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京城,經(jīng)常下雪,興源街華藝大廈前,三人站在雪地里,凍得瑟瑟發(fā)抖,看著高端大廈,讓三人有種望然卻步的感覺。
“文成,你說這次能成功么。”
趙文成搓著手,看著路上的行車,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唉,咱們都是新人,想成功有些難?!?p> “行了,別怨天尤人,活著干,死了算,進入問問就知道?!?p> 孫羽君說完這句話,三人邁著步子往大廈里面走去。
路過門口時,一股暖風吹來。
真舒服。
在外面都快凍僵了。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你們么?”
前臺接待露出微笑看著三人,打量著他們的穿著,看見穿的普通,沒有剛進門的熱情。
“我們拍攝了一部電影,想找貴公司做電影宣發(fā)?!壁w文成把來這的目的說出來。
和往常一樣,先填寫表格,被指引到一間辦公室,接待小姐就走了。
他們?nèi)舜蛱角宄?,華藝和光線不對付,這才來這試一試。
沒有熱茶,也沒有咖啡,只有冰冷的椅子,這就是對待新人導演的接待。
他們?nèi)齻€早已經(jīng)習慣,那天從光線回去,陸續(xù)跑了幾個小一點的公司,要求一個比一個多,讓趙文成越來越寒心。
“你好?!?p> “你好。”
辦公室進來30多歲男人,帶著個眼睛,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
“你們是投資還是宣發(fā),或者是找藝人拍戲?”工作人員直截了當。
趙文成知道,華藝有一個強大的藝人陣容。
旗下子公司簽約了很多大明星,特別是導演陣容,有馮曉綱、管胡、徐客………知名導演。
“我是想找華藝宣發(fā)和審核,電影拍攝還有后期已經(jīng)完成,不知道貴公司能不能辦理?!?p> “貴姓?”
“姓趙,趙文成,這位是攝影劉軍,這位是主演孫羽君?!?p> “哦,是一個團隊?!?p> 趙文成問他:“請問您貴姓?”
“滕明?!?p> “滕先生,貴公司對于懸疑片有興趣么?”趙文成看著他問。
滕明本人對懸疑片感興趣,但是,公司一向都喜歡拍攝商業(yè)片,懸疑片很少接,除非是大牌導演的作品。
“不好意思趙先生,我們公司對懸疑片不感興趣。”
聽到這句話,心又涼了一次。
咬了咬牙說道:“滕先生,拷貝我?guī)砹耍@是光電備案資料,還有拍攝許可證?!?p> 趙文成說完從皮包里拿出資料,輕輕放在滕明面前。
“好吧,今天馮導剛好在公司,請他看看,或許真行。”
滕明走后,三人對視一眼,看來今天有戲。
馮曉綱今天真的在公司,他去年拍攝《私人》電影,取得票房還不錯,今年是春晚導演,這段時間不太忙,因為還有兩個月才到春節(jié)。
“馮導,新人懸疑片看不看?”滕明敲響馮曉綱的辦公室。
馮曉綱的嗓子有一種沙啞感覺,聲音有些大:“什么新人導演,又哪個二代導演的片子?讓我給看看?!?p> “新人,20多歲,看穿著很普通,不是二代?!?p> “不看。”
滕明聽到回答,只能請審片人員觀看下,誰知道剛播放五分鐘,就把拷貝送了出來。
“這片太文藝,票房不會超過300萬,一天下檔的那種,院線都不會上映這種片子,去網(wǎng)絡上播放能賣個20萬左右。”
滕明見審片人這么說,只能回去告訴趙文成。
10分鐘…,30分鐘…,一個小時。
滕明推開房門。
趙文成已經(jīng)知道答案。
《周先生》片長118分鐘,現(xiàn)在才一個小時,肯定是沒戲。
果然。
“趙先生,這部影片上映不了院線,如果可以,10萬華幣,我們公司收了。”滕明開門見山。
“什么?10萬!”
孫羽君站起來,情緒有些激動,劇組花銷他都看在眼里,膠片就花了50多萬,現(xiàn)在居然只值10萬。
“君,坐下!”
趙文成先讓孫羽君坐下,微笑著對滕明說:“不好意思滕先生,我朋友情緒有些激動,我們先走了。”
三人離開華藝大廈,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回頭望著華麗的建筑,街上車輛多了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下班時間,天色慢慢變黑。
三人一言不發(fā),漫步在京城的街道上,剛下過雪的道路,有些泥濘,踩上去很滑。
萬事開頭難,他們現(xiàn)在找不到開頭的道路。
大華電影最悲哀的東西,就是資本不斷的立威,制定資本希望的規(guī)則,資本想要的格局,對于市場來說,俗就對了,只要俗,就把錢賺到手。
現(xiàn)在電影的俗,是不貼地氣的俗,只把觀眾當傻子一樣欺騙,傻子喜歡看俗的。
回到旅店,趙文成把上千張分鏡頭腳本、劇本、膠片全部找出來,抱著所有東西來到雪地上。
看著自己辛苦半年多的結晶,他可以感受到內(nèi)心的冰冷,他的心死了。
自己喜歡的事業(yè),最終徹底失敗。
抽出一根煙,掏出打火機,一張一張的燒著分鏡頭腳本,這是他沒日沒夜畫出來的。
“文成!”
“文成!”
“你這是做什么?這些都是希望,現(xiàn)在遇到挫折怕什么?!?p> 燃燒的分鏡頭腳本,是那樣的溫暖,給冬季的寒冷,帶去最后一絲溫暖。
劉軍拼命撲打著火焰,淚水流淌到火堆中,孫羽君抱住他,雙手死死抓住膠片。
“啊…!啊……!啊………!”
拼命的呼喊,周圍路人異樣的眼光看向他們。
火被劉軍撲滅,分鏡頭腳本燒掉200多張,劇本全部燒沒,一張都沒有剩下。
劉軍的手被燒出十幾個火泡,他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疼痛,查看剩余的分鏡頭腳本。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趙文成從沒有想過絕望,電影是給他的第一個絕望,屈辱、無力、又像一個小丑一樣活著。
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是風,可以輕浮世間?,F(xiàn)在我才知道,我們只是草,每次都經(jīng)歷死亡和重生。
夜晚劉軍帶著滿是紗布的雙手,舉起一瓶啤酒,對著趙文成說:“愛與希望永遠不死?!?p> 或許趙文成已經(jīng)忘記眼淚是何種物質(zhì),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流淚,哪怕臨死之前他都沒有,看著劉軍滿是笑容的臉。
他的淚水不知不覺從臉頰之間流淌出來。
原來這就是眼淚。
趙文成把這種物質(zhì)又重新放在心里。
他想到鄭燮的一首詩。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