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者公會附近的街道,一道身影自樓上跳下,玻璃與碎磚還在空中飛舞,他卻已經(jīng)狠狠砸在地上,蛛網(wǎng)似的裂隙深深凹陷,碎石迸出數(shù)十米之遠嵌入墻體。
風雪在這一刻都陷入停滯,頓了下才繼續(xù)落下。
比利穿著深色大衣,發(fā)色灰白卻并不蒼老,右手提了柄重劍,但在他手中,卻顯得輕飄飄的,只有不時碰觸地面發(fā)出的響動彰視著它的重量。
比利腳下用力,大地再次開裂。
隨即,大劍圣持劍躍起,像是利刃般撕裂空氣發(fā)出嗚嗚聲,漫天飛雪都因此出現(xiàn)了條真空地帶,不過十個呼吸的時間,他便跨過數(shù)條街道,來到馬蹄街。
......
風聲歷嘯劃過耳邊,萊棲心臟的劇烈跳動終于慢慢平復。
這個時候,萊棲明顯能夠感受到,黑暗中那陰冷的視線似乎帶上了慌亂,并漸漸變得不可察覺,慢慢遠去。
昏黃帷幕的籠罩下,萊棲輕瞥了眼天空,潔白的雪帶著陰影堅定地飄落。這個視角在旁人看來,世界昏暗陰沉,帶著深深的壓抑感,喘不過氣來。
但在萊棲的眼中,漫天烏云像是不存在般,南晨高懸,不可見的星輝灑下薄薄的光暈,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晰。
包括惡魔的位置!
風聲急轉,萊棲躲進幽閉的巷道,深吸了口氣。
隨后,萊棲微抬起頭,閉上了眼眸,源自南晨的指引與此刻降臨,黑暗的影子正不斷向著城外飛掠而去,像是不存在實體的水流一般,沿著墻邊、巷口之類的角落,向著城外的方向急流而去!
萊棲知道,他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
在那兩道聲勢浩大的魔法后,連一公里外熟睡的嬰兒都能吵醒,更不要說在北城區(qū)這種冒險者聚集的地方了,再加上比利副會長的怒吼,不少冒險者都已趕來,遙遠的行政樓似乎也有急促的鈴聲響起。
只不過...
惡魔受黑暗與月亮的庇護,在黑夜中,那個惡魔如果只考慮逃走的話,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此刻,不遠處的街道中,費南德像是影子般沿著墻角飛速移動,以肉眼看去,只能看到黑暗中有更深的黑影閃過。
陰影之下,幽暗的低語不斷響起,帶著惡毒的咒怨與污穢,這是應在地獄中響起的聲音:
“該死!哪里來的魔法師!
如果不是在城區(qū)內,我一定殺了他,用他的死亡和痛苦塑造儀式,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會吞食他!”
扭曲的觸臂自黑暗中延伸出來,帶著惡魔的鱗甲,隨意灑下幾點暗色,被滴落的地面頓時發(fā)出滋滋聲,那是他的血液。
“影觸?。◥耗дZ)”
低語落下,費南德的影子再次遠去。
而留在原地的血滴則像是獲得了生命般的膨脹,像是觸手似的蠕動起來,向著萊棲的方向飛掠而去,這個過程中,它們不斷變化,長出了類似利爪和勾牙一般的鋒銳事物......
下一刻,萊棲睜開眼睛,眼眸中,新星一閃而過。
手指輕揮,自無處而生的氣流再次卷起雪花,帶著萊棲在街道中快速穿行,有著“隱匿”庇護的萊棲如虛影般閃過,風聲低沉,卷起的雪花也像是虛幻的一般,看不清。
萊棲向著費南德的方向掠去,始終保持距離。
某一刻,轟!火焰的爆燃聲之后,赤色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沒過多久,巨石墜地的恐怖聲響跟著傳來。
眉頭微蹙,比利的面龐顯得嚴肅而鄭重,緩緩低語道:“有人在引路!”
轟,又是一聲爆燃在數(shù)百米之外響起,火光沖天,將附近房頂上的落雪都映成了紅色!
嘭,比利撕裂空氣,再次沖去,狂暴的氣壓驟然而生,險些將自窗戶探出身子的住戶直接給拉了出來,過了會兒,那人才罵罵咧咧的穩(wěn)住身影并將窗戶關上。
寧靜的城北區(qū),伴著這樣的爆炸與墜地聲緩緩醒來!
斯德亞城內城的位置,氣流鼓動盤旋直沖高天,似乎有巨龍在嘶吼,狂暴的巨大影子掠過天空,在他身后的大片區(qū)域,雪花久久不曾落下...
一處房間內,似是有木桌傾倒的聲音發(fā)出,隨即,一道身影輕輕邁步,像是有巨大的腕足延伸到了窗外的極遠處,拉近了世界的界限,他的身影又陡然出現(xiàn)在那兒...
漫天冰晶在天空回旋,那是急劇凝結的水氣,拖著長長的冰霧向著城外的方向飛去...
此時此刻,數(shù)道身影打開門,向著北方掠去,那一簇火光,與隨之而來的巨響,便是方向的指引!
......
唰!
撕裂空氣的異響劃過身前,似乎有利刃砸下。
萊棲控制著風不斷躲過,耳垂處憨憨的猩紅雙眸也跟著閃爍,身軀微顫。
身形后掠,萊棲側首瞥去,地面出現(xiàn)了一個淺坑,四散的碎石與瞬間被清空的落雪顯露著猙獰的邊緣,而在淺坑內,一灘黏稠的黑暗正逐漸消融。
未來得及松口氣,萊棲便不斷后撤去,與此同時,如同利爪般的黑暗不斷撲擊而來,平整的街道頓時變得斑駁不堪,像是被什么魔獸啃食過的一般。
好在,兇猛的攻擊只持續(xù)了一會兒便又消散。
輕撫了下耳垂顫動的憨憨,萊棲深吸了口氣再次跟上。
新星的指引下,萊棲隱隱感知到,費南德的身形已遠去百米,并不斷向著城外“流”去。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依舊在萊棲的注視下。
轟,又是一簇火焰在惡魔身后升起。
但明顯的,火光比之原先愈發(fā)微弱,萊棲的靈性再次告急。
而更令萊棲心驚的是,身后傳來的墜地聲,愈發(fā)近了。
但萊棲卻不得不一邊依靠火焰引導眾人靠近,又一邊刻意遠離他們。惡魔在逃避追來的比利會長等人,萊棲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萊棲甚至已經(jīng)隱隱感受到了皮膚的刺痛,熔爐爆燃轟鳴的響動也在腦海中響起。
不僅如此,裹挾著萊棲的氣流愈發(fā)紊亂,低空的雪花來回飛舞,萊棲身形也微微下墜,他知道,那是巨龍追了上來,高空上的影子黑夜中極為明顯,空氣帶著隱隱的嗚嗚聲....
飛速閃過的黑影中再次有低語響起。
“昏暗的帷幕,那是‘隱匿’,卡特死了?”,費南德的聲音帶著迷茫。
“那個魔法師是剛剛的少年,萊棲???不不不,這不可能,位階與雙序列的差距是無法彌補的,即便他臨近失控!”,幽深的聲音極為篤定,構筑者與隱匿,擁有兩個封號的卡特,即便是他也很難留下。
“如果,如果,他的秘密是...”
象征著費南德的陰影停頓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榮耀位階的非凡器具,乃至圣遺物!
但很快,這荒誕的想法便被他拋開,位階愈高,非凡特性的影響便愈發(fā)強烈,啟靈位階的非凡拿到圣遺物,怕不是會直接失控。
他有幫手?隔著位面降臨力量的元素之靈、惡魔圣者?或者那位少女確有母神恩典?...
他愈想愈深,但向城外掠去的速度卻不曾變慢。
萊棲的秘密再有吸引力,也不如自己的生命重要,只不過那個魔法師像是甩不掉的尾巴般綴在身后,費南德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跟蹤影子的。
費南德確信,就算是靈視之眼的感知能力也沒有夸張到這種程度。
角落處快速浮動的黑暗中,一雙蒼白的眸子浮現(xiàn),鋪滿了死寂與瘋狂,而在這一切的深處則是更為幽深的焦急。
下一刻,轟的一聲后,火光在其身后的不遠處燃起。
蒼白的眸子中閃過厲色,一邊流動的過程中,費南德一邊向著萊棲的方向靠近了些。
又是幾滴灰色的血跡飛出,扭曲的觸手帶著破風聲向另一條巷道沖去。
裹著昏暗,鼓動著雪花,萊棲一邊根據(jù)新星的引導保持距離,一邊隱隱感知身后。
然而,突然間,畸變的觸手自黑暗中躍出,狠狠劃過萊棲行進過的路面,發(fā)出極為刺耳的聲響,成為這黑夜中又一道指引,標記著萊棲的指引!
同樣,如影隨形!
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響,萊棲的面色陡然陰沉。
毫無疑問,那位惡魔也察覺到了,自己一直披著代表‘隱匿’的昏黃幕布,意味著自己的身份與他一般,不能暴露,當然,也不排除是在遮蔽費南德的視線。
但很顯然,費南德賭對了!
與此同時,萊棲明顯感覺到更多的視線降臨。
慢慢的,北城區(qū)的外圍竟慢慢的安靜了些,明亮的火光不再燃起,刺耳的聲響也變?yōu)榱松成车娜鋭勇暋?p> 這種變化一度使得后方追來的眾人有些愕然。
但也只是停頓了一瞬的時間,他們便又向著城外沖去,磅礴的聲勢也再次響起,大地震顫、風聲呼嘯...
但因為缺乏指引,他們與前方兩人的距離還是變遠了些。
莫名的詭異“平靜”一直持續(xù)著,周圍的街道建筑也由一開始的整潔,變?yōu)榱巳缃駧е鴼埲钡哪樱喡哪景迮c破損的磚墻便是這里遮風避雨的唯一,不時還能聽到借著風聲傳來嬰兒的啼哭,以及人們的咒罵。
如此多繁雜的聲音,在這樣的雪夜交織在一起,竟帶著莫名的安寧!
萊棲有些煩躁,他一直綴在惡魔周圍,兩人也極有默契的保持了安靜,但他們都知道,平衡將在某一刻被徹底打破。
深吸了口氣,萊棲壓榨起為數(shù)不多的靈性,微抬起頭,前方街道的盡頭,是一望無盡的沃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