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悍卒過黃河
清晨，龍飛山。
八十名青壯集結(jié)點兵場，全部換上新衣、新鞋，整裝待發(fā)，目標地是青州漕運司。
這是他們做夢都想穿的新衣，然而此刻穿在身上卻感覺衣裳帶刺，渾身不得勁。
大幺哭喪著臉道：“大當家，俺還沒娶媳婦呢！能不能不去？”
顧佳安慰他：“沒事，我讓爹多燒幾個給你，你喜歡什么類型的？”
大幺：“……”
顧大方一副送喪的表情，慘白著臉：“閨女，俺把全寨的精英全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帶他們回來??！”
顧佳頜首：“爹放心吧?！?p> “萬一他們回不來，你也一定要活著回來，知道么？”
顧佳笑道：“好，我答應您?！?p> 眾人更加打鼓了。
如花通紅著眼，死活要跟著小姐，顧佳無奈，只好帶著她。
只有李維沉默不言，緊攥拳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深閨怨婦樣。
顧佳知道他的想法，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你靜候佳音便是。我跟你說，此去九死一生，我完全是為了……哎！我還沒說完呢！走什么走？”
這個死小子。
顧佳：“走吧，昨天我雇了馬車，在山下候著呢！”
青州漕運司。
漕運司依水而建，一條人工河上孤零零的停靠一艘中型福船，和幾艘小小烏蓬船。
河岸建有兩排青磚房子，最大的一幢亭臺樓閣樣樣齊全，最外層有高三丈的圍墻，圍墻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門樓，上層有青石扁額，上書：青州漕運司。
顧佳領著眾進了漕運司，諾大的亭院只有一位駝背的老人家在掃地?？吹絹砹四敲炊嗳?，老人家用掃帚朝正廳的木窗叩幾下。
一位身穿綠色公服，頭戴展角烏紗帽的中年胖子推門而出。正是漕運司曹史呂方杰。
顧佳上前：“拜見大人?！?p> 呂方杰仔細打量顧佳，嘖嘖稱贊：“好膽魄，真乃巾幗英雄也?！?p> “大人過獎了。”
呂方杰：“本官姓呂，昨日接到縣尊大人的手令，“青州號”便交付與你，望你為青州立奇功。嘿嘿！”
顧佳聽著滿心不是滋味，最后那兩聲“嘿嘿”是什么意思？
她左右瞧了瞧，詫異道：“敢問呂大人，船長與船工何在？”
呂方杰臉色古怪，指著那名掃地的老者：“都在哪呢！”
“啊？”顧佳僵硬著身體，半天想不出語言。
突然想起縣令說過，漕運司的曹史快成光桿司令了，沒想到他說的是實話。
好吧，總比撐竹排要強點。
福船分二層，底層是船夫搖擼劃漿的地方。顧佳把四十名青壯交給老頭，隨便他安排。
上層是休息的地方，有四間房，高一丈多，四壁有窗戶，每個窗戶懸掛窗幕。壁上有彩繪、字畫，裝飾相當有考究。
甲板上，老頭指揮眾人收鐵錨、揚帆、劃漿，等船動了，他再慢悠悠地走向船尾的舵艙，執(zhí)舵起航。
顧佳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動了。這老頭也是非常人??！能幸存至今的都是非常人。
青州離龍殿山不遠，且順流而下，一瀉千里。
顧佳讓大幺幾個取出備好的橫幅，高掛在上層最顯眼的位置。
如花抬首瞧了瞧橫幅，迷茫道“小姐，廢那么長的布就書幾個字？上面寫著啥？”
“能否活命就靠這幾個字了?！?p> “??？萬一山匪都不認識字，那不是白寫了？”
顧佳一怔，哎呀！不會那么倒霉吧？
船行至河心，水流越發(fā)湍急，兩頭望不到岸，只在天邊處隱約可見朦朧的青山。
此時，顧佳才知老父不是嚇唬她，乘一扇竹排過河，猶如在海上飄流的一片葉子，永遠沒有靠岸的一天，等著順流飄進大海喂魚吧！
黃河自西向東分別流經(jīng)青海、四川、甘肅、寧夏、內(nèi)蒙古、陜西、山西、河南及山東9個省，最后流入渤海。
此處是黃河最后一站，河面寬闊，水深無底，河海交融，黃波蕩漾。
遠遠的，河面上出現(xiàn)五個小黑點，隨著時間的推移，小黑點越來越大，赫然是五艘中型戰(zhàn)船。
五艘戰(zhàn)船并聯(lián)一排，橫跨整個河心，巨大的風帆全張，甲板上站滿帶弓的黑衣人。
最令人膽寒的是，每艘船的船頭裝置有一門駑弓，粗如大腿的駑箭閃著寒芒，尖銳的箭頭對準前方的來船，只要一拉開關，準能將目標船體射個對穿。
不用問，龍殿山到了，這些就是惡名昭昭的龍殿山山匪。
顧佳怎么看都覺得刻在船頭的赤紅標志眼熟的很，似乎在哪見過。兩根手骨打著交叉，托起中間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骨，猙獰可怖。
呀哎！這不是加勒比海盜的logo嗎？敢情龍殿山山匪才是骷髏頭標志的原創(chuàng)？
姜山是龍殿山的二當家，是姜川的二弟，與姜川的面容有幾分相似。生的國字臉，長須飄逸，以皂絹三尺裹發(fā)，戴幞頭，著儒袍。整個人透出書生文人的氣質(zhì)，顯的溫文爾雅。
但不代代表他脾性憂，好說話。
“青州漕運司？”
“好膽，敢拉起橫幅來了。什么時候青州漕運司敢走水路？來人，鋪繩網(wǎng)，備天梯，弓箭手準備?！?p> “二當家，要拉駑嗎？”
啪！
姜川一巴掌蓋在小羅嗦臉上：“你第一次出船嗎？對方明擺著給我們送船來著，你要把自家的船射穿？”
三天了，沒等到龍飛山那幫土貨，反而撈了一條大甲魚，這趟辛苦不虧。
姜山悠閑地盤算著，這艘福船作戰(zhàn)不行，但載人的舒適度卻是極好，到時把它獻給公子作游玩賞海用，必是大功一件。
等等！
待船近了，姜山才發(fā)現(xiàn)橫幅還有一排小字：龍飛山顧佳。
竟然是龍飛山？
姜山蹙眉，大哥有令，放龍飛山顧佳上山。他們怎么會跟官府攪在一塊？
姜山正欲下令放松警戒，突然發(fā)現(xiàn)來船猛的加速，氣勢洶涌，毫無停船的打算。那一往向前的決心毫不遮掩，似乎不與他撞個同歸于盡，絕不罷休。
姜山大驚，吼道：“拉駑箭?！?p> 顧佳緊緊攥住欄桿，心快提到喉嚨了。這些龍飛山的蠢貨在收到老頭的手號時，用力轉(zhuǎn)帆欲停船，不曾想緊張起來連左右都不分，把帆拉反了，以至受風力更甚，速度翻倍。
船上亂做一團，老頭在舵艙里拼命打反手勢，這些犧口發(fā)現(xiàn)不對勁，急忙調(diào)整風帆，風撞擊在風帆上，獵獵巨響，鼓起一扇風墻，似乎要把韁繩扯斷。
船停了，還略略有些倒飄。
顧佳長吁一口大氣，差些就英勇就義了，不禁埋怨起縣令，為他的官運出生入死，也不知配些熟練的船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