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牛肉丸子
芽菜丁兒，紫菜團(tuán)；
棒捶案板響當(dāng)當(dāng)；
娃娃、娃娃灶邊站；
熱氣蒸紅小臉蛋…
房間里，張老板表情疑惑。
桌對面的王彪拿著一碗普普通通的牛肉丸沉默，看那艱巨的樣子，比喝草藥湯還糾結(jié)。
感受到不對勁的氣氛，張安寧乖乖依偎在父親懷里，通透的眼睛一眨不眨。
溫久知道自己猜對了，緊緊關(guān)注著美夢形象。
沉默的三分鐘顯得無比漫長，王彪用勺子舀起牛肉丸，猛地送進(jìn)嘴里，那股子其實猶如慷慨赴死的戰(zhàn)士，嚇得張老板還以為他牛肉過敏。
不過，這幾年來家里喝酒時，下酒菜可沒少吃醬牛肉…
呯。
瓷碗被狠狠放在桌上，動靜嚇得張安寧身子一縮，又見王彪伏案嚎啕大哭。
“溫久小兄弟，王彪這是怎么了？”
“王大廚心結(jié)要解開了。”
溫久的視線中，美夢形象構(gòu)成的白瓷碗輕輕飄低高度，王彪似乎有所感應(yīng)，抬起涕淚縱橫的臉。
氤氳水汽中，老家的粗瓷碗里，牛肉丸子若隱若現(xiàn)。
“芽菜丁兒，紫菜團(tuán)；棒捶案板響當(dāng)當(dāng)…”
王彪夢囈般念叨著有點不標(biāo)準(zhǔn)的語言，溫久聽得模模糊糊。
“張老板，那是哪個區(qū)的語言啊?！?p> “就是我們6區(qū)的，摻了他們家鄉(xiāng)腔調(diào)，所以味道不一樣。”
美夢形象輕輕變動，白瓷勺舀起丸子，一顆顆消失，像是長輩溫柔地端起碗，喂孩子們吃牛肉丸。
游戲界面，文字提示框彈出：
美夢積分+11。
溫久暗喜，完成了！
又聽得王彪從迷糊狀態(tài)中回神，口中念叨，“好難吃…”
張老板哭笑不得，“王彪！你別太過分了，三四十歲的人，就算小兄弟牛肉丸做得不好，你也用不著難吃到哭吧?！?p> “哎，不是的，這牛肉丸又松散，調(diào)味又差?！?p> 王彪還在無意識絮絮叨叨，要不是美夢積分到手，加之他哭得真的傷心，溫久也想吐槽兩句。
“王彪！你到底怎么了？別嚇我啊。”
張老板看出自己這位老伙計情況不對頭，放下孩子湊近。
牛肉丸逸散的熱氣漸漸變淡，王彪的情緒隨之冷靜。
“小兄弟厲害呀，不愧是大相師，一下看穿我的念頭?！?p> “沒什么，主要是懷著一顆溫暖的心?！?p> 臉不紅氣不喘，溫久大義凜然地回應(yīng)著，其實靈感來自百貨商場免費蹭吃的。
話說...神棍之類的稱呼一定要想辦法掰直回來。
“是我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王彪訴說著他的故事。
出常樂市往南，一天只有一趟的鄉(xiāng)村巴士支線能到田頭村，那里是王彪的老家。
父親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廚，不僅本鄉(xiāng)，鄰鄉(xiāng)辦大喜事都會來找他掌勺。
叛逆期的王彪?yún)s打心眼里瞧不起干廚子的，覺得沒盼頭，累死累活就那樣，堅決不肯繼承家里的絕活：牛肉丸、?；?。
這類料理極為耗費體能和精力，當(dāng)年可沒有電動攪拌機(jī)，需要手動將牛肉捶打成肉泥，再摻入適量淀粉擠出丸子。
老父親的體能漸漸撐不住，想讓手藝傳下去。
王彪?yún)s堅決不肯，一口咬定案頭活沒出息，直接離開家鄉(xiāng)。
后來認(rèn)識張老板，在超市工一干就是五六年沒有回家，做的依舊是廚子活。
“哎？你這…”
溫久原以為王彪的背井離鄉(xiāng)是北漂那樣跨南北的，和著就常樂市外邊的村子，一兩小時車程。
“你為什么不回去啊？”
“我沒臉回去…”
曾經(jīng)嫌棄父親的廚子行當(dāng)，后來在常樂市養(yǎng)活王彪恰恰也是廚師職業(yè)。
他原本想著干一番大事業(yè)再回去跟父親炫耀，但在認(rèn)識張老板之前，做哪行倒哪行的霉，直到認(rèn)命。
“小時候，我父親那一手香濃有嚼頭的牛丸、?；?p> 呯。
這次換溫久弄出動靜，一掌拍上桌面，“趕緊回去吧，別等真的吃不到了再后悔?！?p> 寂靜持續(xù)數(shù)秒，王彪站起身，粗大的手臂抹去滿臉淚漬。
“父親教我要做個男子漢，我卻為了可笑的自尊一直在逃避。”
話語頓住，王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張老板，“老張，我可能要請假一陣子?！?p> “好！沒事，大廚的位置給你留著?！睆埨习遄旖菐?，眼中有淚，“但是，下次回來時記得在熟食區(qū)加兩個菜色?！?p> “牛肉丸、?；?！”
“一言為定！”
兩位大男人的手掌狠狠拍在一起，旁邊站著是不明所以的張安寧。
小男生根本看不懂為什么父親和王叔叔又哭又笑，總有一天，他也會知道父親的偉大。
又或許他早已知道。
深藏的情感一發(fā)不可收拾，王彪當(dāng)即起身去收拾行李，趕明天一大早的城市客車轉(zhuǎn)鄉(xiāng)村巴士。
明顯能看出他臉上淺淺的歲月痕跡舒展。
“溫久小兄弟，我們約定完成委托給300b的酬勞，你做得太完美了！”
王彪正要轉(zhuǎn)賬，被張老板攔住，“當(dāng)時說好我掏錢的?！?p> “不不不，我那時沒想到溫久小小年紀(jì)望氣水平如此之高?！?p> “你們就不能理解為心理治療嗎？！”
看著推來推去的兩個大男人，溫久…
果斷開始吃東西。
剛才光顧著忙，就啃了半口魚丸。
這東西可是咱花錢買的，好歹吃點回本啊。
王彪離去，餐桌上多了300b現(xiàn)金，他們哥倆各出一半。
并非缺錢，只是張老板覺得高興，也來圖個彩頭。
“溫久，我果然沒看錯你?！?p> 溫久并非張老板想的那樣，其實對心理學(xué)只懂些道聽途說的知識，但沒啥好解釋的，能讓人解開心結(jié)，坦誠面對自己最重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p> “好樣的，我敬你?！?p> 張老板端起酒杯，他們知道溫久不喝酒，另外準(zhǔn)備了果汁。
“溫久呀，你的美夢事務(wù)所在哪？”
氣氛有些尷尬。
“張老板，我沒有租辦公場所，所里也就我一個光桿司令?！?p> “啊，沒事沒事，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發(fā)展起來的?！?p> 張老板感慨萬千，超市里共事多年的伙伴們不止一兩個看出王彪有心事，可惜都拿他沒有辦法。
心思郁結(jié)導(dǎo)致胸悶、失眠，王彪的健康隨之受到影響。
伙伴們跟著焦急，無力解決，沒想到張老板機(jī)緣巧合認(rèn)識了溫久。
說起這些，張老板是真的開心，杯中物接連入口，重復(fù)的話語一遍又一遍。
“張老板，你喝醉了?！?p> “嗝，是，不能再喝了，明天要送孩子上學(xué)呢。”
“嗯？”
溫久記得前天張老板說過，張安寧二年級就開始自己上學(xué)、放學(xué)了。
父子對視，揚(yáng)起笑容，默契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