那個細作和涂州也有關系。細作不可能只有一個，他們當時還暗殺了大將軍身邊的副將熊正習?！?p> “熊正習？”卓染皺著眉。
厲埏川說：“你認得？”
卓染想了想，說：“哥哥偷偷帶我去過軍營，我是見過熊正習的腰牌，但是沒有見過他人?！?p> 厲埏川手上沒拿東西，總覺得空落落的，他轉了轉小指的指環(huán)，說：“熊正習是涂州人，跟了卓廷上戰(zhàn)場早就是涂州人眼里的神，雖然不乏不服之人，但是你想想，有誰能接近熊正習，又是誰能取得熊正毫的信任?！?p> 卓染嘆了一聲，說：“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通過熊正毫接近熊正習的，當日熊正毫沒有跟著他兄長到渃溪山澗而是被留在了涂州？”
厲埏川看著她，說：“熊正毫是這么說的，那個人原是熊正毫很相信的一個手下，得手之后就被人做掉了?！?p> 卓染冷冷一笑：“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么用？”
厲埏川皺著眉，伸手捏著卓染的腰，把人拽進懷里，說：“怎么這么急性子呢，我還沒有說完?！?p> 卓染晃著腳，說：“總督大人說話便不要動手動腳，這傳出去了可是有損總督清譽的?！?p> 厲埏川蹭著她的耳朵，將那處蹭的發(fā)紅，卓染縮著脖子，厲埏川干脆環(huán)住她的肩膀，輕聲說：“現(xiàn)下又沒人，怕什么?！?p> 卓染皺眉“嘖”了一聲，沒了動靜。
“怎么了?！眳栛锎ㄉ陨噪x開她，說：“你還想問什么?！?p> 卓染就著這個姿勢，說：“我常聽父親說起你父親，大名鼎鼎的北驪候，南寰帝時期就已經(jīng)名揚天下了。十三為將，十五為帥，十七拿下定北關，二十娶妻，二十五封侯，二十九力戰(zhàn)古羌拿下了?蒼山，三十設立北驪六大營地，同時取得了錦州信任，茶馬古道打通了聯(lián)系，北驪糧食一事就此有了著落，三十五歲，北驪候…”
就此命隕。
厲埏川慢慢松開了手，卓染眨著眼睛，說：“那之后，你一直跟著你師父嗎？”
厲埏川輕聲說：“父親三十五歲，而我只有十二歲而已。師父和父親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師父說過他終身不娶，只消得將我培養(yǎng)長大他便此生無憾了。我?guī)煾负椭茼苍缦日J識，這事你應該知道的?！?p> 卓染說：“天下五絕，任誰也不會忘的。”
厲埏川有些累了，他往下滑了一點，枕在軟枕上闔眸說：“卓瑕丘，你還有事情要與我說吧?！?p> 卓染抬唇一笑，說：“總督料事如神?！?p> “你想讓我與你合作，殺了李成如嗎？”厲埏川平靜地說。
卓染看著他的睡顏，笑了笑，說：“總督猜錯了，我要殺的不是李成如。”
厲埏川微抬眼眸，說：“莫不是嚴家？”
卓染沒有說話。
厲埏川說：“你胃口太大了卓瑕丘。你不想殺了李成如，還不想扳倒嚴家，就是想搞點動靜讓朝堂亂成一鍋粥嗎？”
卓染笑了笑，說：“這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總督，我可是罪臣之后，是沒有資格與這些人站在一起的，所以我不會讓他們亂，只會讓他們嘗一嘗玩火自焚的滋味?！?p> “你想做什么?！眳栛锎ㄕf。
卓染舔著唇角，說：“怎么這副表情看我，我這么柔弱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呢?！?p> “你想讓我?guī)湍悖俊眳栛锎ㄌ裘?，說：“這意思不就是想找個同盟嗎？”
卓染嘆了一聲，和厲埏川說話有一個毛病，總是會扯到別的事情上去，她沒有接厲埏川的話，轉了一個話題，她說：“總督如今自顧不暇，你可要聽聽我的計劃?！?p> “害我的計劃還是救我的計劃？”厲埏川說。
卓染笑了笑，說：“這可就不知道了。嚴家想要總督滾出皋都，最好越遠越好，這樣皋都里誰都能稱霸王，也少了總督許多事情?！?p> “嚴承軒跟你說的？”厲埏川將手搭在額頭上，說：“怎么，司業(yè)大人要大義滅親，伙著那些壞人來對付我嗎？”
卓染說：“我與你不算親，何來大義滅親？總督，這兩日有人來找過你吧?！?p> 厲埏川哼了一聲，說：“找我殺了李成如。”
卓染說：“李成如是何許人，就算不在御前了，可在御史臺也是元老般的存在，誰敢動殺他的心思。況且上一次廖澤一事牽扯到他，大理寺沒有證據(jù)，還不是得把人好聲好氣伺候著，再毫發(fā)無損地送回去，這時候殺他，不是正好自尋死路嗎？看來，有人把總督當傻子耍啊?！?p> 厲埏川仍舊閉著眼睛，他說：“我就是傻子，他們才敢來找我。李成如與我無冤無仇，我若貿然上奏殺他，必定會讓陛下對我失去信任，從而名正言順讓我滾出去，但絕對不是滾回北驪。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干嘛去做？”
卓染說：“總督深謀遠慮。只是如今這情況，總督怕是要吃一回啞巴虧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厲埏川摸索著，抓住了卓染手腕，說：“你想讓我往進跳啊，為什么啊瑕丘，你怎么這么狠心呢?！?p> 卓染想把手抽出來，厲埏川用了點力往自己懷里一帶，說：“都是坦誠相見過的，做什么這么冷酷無情，那夜你可是異常狂熱啊。”
卓染被這句話燙紅了臉，她猛地咬住了厲埏川的手背，厲埏川沒躲，輕輕順著她的長發(fā)，說：“別用勁咬，我會疼?！?p> 卓染抬起了頭，她看著厲埏川自閉上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過，她使勁捏著厲埏川的臉，說：“厲弛越你壞蛋！”
厲埏川抓住了她的手，輕聲說：“我答應你往這個坑里跳，可是瑕丘，你得保證我的命不會丟，否則我就是死，也會拉著你的?！?p> 卓染側過頭，她闔眸遐想片刻，低聲說：“做完我該做的，不必總督親自動手，我會自行了結?！?p> 厲埏川捧著卓染的臉頰，抬頭吻了上去。卓染輕輕咬著他的下唇，厲埏川帶著人躺倒了。因為發(fā)熱，這個吻持久綿長，苦澀滾燙，兩人都悶出了汗，厲埏川指尖勾住卓染的長發(fā)，在胸前繞了一個圈，然后搭在手指上，發(fā)梢掃到了厲埏川的下頜。
卓染雙手撐著榻，被厲埏川帶到了懷里，她湊在厲埏川耳邊，略帶潮濕的意味，說：“吃完粥就休息吧，不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