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聽寒沒料到姜櫟會那么瘋,閃著寒光的劍刃向她的心臟襲來,手下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
“天吶!”
“啊啊啊啊!”
尖叫和嘶喊不絕于耳,秦聽寒幾乎沒有回頭便縱身一躍而起,翻起的白衣向一朵花一樣緩緩綻開,秦聽寒一轉(zhuǎn)便輕盈地落在了陸塵洲的旁邊。
陸塵洲蹙眉看她,終究什么也沒有說。
姜櫟雙目通紅,姜順帝大驚呵斥:“孽子,給朕跪下!”
早有侍衛(wèi)闖了進來,月嬪嚇得花容失色,急忙沖上來奪下姜櫟手里的碧波然后跪下:“陛下,陛下,櫟兒只是一時糊涂,她并非故意要傷害長帝姬的啊,陛下,求陛下恕罪!”
姜櫟似是反應過來,她看向陸塵洲的方向,秦聽寒正與陸塵洲站在一處,兩人雖然沒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但站在一起卻有莫名的般配,姜櫟大笑一聲無力跪下哭泣:“父皇,女兒并非故意……”
“剛才你要做什么?弒姐奪嫡嗎?”姜順帝怒罵,他開口便是殺人誅心,再怎么愚鈍,姜順帝還是察覺了姜櫟那一瞬間濃濃的殺意,他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姜寧幼時跟在他身后的蹣跚身影,這是他與仁德皇后唯一的血脈,如今,他竟差點沒有護住這個女兒,父母心總是有些許偏差,而姜順帝,早就偏向了姜寧,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
“陛下……陛下……”月嬪還要哭喊著,秦聽寒卻開口了,她眉間散去了戾氣,面上一副氣定神閑,和在場的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父皇,寧安并非故意,勝敗乃兵家常事,寧安年紀尚輕,并不能將勝敗看淡,細究下來,也該原諒?!鼻芈牶屏私獧狄谎?,她此番開口算是給了姜順帝和姜櫟一個臺階,姜櫟固然可恨,但并非十惡不赦,目前她根基不穩(wěn),還是不要輕易樹敵,但若是今日之后姜櫟還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別怪她秦聽寒心狠手辣!
姜順帝沉默片刻,德貴妃便迎了上來:“陛下,致遠所言不錯,寧安年紀小,心氣高,但斷然沒有那種心思,還望陛下手下留情?!?p> “陛下……陛下……嗚嗚嗚……”月嬪垂淚低哭試圖引起姜順帝的憐愛。
“切,裝模作樣?!眿瑰鷫旱吐曇艉蜕磉叺腻拥馈?p> “就是。”姜桐素來不喜歡姜櫟,如今見她被姜順帝呵斥,她心里可樂壞了。
淑妃和姜妍倒是沒有多說,但心里所想,必然和嫻妃母女一樣。
“父皇……”姜櫟眼底泛紅,瞧著倒是楚楚可憐,秦聽寒若不是見過對方目中無人的模樣,怕也會被對方這純真善良的模樣蒙騙片刻。
“孽子……”姜順帝甩袖怒罵一句,底下臣子眾多,今日發(fā)生這種事簡直是讓天家蒙羞,雖然秦聽寒給了臺階,但在座的哪一個不是老狐貍?誰沒有眼睛看不出來?但姜櫟再怎么胡鬧畢竟也是一國帝姬,不至于真的扔出去砍了。
“陛下,今日之事不過因比武而起,寧安醉心武學,但氣候不成,不如遣回南山繼續(xù)修行?!钡沦F妃打圓場笑道。
秦聽寒聞言不由看了德貴妃一眼,這招簡直高啊,不僅將姜櫟遣去了南山,同時也讓月嬪記恨上她,不得不說德貴妃真是好算計。
月嬪不會怨恨德貴妃,說不定還感恩戴德對方給了姜櫟一線生機,但是對于姜寧,月嬪必然不會放過,畢竟此事因兩人比武而起,月嬪不會怪罪自己女兒,所以,也只有她,能成為月嬪怨恨的對象了。
姜順帝有些猶豫,若真如此,怕是會傷了姜寧的心,德貴妃和秦聽寒都看出了姜順帝的顧慮,秦聽寒正要開口,德貴妃便不露聲色地擺擺手,底下一位御史便走了出來。
“陛下,今日之事簡直可怖,寧安帝姬心術不正,比武本是點到為止的事,但寧安帝姬卻在比武結束后還要對致遠長帝姬下死手,這顯然便是心存奪嫡女之位!按照律法,當斬首示眾!”田中勾唇,但啟唇之間這抹陰笑便隱于他的臉上。
“臣附議?!睆堄纷饕?。
“田愛卿……張愛卿……你們……”姜順帝蹙眉,他未曾想過要殺了姜櫟,但沒想到,底下這批御史,竟要他殺了寧安!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田御史義正言辭。
“陛下,櫟兒罪不至死啊!陛下!”月嬪哭喊。
“父皇,父皇,女兒錯了,女兒錯了,女兒不該挑釁長姐,也不該……”姜櫟這下才慌了起來,她本以為按照姜順帝對她的寵愛,即使她暗算姜寧,姜順帝也不會拿她怎么樣,但終究是她太過得意忘形,忘記了再怎么逾越,姜寧也是壓她一頭的嫡帝姬。
“哈?!鼻芈牶α艘宦?,她這一聲太過突兀,頓時之間便鴉雀無聲,秦聽寒挑眉一笑,一時看去竟有英姿颯爽傲氣不羈的模樣,她偏頭道:“本宮覺得貴妃娘娘所言極是,妹妹無害人之心,但還是好生回南山修養(yǎng)著吧。”
“長帝姬?”德貴妃故作疑惑道,秦聽寒這一說,便點明了是德貴妃將姜櫟送去南山的,月嬪緩過來之后,怕也是要將她記恨上。
好計謀,德貴妃微微一笑。
“貴妃娘娘宅心仁厚,真是風華無雙?!鼻芈牶_口,一旁的龔世韞愣住,他心里越發(fā)疑惑,姜寧應是極不喜歡德貴妃的……可為何……
“罷了,就這樣吧?!苯樀鄞驍啵臼菢O為威嚴的男人此事看來有些落寞,秦聽寒微微福身:“女兒身體不適,便先告退了?!?p> “下去吧?!苯樀圯p嘆一聲。
秦聽寒起身,陸塵洲低笑看向她:“長帝姬真不簡單啊?!?p> “還請侯爺記得將弦樂劍送至致遠殿。”秦聽寒冷冷道。
“要拿弦樂劍,長帝姬需得回答我一個問題?!标憠m洲開口,記憶有些混亂,但他依舊認為,面前的女孩,有什么秘密。
“剛才落彩頭的時候侯爺可沒有附加條件?!鼻芈牶幌滩坏氐?,她抬腳走到龔世韞身邊:“今日攪了晉王殿下的接風宴實在抱歉,若以后有機會,必然償還。”
“無事。”龔世韞搖頭,隨后他綻出一抹笑:“你沒事就好?!?p> 大抵龔世韞的目光太過溫柔,秦聽寒心里一顫,隨即別開了臉,她微微福身便轉(zhuǎn)身離開。
從溪和從海急忙跟上。
陸塵洲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背影一眼,今日鬧劇已落幕,他在這里也沒什么意思,思及此,陸塵洲一撩衣擺便轉(zhuǎn)身離開。
宋朝頗有些莫名其妙,怎一盞茶功夫,他這位好友就像變了一個人?素日里不是孤冷傲然的嗎?怎一瞬間又帶了一些腹黑呢?簡直和三年前的他有些相似。罷了罷了,說不定腦子又好了罷,宋朝撈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想著。
秦聽寒走在最前面,她出了殿門才發(fā)覺長樂宮可真是高啊,眾多宮殿的無人之巔,被銀白月光籠罩,清寒孤寂,就像冰冷的廣寒宮一般,九十九階路延至黑暗之中,就像一條不歸之路,回不得頭,只能咬牙前行。
“晉王殿下對長帝姬可真好?!睆暮8袊@道。
秦聽寒聞言只是微微怔住,隨即她淡笑:“或許吧?!蹦晟俚那檎x是深愛,只是,秦聽寒比任何人都清楚,龔世韞喜歡的那個人,是姜寧,是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姜寧。
她秦聽寒不會被這份愛意打動,因為對方眼眸里的溫柔,從始到終,都不是為了她秦聽寒。
姜寧,你應是幸運的,至少,要比那個死去的秦聽寒遠來得幸運。
“呀,下雨了。”從海喚道。
秦聽寒仰頭看去,確實是有水滴落在她的臉上,冰冷的水滴打顫她的睫毛,秦聽寒止住了從溪要去尋傘的舉動,她道:“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p> “帝姬?”從溪擔憂看向她。
“無事,去吧?!鼻芈牶畞G下這一句話便一個人走進了雨幕之中。
秦聽寒步伐不算快,略過那些行禮的宮人,她終于走到了鳳凰宮門前,朱紅大門緊閉,即使看不見也知里面是一片漆黑。
這里是姜寧生母仁德皇后的寢殿,自從仁德皇后逝去之后,這里除了掃灑和值夜的宮人為你,便鮮少有人來了。
姜順帝怕觸景生情徒生哀傷便不忍再來,而姜寧,卻是因為害怕,也未來過。
“姜寧,我替你來看看你的母親。”秦聽寒開口,這些日子她心緒不寧,但走到鳳凰宮時,她便知道了,自己的心緒不寧,都是來自于姜寧的執(zhí)念,徹底消失前再看看自己的親人,本就是人之常情。
秦聽寒抬手放置朱紅大門前,她感覺身子一熱,所有的力氣都被一點一點抽離,待徹底順著宮門坐下之后秦聽寒才輕輕喘了一口氣,心里的那陣壓抑也隨著夜間的細雨消失殆盡。
姜寧真的走了。
細雨順著磚瓦落下濕了她的鞋襪,秦聽寒勉強站起身,但只聞一聲瓦片撞擊的聲音,她心覺不妙,隨后她想要走,卻被人反手掐住了喉嚨。
那人身上帶著淡淡的香,只不過這份香有一絲潮濕的味道。
“別動?!蹦侨说吐暫戎?。
蜉蝣九萬里
龔世韞喜歡的人是姜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