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影窟內(nèi)所有殺手都已經(jīng)復位,只差這名殺手頭領了,許久后,洞口終于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所有人將目光投向腳步聲來源的方向。
“涼……涼王,屬下遲來還請涼王責罰!”頭領一手捂著眼睛,單膝磕頭地氣喘吁吁道。
“責罰便不必了!”涼蝠倚在虎皮大椅上一手撐臉,一手點觸著椅子扶手,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懶散道。
“多謝涼王!”殺手頭領喜出望外,心想大王定是知道自己身不由己才免去責罰的。
“狂刃,往后就由你帶領他們?nèi)蝿瞻?!”涼蝠閉著眼搖頭晃腦像是在哼小曲兒,漫不經(jīng)心道。
“是!涼王!”一名黑衣蒙面人站出來得意道。
“涼王,這……這是為何?”殺手頭領急了。
涼蝠沒說話,他伸指輕點狂刃的方向示意讓他說明。
“信號彈發(fā)起后我們便紛紛起身趕回寒影窟,途中頭領……途中碎劍執(zhí)意要返回殺掉那名漏網(wǎng)之魚,我曾多番勸阻,他卻執(zhí)意要去,還說……”狂刃雙手握拳交叉至肩頭單膝跪地道。
涼蝠食指向椅子扶手上輕點兩下,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碎劍說他跟隨您身邊最久,您不會對他作出懲罰。”狂刃低頭,嘴角勾起一絲邪笑。
碎劍一聽此話瞬間勃然大怒,未經(jīng)允許便起身與狂刃對峙道:“你竟敢曲解我的意思,你……你這卑鄙小人!”
“涼王,此事絕不是他說的那樣,屬下,屬下并非有意違背涼王,只是那毛丫頭殺死我們兩名兄弟,屬下實在氣不過,追過去將她殺了才得以泄心中之火,只是此人似乎并非凡胎肉體,在被屬下刺中要害后竟還能逃走,還……還刺瞎屬下的一只眼睛,不過屬下的刀上有她的血,涼王一定有辦法找到她再將其殺死。”碎劍回身繼續(xù)向涼蝠行禮,一五一十將真相說明。
聽到這些話,站在涼蝠身側的殘柳眼中瞬間填滿震驚與哀傷,但在得知田小柔最終逃走后,她緊繃的雙瞳又迅速松緩,并輕舒了口氣。
“兄弟?哈哈哈哈,寒影窟何時成了你們培養(yǎng)兄弟情誼的家苑了!既然,你那么看重死去的……兄弟!不如就去陪陪他們,瞎了眼的殺手與斷了獠牙的狼一樣無用,留在這兒也只會礙事。剁了他四肢,丟去山去,喂狼!”涼蝠睜開眼嘴角勾起一絲詭笑。
“涼王,涼王,屬下知錯了,請諒王饒命啊,啊~”求饒的話還未說完,他已經(jīng)被持劍上前的殘柳飛身前去斬斷一只手,他剛要起身逃跑,又被身后幾名殺手紛紛斬斷手腳,直接拖出去丟下了山。
“這才是寒影殺手該有的樣子,殘柳!”涼蝠沒有忘記她私自使用信號彈的事,幽幽道。
“是,涼王!”殘柳立馬跪下行禮。
“說吧!”
“此次任務中我們遇到一位奇異少女,這名少女不會武功也沒有法力卻力大無窮,不用一刀一劍便殺死了我們兩名殺手,而且她受的傷竟會自動修復,屬下想此人定不是肉體凡胎,或妖魔或仙神定有其一,繼續(xù)僵持下去定會增加我們的傷亡人數(shù),而涼王手中下屬皆是精挑細選而來,若傷亡持續(xù),空位無法及時填補的話,定會影響大王任務進度,屬下不得已才……”殘柳畢恭畢敬字字皆經(jīng)深思熟慮。
“好~倒是有心了!”涼蝠對這番話十分滿意,他撇了一眼碎劍掉落在地上的刀,殘柳立馬就領會他的意思,邁步前去將劍呈了上來。
接過刀,涼蝠立馬就被這血中特有的怡人氣味激的精神煥發(fā),眼中瞬間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笑逐顏開,一副飄飄欲仙極其享受的模樣。這兩天身上這具沈樓護衛(wèi)的軀體已逐漸開始散發(fā)出異味了,然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這刀上殘留血跡后,這軀體竟意外的散去了異味,肌膚也恢復的如這護衛(wèi)生前一般,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也在瞬間變得神采飛揚,像是從未死過一般。
涼蝠嗖的站起來,欣喜若狂,咧嘴勾起陰邪奸笑幾近癲狂道:“如此珍饈美饌,唯有本王可得!”
手下們從未見過他這般瘋狂模樣,紛紛嚇的低頭悶不作聲。
拖著遍體鱗傷的瘦小身軀,田小柔順著天空那顆最早出現(xiàn)也是暗夜中唯一閃亮的啟明星正跌跌撞撞的走到寂夜下的一片陌生叢林里,右手將頭發(fā)捂在心臟那處令她過多失血的傷口上,暫時止住了血,但由于傷口過深,內(nèi)傷過多,加上身體多處骨頭受損,她幾乎奄奄一息,眼前早已是一片茫??潄y,花影重重,自己的腳步聲明明很重,可耳朵卻聽不見一絲聲音,腦袋里一片嗡鳴。
這就是瀕死的感覺么……
很快田小柔那靠意志強撐的腳步再也無法挪動了,她垂弓著身子將額頭抵在一棵大樹上,緩緩的跪了下去,醞釀片刻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翻過身來,靠在樹干上,坐在鋪滿落葉的林地上,她努力打破強烈的睡意半睜著沾滿血痂的雙眼望著天空那顆啟明星,昏花的眼中唯一閃亮的星星變成數(shù)顆,她那滿是血跡干燥起皮的嘴唇在星光的照耀下微微咧開。
娘,我會見到你們么……
田小柔腦海中不停的翻滾著,涌出這一生她經(jīng)歷過的所有痛苦和美好的回憶,每一秒每一幕都歷歷在目,好似觸手可及,那些聲音那些面孔那些哭喊斥罵笑容與關切聲都有條有序的掠過她的腦海,如一匹風中疾馳的千里駿馬。
所有她遺忘的,包括雷雨聲,母雞咯咯聲和那口口聲聲的災星也都清晰的出現(xiàn)在腦海中,原來,這些都是真的。
她迅速將腦海中所有痛苦的回憶加速滑過,最終停留在與田嫂第一次相遇的那間包子鋪前,她將記憶放慢,細細品味著自己美好生活的開端,空洞無力的雙眼前浮出田嬸溫暖親切的笑容,阿雪那時候還是個毛茸茸的雪團子,第一次見玉兒時他還十分嫌棄自己,田叔叔平時話不多卻對媳婦體貼入微……
她從懷中掏出割發(fā)時藏起的那縷姻緣紅繩,她吃力的抬起右臂,將它輕輕扣在自己烏黑散亂的長發(fā)上,只是力道有限,紅繩松松垮垮的貼在頭發(fā)上一副隨時都會滑下來的樣子。
曾經(jīng)在流浪途中,她不知從誰的閑聊里聽到過這樣一段話,人死后會入地府,善者會繼續(xù)投胎作人,惡者會投作牲畜,不管是人還是牲畜,這些要投胎的魂魄都必須要經(jīng)過奈何橋,橋旁的孟婆會讓你喝了孟婆湯再過橋,喝了它便會忘記生前所有往事,而后才可投胎,若不喝,便永無超生之日,若……實在不想忘卻前世之事,那便在自身血骨上刻下自己的姓名,如此,即便是來世,也不會忘了自己是誰。若上蒼開眼,定會被這番刻骨銘心之舉所感動,或許就會賜其與至親再續(xù)前緣的機會,刻骨越深則越易顯靈吶。
這種荒唐的故事,或許只有田小柔會信吧。
她不想忘記田嬸嬸,玉兒,田叔叔還有阿雪,她已經(jīng)失去了他們,無論有無來世,來世又如何,她都不想失去這些僅存的,來之不易的美好記憶。
她想試一試,哪怕有一絲能與他們再續(xù)親緣的機會,哪怕再痛,她都不怕。
玉兒曾教過我如何寫自己的名字……
她右手不停的在地上摸索著,終于摸索到一塊碎石頭,她奮力抬起垂下的左臂摞起袖子露出細瘦微黃的胳膊,拼盡力氣用石尖在胳膊上重重刻去,田,小,柔,歪歪扭扭的三個血字,怕刻的不夠深她又復刻了一遍又一遍,皮肉綻開,目不忍睹,只是她的臉上卻不顯半點痛苦,反露出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