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卻是頓了一下，伸手將那裝著猴兒酒的竹筒推回，說道：“后生，老丈可換不起你這酒?！?p> 酒安坊人不識酒，那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跟這后生拿出的酒比起來，他這桂花酒完全不值一提。
“這是何意？”陳九問道。
“好酒難覓，價錢更是不用說，酒安坊里的酒比糧食便宜是不錯，但也要分清主次，好酒也不是老丈這幾文錢的東西能就換來的。”
嘴上雖是這么說，但老丈的眼神卻一直盯著陳九手中的竹筒。
倒沒曾想這老丈還是個實在人，陳九顛了顛手里的竹筒，問道：“老丈你說，我這酒能值銀兩？”
“少說得幾吊子錢吧?！崩险稍伊诉谱?，看著陳九手里的竹筒卻是愈發(fā)心癢起來，不由得說道：“你快些收起來吧，看的老丈我心癢啊?！?p> “能值幾個錢？”陳九學(xué)著老丈之前的語氣說道。
“那不得……”老丈卻是愣了一下，這后生的話怎么這么熟悉。
老丈倒是想了起來，之前自己不就是說這筆墨不值幾個錢嗎。
活了大半輩子他又怎么會聽不明白這后生的什么意思呢。
可盡管如此，老丈卻是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后生你還是拿回去吧，酒安坊沒有白拿人東西的道理?！?p> “誰說是白拿了?！标惥艙P了揚眉，笑道：“依我看這酒也得值幾副對子錢，老丈你說是吧？”
“你這后生……”老丈搖頭苦笑，這次也不再拒絕了。
這般好意，他也沒法再拒絕下去。
老丈將腰間的錢袋解下，將那錢袋遞到了陳九的手心中，這把說道：“是老丈占了你的便宜，收好?！?p> 陳九接過那滿滿的錢袋，倒也沒有推脫，說道：“多謝?！?p> 少說這錢袋里得有百十來個銅子，買些東西肯定是夠了。
“你這人可真討嫌。”老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陳九卻是說道：“我就當(dāng)是老丈這話是夸我的?！?p> 老丈聞言喜笑著指了指陳九，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感覺說不出來，這酒是個什么價這后生也該是心知肚明，但卻滿足了老丈心里小小的心愿。
就好像是冬日里刺破云層的陽光，暖人心房。
“這酒你也拿著?！崩险蓪牙镅b著桂花酒的竹筒取下，遞給了陳九，說道：“我看后生你也不是酒安坊的人，這桂花酒雖比不上你這好酒但總歸有些滋味，拿去嘗個鮮。”
陳九接了過來，他確實也很好奇這桂花酒是什么味道，也沒有推脫就收下了。
“那就多謝了，我二人還得買些東西，就不多留了?！?p> “去吧去吧?！?p> 老丈笑著說道，心中則是嘆這世道愈發(fā)好了起來，想多年前的時候還有人吃不起飯，哪會有如今這般安逸的生活。
老丈低頭看向了面前的一對楹聯(lián)，卻是忽然一愣，連忙從那一堆楹聯(lián)里挑出了一副最好的，喊道：“后生，后生，慢著……”
猿三改跟在陳九的身后，本是想要問些什么，但卻聽到了身后的身影，便提醒道：“先生，是剛才的老丈?！?p> 陳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去。
老丈追上陳九的步伐，來到他的身前，將那一副卷好的楹聯(lián)推進(jìn)了陳九的懷中，嘴上說道：“要過年了，圖個吉利，這楹聯(lián)你拿著?！?p> “這怎么使得！”陳九這次卻沒之前那般爽快了。
竹筒里的桂花酒對陳九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這楹聯(lián)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收的。
桂花酒與銀錢是用猴兒酒換的，但這楹聯(lián)卻不同。
這是情分。
然而老丈卻不管陳九同意與否，轉(zhuǎn)身就走了。
陳九手里拿著楹聯(lián)，他看著老丈離去的方向砸了咂嘴。
猿三改望著那老丈離開的方向，嘀咕道：“這么多年過去了，酒安坊的人還是這般淳樸。”
他回過頭來，看向了先生，問道：“先生莫不是想將這楹聯(lián)還回去？”
陳九搖頭苦笑道：“還的回去嗎？”
“該是還不回去了?！?p> “既然如此，那便還些其他的回去就是了?！标惥胚@般說道。
二人再一次回到了楹聯(lián)攤前。
老丈像是料到了陳九要回來一樣，卻是收拾起了地上沒賣出去的楹聯(lián)，卻是沒想到陳九回來的這么快。
“老丈這就要走？”陳九問道。
老丈聽到這話停下了手，慎怪般的說道：“回來干嘛，哎喲，一副對子值幾個錢，酒都收了，一副對子又咋嘞。”
“這不一樣?！标惥耪f道：“不如這樣吧，既然是圖個吉利，我也寫個字留給老丈可好？”
“這……”老丈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是笑了笑，說到：“那你便寫吧?！?p> 陳九伸手接過了筆墨，將那一張方紙擺在身前，筆走龍蛇。
最后寫下的字也很簡單，只是一個“?！弊?。
但在猿三改眼中，那福字卻是極為亮眼，他不由得看向了身旁的陳九。
然而陳九卻是擺了擺手，眼神示意之下，猿三改也沒能問出心中疑惑。
“好字啊。”老丈嘆道。
陳九說道：“這福字老丈你可要留好，莫要弄丟了。”
“不能，這字可比我寫的好多了，老丈我可舍不得丟。”看的出來，老丈是真心喜歡這一個福字。
陳九見狀也是微微一笑，隨后他與老丈道了個別，帶著猿三改離開了此處。
酒能值多幾個子？
些許筆墨又值幾個子？
老丈望著那后生背影，取下腰間的猴兒酒抿了一口，笑道：“好后生啊……”
直到陳九消失在老丈的眼前，他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手中的那幅“?！弊郑煤檬樟似饋怼?p> 這酒是好酒，字也是好字。
跟在陳九身后的猿三改側(cè)目看了一眼先生，“先生，為何……”
“?！弊掷险煽床怀鍪裁撮T道來，但猿三改卻是明白，那福字寫下之時就有一道黃氣融入字中，掛于堂中，便可招來福運，保個平安，招財進(jìn)寶都是沒有問題的。
猿三改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先生這么輕易就寫下了這幅字。
陳九見他那副模樣，也沒有解釋，只是說道：“不過是一件小事?！?p> 猿三改嘆了口氣，說道：“小猴總覺得先生不像是個妖怪，反而像個人。”
“是嗎?！标惥盼⑽⒁恍Γ瑳]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