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之月17日
早飯時間,醒來的艾爾頓瞥了眼蒙住頭的萊棲,隨即走向廚房。
趴在床邊的蘭科斯緩緩醒來,在艾爾頓經(jīng)過門口時,躺在一旁的莫古索也驟然睜開眼睛。
昨晚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令棚屋區(qū)內(nèi)安靜了許多。
也因為昨天的事,蘭科斯也暫時沒了做生意的打算,一整天都守在萊棲身邊,而莫古索也能有時間在白天繼續(xù)練習(xí)鍛造。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傍晚,昏黃的陽光透過簡陋的門洞投射進(jìn)來,灑下黯淡的光。
那朦朧的光照射在萊棲身上,令后者的身體仿佛也變得虛幻起來...
下一刻,萊棲微動了下,緊接著就是憨憨開心的叫喊聲。
于昏睡中不斷點(diǎn)頭的蘭科斯陡然驚醒。
在察覺到萊棲的動作越來越大時,他顧不得驚喜,快步關(guān)上房門并著重看了看艾爾頓是不是還在睡夢中。
隨后他回到床邊,扯下覆蓋住萊棲上半張臉連同頭發(fā)的衣服,等待著。
沒多久,萊棲睜開朦朧的眼睛緩緩開口道:“餓,有點(diǎn)餓了...”
蘭科斯愣了下,隨即大笑著狠狠抱著萊棲,然而就是這一抱,壓的后者不禁發(fā)出咳嗽,憨憨也不滿地嚶嚶叫嚷。
蘭科斯松開手,尷尬地拿起手旁錫盤上的薄餅遞給萊棲,他早上與中午始終沒有心情吃飯,這兩張薄餅便一直放到現(xiàn)在。
呼了兩口氣,萊棲撕下一半薄餅放在憨憨身前,后者正趴在枕邊愉快地嚶嚶叫,而他則起身依在墻嚼著薄餅,有些無力地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坐在那疊木板上,蘭科斯同樣拿了張餅撕咬著,“你只睡了一天,現(xiàn)在是第二天的傍晚?!保f著,他伸手指了指透過門縫照射進(jìn)來的陽光。
萊棲咀嚼的動作稍有停滯,盯著泛黃的光芒若有所思。
在其清醒前,腦海中始終回蕩著那些充滿破敗、幽深、空洞和混沌的低語,直至某一刻,昏黃的光映入他的腦海深處,如同熾火一般將那些囈語盡皆焚盡...
然后,萊棲便醒了。
“怎么了?”,蘭科斯盯著門縫瞧了瞧。
萊棲用力撕下一塊餅子,含糊回應(yīng),“沒什么,想著等會兒出去再曬曬黃昏?!?p> 蘭科斯不知所以,沒有多問。
“對了,今天有發(fā)生什么嗎,某些與昨天有關(guān)的?”,萊棲突然問道。
說到這個話題,蘭科斯認(rèn)真起來,搖頭又點(diǎn)頭,“今天格外平靜,而這恰恰意味著的確發(fā)生了什么?!?p> 萊棲微蹙眉頭,格外平靜?要么是迪尤沒有獲取確實的消息,要么就是這件事確實與黝錫部落,與桑古恩無關(guān)。
但后者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接著問道:“有沒有傳出有關(guān)迪尤的消息?”
“沒有,只知道他還沒有離開?!?p> 這位爆火之子是引發(fā)一切事情的源頭,有太多目光在關(guān)注著他,知曉其的行跡并不困難。
萊棲暗自思索,自語道:有線索但不足夠。
他只想了一會兒便不再多想,畢竟之后還能向萊提婭詢問。
“克莉女士怎么樣了?”
昨晚昏死之前,克莉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蘭科斯揉了揉疲憊的臉,“比你好多了,今天下午已經(jīng)又開始鍛煉了?!?p> 萊棲嚼著餅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下一刻,外面?zhèn)鱽砹巳祟^攢動的聲音,隨即伴隨著類似“開飯了”的呼喊聲外面徹底變得躁動起來。
兩人一蛇看著面前干硬的薄餅,相繼無言。
隨后,萊棲看向蘭科斯,開口道:“我暫時就不出去了,帶三份食物過來吧?!?p> 蘭科斯端著錫盤,不解地自語,“三份?”
隨后他察覺到了萊棲的視線,突然轉(zhuǎn)過身,就在其身后,艾爾頓正托著腮坐在床邊,目光幽深,極其復(fù)雜。
蘭科斯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萊棲將手中的薄餅同樣放在錫盤中,笑道:“我和艾爾頓還有些事情要談一談,還請會長幫我們把晚飯帶過來?!?p> 端著錫盤,蘭科斯腳步凝重的緩緩后退,拉開門又將其緩緩合上。
出門后,蘭科斯立刻示意遠(yuǎn)處巡邏的傭兵趕來。
艾爾頓的目光令其感到了危險。
房間內(nèi),萊棲托著憨憨放到耳朵上,然后面向艾爾頓坐在床邊。
后者率先問道:“萊德?”
萊棲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艾爾頓繼續(xù)發(fā)問,“你知道?”
萊棲笑著反問,“知道什么?”
艾爾頓沒有在意萊棲的裝糊涂,隨手拿起一件衣服拋到地上,下一刻后者又以相同的姿態(tài)回溯至他的手中。
萊棲仍是面帶淺笑,他察覺到了艾爾頓異樣的情緒,以及隱隱的敵意。
盯著憨憨看了眼,艾爾頓光著腳站起身來,問道:“那是詛咒,但究竟是你詛咒了別人,還是他人詛咒了你?”
萊棲收斂起笑意,艾爾頓的問題很認(rèn)真!
他深吸了口氣,揮手下壓,無形的帷幕隨之籠罩,他的身影頓時變得朦朧而虛幻。
艾爾頓瞳孔微張,他不知曉黃昏與“隱匿”的存在,但亦能察覺到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種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力量。
揮手散去帷幕,萊棲開口道:“看來你還并不清楚你的力量?!?p> 艾爾頓恢復(fù)過來,搖頭否定了萊棲的判斷,說道:“那是誕生于萬物之前的神祈,是一切的開端,是世界的開始,我們都是衪的一部分,也終將歸于衪——耶夢加得!”
聽著他的描述,萊棲不禁蹙起眉頭,他只聽說過前半部分描述,而之后的,更像是某種教義或是信條,那些傳教士喜歡用這樣的詞句,什么君父,永恒的主...
迎著艾爾頓的目光,萊棲說出了自己的認(rèn)知,“但更多人傾向于稱其天啟巨獸——中庭之蛇耶夢加得?!?p> 艾爾頓面露恍然,未曾因那巨獸的描述表露出不滿。
萊棲繼續(xù)說道:“正如你所說的,衪代表著一切的開端,而類似的存在還有三位,分別象征著結(jié)束、均衡與混亂?!?p> 他沒有反駁艾爾頓話語中更接近傳道的表述,反倒是拋出了更多,但也只是部分。
艾爾頓看著萊棲的手,萊棲補(bǔ)充道:“那是黃昏的力量,衪是代表著終結(jié)的黃昏之狼——芬里爾。”
艾爾頓口中兀自重復(fù)著“天啟”“巨獸”“中庭之蛇”,隨后有些落寞地坐在床邊,“能和我再說一說衪們嗎?”
“在此之前,是不是應(yīng)該先談一談你的故事?”,萊棲反問。
感知告訴萊棲,棚屋外面此刻已經(jīng)圍繞了許多股或強(qiáng)或弱的靈性,雖然不至于會發(fā)生什么,但還是盡快結(jié)束的好。
他的目光微微偏轉(zhuǎn),就近的床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穿著針織毛衣的身影,她好奇地探著頭,手中是一把烤的焦香的榛子,榛子殼被其隨手丟下消融在空氣里。
艾爾頓恍惚了下,隨即收起腿盤坐在床上,講述起來。
“那是詛咒...”
艾爾頓小時候過著和其他同齡人一樣的生活,直至十二歲的到來。
他接受了全新的教育,那是一種新的語言,晦澀又拗口,只是看著父母在其學(xué)會一段詞句后的欣喜,他也就繼續(xù)勉強(qiáng)學(xué)了下去。
不知為何,父母不允許他向其他人透露,即便是對弟弟妹妹。
但爸爸媽媽開心就好。
艾爾頓并非毫無察覺,相反他已算是早慧,只是再聰明的孩子恐怕也難以理解那些被刻意篡改了的知識。
隨著艾爾頓學(xué)習(xí)的深入,家族莊園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先是服侍他的女仆莫名發(fā)瘋;之后是一位男傭的孩子,也是他最好的玩伴,他將自己吊死在了艾爾頓的窗前;緊接著是弟弟妹妹看到他時總會莫名恐懼,他們也隨之被家族中的長者關(guān)入了地下室...
直至有一天,教授艾爾頓課程的那位枯槁的長輩告訴他,他已經(jīng)學(xué)完了全部課程,隨后一頭撞死在課桌上。
那也是這位老者第一次擺脫束縛其手腳的鎖鏈,以死亡的方式。
此后的時間,艾爾頓陷入了一場朦朧的幻夢,虛幻的霧氣飄散在每一個角落,低聲的呢喃似真似幻,他還依稀看到兩道巨大的恍若烈日一般的赤紅出現(xiàn)在迷霧高處。
在其的注視之下,艾爾頓的腦海愈發(fā)昏沉,身體變得沉重,抬動手臂時總是帶著莫名的粘滯....
不知不覺中,艾爾頓又聽到了虛幻的呢喃,那正是他曾經(jīng)學(xué)過的語句,艾爾頓也隨著那聲音低聲呢喃,緩緩出聲...
“環(huán)宇之蛇,先于萬物之靈,永恒的伊始者!偉大的耶夢加得,原初的子嗣意歸于您的懷抱,歸于時間的原點(diǎn)?。◥耗дZ)”
于是,在那虛無的夢中,霧氣愈來愈大,將其籠罩,那粘滯與沉重也愈加明顯,幾若實體...
不知過了多久,艾爾頓終于醒來。
入目所及,是一片血色!
他的父親、母親、弟弟、妹妹,以及那些熟知的長輩撲倒在他周圍,粘稠的、干枯的血液逸散在周圍,沾滿了他的身體,幾乎將其淹沒...
人雖然已經(jīng)醒來,但艾爾頓的靈魂似乎還停留在那場幻夢之中,他呆滯地掃視,僵硬地起身,直至一道狂熱的聲音將其喚醒!
“成功了,原初之神回應(yīng)了,回應(yīng)了我,是我,是我!”
“神啊,請賜予我年輕,賜我生命...”
“您是萬物的開始,我亦將歸于您...”
“請您賜我永恒...”,那道激昂的聲音愈發(fā)嘶啞無力。
聲音的主人望著干枯的雙手,隨之看向艾爾頓,痛罵道:“你這雜種,你只是神的奴仆,一定是你的不虔誠惹惱了神...”
艾爾頓靜靜看著。
看著那披著灰袍的老東西跪在地下室門口,看著他揮舞著手臂逐漸歇斯底里,看著他在血液中匍匐著想要抓住自己,想讓自己跪下。
艾爾頓歪了歪頭,這個神色枯槁的老家伙,真像極了那個教授自己這些知識的長輩。
不,還有一點(diǎn)不一樣。
艾爾頓抬起腳,狠狠踩在那老東西的頭上,然后蹲下身子,用拳頭、用手肘砸向那干癟的就像爛椰子一樣的頭顱...
鮮紅的血液緩緩流淌...
嗯,現(xiàn)在,更像了。
隨后艾爾頓愣愣望著自己錯位折斷的手指,看著遍地碎肉,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