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瞬間,唐納德的腦子像通電一樣,一下子就想通了他們?yōu)槭裁茨軌驈某莾?nèi)安然離開——因為他們不重要,因為城內(nèi)還有比阿妮塔更有權(quán)勢的人讓她聽從,她不必急著報仇,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事情呢?除非他們還有更大的目標。
“我想帶領(lǐng)我們營地的部分人馬直接進城。”唐納德把自己籌劃的計劃果斷說了出來,他看看隊友,“我們這些人比其他同學更了解西亞密的一些情況,所以作戰(zhàn)更為有利。既然我們我們的目的就是阻攔他們陰惡力量的滋生,事到如今,恐怕也再無理由不正面相對了。”
“就算是為了城里那些被他們看押與脅迫的居民,我們也得行動起來了,所以我需要人手來幫助我們和他們抗爭?!?p> “即使不知道成功與否,我們都得試試。”
“我甘愿為此奉獻自己。”就算是要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他也義無反顧。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唐納德眼神里隱有堅毅,那是一種類似信仰般根深蒂固的決心。
明明他說話聲音的力道不重,卻深深地打動了在場的其他人。包括艾琳。
唐納德的言語像在宣誓。
遲緩了一下,艾琳微微啟口說道:“我們這里還有別的地方來的神修在不斷加入,不僅僅只有學院的人,如果你想好了的話,我愿意讓你帶領(lǐng)他們行動,我相信你,唐納德。”
艾琳不多見地平易近人一笑。
隨后,他們又陸陸續(xù)續(xù)地告訴了她一些別的事情,艾琳答應(yīng)會把安東尼托付給負責的人好好照顧他。至于吉姆,她勸他們盡快火化了他的尸體。
洛根的溫度再低,也無法保持他永不腐爛和變質(zhì),況且,這里離他的故土是如此遙遠。
帶他的骨灰回家,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溫嫵特意沒讓安東尼在場,她不想讓他再受到如此直觀的刺激了,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認識他們?nèi)魏我粋€人。
她想等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再帶他們走。
由于少了伙伴,格林順其自然地住到了所羅門和唐納德的那頂帳篷里。
大家今夜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明日如能商定成功作戰(zhàn)計劃,最遲后日便會行動。
昏暗中,嗖嗖冷風不時吹刮,并從縫隙間偷竄進來。
唐納德睡不著,他吸了吸鼻子,裹緊被褥,左側(cè)是紋絲不動的所羅門,讓人察覺不到他是睡著了還是沒睡,安靜得都聽不到呼吸聲,唐納德很害怕湊過去連他的心跳聲同樣都是靜止的。
而格林,他當然知道他沒睡,因為他開口說話了。
“唐納德?”
“嗯。”
“你醒著?……我有話想跟你說?!?p> “說吧?!?p> “我知道你有想法,能和我說說嗎?”格林躺平,轉(zhuǎn)而問起他來。
唐納德心里有個大致謀劃,但并沒有非常明晰,他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格林像揶揄自己似的笑了下,道:“你對我有了嫌隙就什么都不敢說了嗎,你還是在猜疑我這個人對吧?!?p> “沒有?!?p> “沒有,格林。”唐納德重復強調(diào)。既然艾琳已經(jīng)驗證了事情的真實性,他就不會再質(zhì)疑他了,這是他結(jié)交朋友以來很重要的一項原則。
“那你打算白天進發(fā),還是晚上?”
“白天,這對我們有利,上次是阿妮塔的出現(xiàn)才導致我們沒能往里探索更多,這回,我想要把我們的人馬分劃后去攻城?!?p> “并且我猜測大抵會存在正面相對或背地伏擊兩種情況?!?p> “首先我們明確知道他們的士兵可以隨時出動,其次,他們后方還有規(guī)整的作戰(zhàn)隊伍,拋開那些民眾和只在夜晚出沒容易對付的低階魔修,我估算城里的高階魔修不會低于數(shù)百人。”
“艾琳既然說我們這邊的人數(shù)報備算上那些還在不斷趕來的人,也近乎上千人了,有可能還更多,這樣看來,我們是有優(yōu)勢的,不必過于沒信心?!备窳值?。
“是,”唐納德誠懇道,“可問題在于,我們對掌控者的實力毫無所知,甚至沒見過他一面,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隱患?!?p> 聽他提到這個人,格林無意識地滯了一秒氣息,接著才共情般地肯定道:“確實如此。”
“那你預想跟艾琳要多少人?”
“我們這里的一半,應(yīng)該和他們的人數(shù)旗鼓相當了。剩下的人留作后援。”
格林又笑了,“如果你真的考慮周全的話,你就應(yīng)該帶走這里的大部分人,至少不會是一半?!?p> 他補充解釋:“城里是他們的地盤,像你說的,我們對于掌控者不甚了解,同樣,我們對于城內(nèi)形勢也是一知半解,這個你不否認吧?唐納德,我們這次可是拿著大家的性命視死如歸。”
“后面還會有別的人趕來洛根的,我們不用擔心這里,西亞密才是主戰(zhàn)場?!备窳衷趶氐讻]了顏色的黑暗里睜眼道。
不等他繼續(xù)講完不同情況下的應(yīng)對策略,格林翻了個身,背對他說:“我困了,睡吧?!?p> 留下唐納德一個人在心里再三忖量。
翌日。
艾琳老師帶來了第一序列的其他幾位同學,唐納德對于他們的臉孔大多都有一個模模糊糊見過的印象,一番交涉,很快幾人便熟絡(luò)起來,共同協(xié)商。
在此之中,格林的人緣意外地好,他將自己關(guān)于這回行動的看法娓娓道來,獲得了大多數(shù)人的贊同,所以他在人員分配上的一點建議也就水到渠成般地通過了。唐納德無形默許。
第二日,天色仍處于濃厚粘稠的油畫般的墨藍質(zhì)地中時,他們已穿戴好防護裝備,早早出發(fā)了。
由于事先已經(jīng)溝通好一切事宜,所以士兵們只需聽令行事就行。
一分為二的兩方陣隊從不同通道行進。
正門口,格林引領(lǐng)的大片灰色人頭密密麻麻地,浩浩蕩蕩地壓過標志性城門,有種肅穆的窒息感。
空氣都好似不再那么涼爽,只剩下壓抑與沉悶在此氛圍中彌散。
另一頭,唐納德和他的人員一個接一個地從井口處探出腦袋,他們貓著身子,確定沒人后,才開始在這片群居之地里彎彎繞繞地一路小心走出去。
太安寧了,安寧得不正常。
唐納德回頭看,一片濃霧裹挾中的斑駁墻壁若隱若現(xiàn),略顯詭魅之意,不知何時起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