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后試探

　　卿灼醒來之后，柳汝云不再是每日都會過來，只是偶爾會來一次，送些木炭或者是做兩身新衣裙給卿灼。

　　周志國中間抽空過來了幾次。

　　周銘疼惜卿灼這個妹妹大病初愈，便每日都拿著書本過來親自輔導(dǎo)，一見到卿灼露出疲倦的神色就立刻停止授課。

　　薛氏那邊每日都會燉好補身子的藥膳端來。

　　一時間卿灼似乎成了侯府最受關(guān)注的人，周雪薇不曾來過一次，倒是每次都在柳汝云準備去桃苑的時候都會摟著柳汝云撒嬌，柳汝云來卿灼這邊的時間就會一拖再拖。

　　“姑娘，馬姨娘給您送東西來了?！贝荷⌒囊硪淼厮藕蛑渥?，不敢有絲毫怠慢，上次卿灼手里地字條倒是拿出來了，只是上面的字早已經(jīng)模糊不清，沒有人知道上面寫了什么。

　　薛氏在卿灼清醒之后過來詢問過，剛一開口卿灼的眼淚就唰唰往外流往下落，那架勢頗有一種要再度陷入昏厥，薛氏又是好一陣哄，從那之后沒人敢問卿灼這個問題。

　　這些日子，春生將卿灼周圍的事情處理的很好，任何麻煩都沒有出現(xiàn)在卿灼的眼前。

　　卿灼放下手中的熱湯，站起身來朝著外面走出去。

　　春生微微一愣之后連忙跟上，以前卿灼都是說不見的，這次卿灼居然親自走了出去。

　　難不成卿灼對這個肚子里懷著公子的馬姨娘也有了交好的心思？

　　“六姑娘，妾身來看看六姑娘。”馬姨娘挺著肚子，披著暗紅色的披風(fēng)，在嬤嬤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卿灼靠近，“六姑娘病了這么久，妾身也是擔憂不已，現(xiàn)在看到六姑娘的臉都比以前瘦了一圈了，妾身看著真是心疼?！?p>　　“要生了吧？”卿灼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看著面前的這個喜歡紅衣的女子，看上去不過雙八年華。

　　卿灼討厭她眼中的目光，那目光中中嫌棄和算計她也曾在后宮中見過，卻不像馬姨娘這般明顯。

　　馬姨娘一愣，隨后撫摸著肚子，一臉幸福和炫耀的說道：“還有一個半月小公子就出來了。”

　　“正好是年后呢?！鼻渥铺痤^，連綿的小雨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消失了的，等她醒來就只剩下刺骨的風(fēng)和偶爾飄來的雪花。

　　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一絲陽光，烏云積攢在一起逐漸靠近。

　　馬姨娘看著不說話的卿灼，又哀戚戚的說道：“都說姑娘是得了什么魔怔，夫人怎也不知多陪陪姑娘？她怎么說也是您的親娘，卻整日里被七姑娘纏著?！?p>　　“熱嗎？”卿灼的聲音很輕，輕的都快隨風(fēng)吹走聽不見。

　　馬姨娘剩下的話噎在嗓子里，只能咽下去，她不明白卿灼為什么要問這樣的莫名其妙的問題，搖頭：“這天氣，怎會熱？”

　　“那你說什么風(fēng)涼話？”卿灼仰頭直視馬姨娘，馬姨娘看的真真切切，卿灼那雙眼眸里露出的是駭人的殺意。卿灼想要殺她？

　　“不是，六姑娘我……”馬姨娘還沒說完就見卿灼的唇畔牽起一抹嘲諷。

　　她的計謀都還沒有實施，卿灼就像是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

　　“沒人告訴你，我不待見妾室嗎？那日給了你幾分好臉色不過是給父親面子，我不想讓他當面難看。怎么？現(xiàn)在覺得我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就想來挑撥離間讓我站在你這邊唯你馬首是瞻嗎？你的道行太淺了，淺得我都不屑聽你把話說完?！鼻渥频穆曇舯?，讓馬姨娘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這不該是七歲女孩該有的眼神，不該是七歲女孩該有的氣度，不該是七歲女孩該有的話音，就像是歷盡滄桑的人回頭來教育她這個初出茅廬的人。

　　“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就帶著你的東西滾，回去好好的撲在我父親的懷里告訴他你是怎么在我這受到欺辱的。”卿灼的目光更冷了，馬姨娘覺得自己若是再不走，很有可能就在也走不了了。

　　她的聲音微顫：“嬤…嬤嬤，我…我們走。”

　　春生簡直看呆了，以前卿灼不喜歡姨娘好歹還會留一些情面，沒想到剛才卿灼居然那么不留情面，直接轟走了馬姨娘。

　　“卿…卿灼妹妹，身子好些了嗎？”周夢嫣和周巧嫣兩姐妹站在一起，手上捧著一束干花和一盒甜食。

　　卿灼微微側(cè)頭瞥了一眼兩人：“有事？”

　　“沒有沒有！就是來看看你?！敝芮涉踢B忙搖頭。

　　“進來坐會兒吧，手都凍紅了。”卿灼說著，自己卻是先走了進去。

　　兩姐妹對視一眼，跟在卿灼身后進了桃苑。這是她們在卿灼住進來之后第一次到來，卿灼對她們的態(tài)度讓她們不免有些誠惶誠恐。

　　“六妹平日里也做女紅啊?！敝芮涉炭吹阶郎匣@子里的手帕，詫異的說道，她們知道柳汝云其實沒有給卿灼找女紅師傅。

　　卿灼點頭，看著局促不安地兩姐妹，“你們，對侯府了解多少？”

　　“父親是世襲侯爺，是個厲害的人?！敝軌翩袒卮稹?p>　　“坐吧，站著多累?！鼻渥葡胍獢D出一抹笑來，但是她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妹妹別勉強自己了，你病剛好，不用招待我們兩，我們就是來看看你的。”周巧嫣連忙說道，她看到的是卿灼拒人于千里的淡漠態(tài)度，卻不知為何獨獨對她們兩這么好。

　　卿灼點頭，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她將人請了進來，又無緣無辜請人離開。

　　春生只能祈求兩個姑娘有點眼色趕緊離開，最近她家姑娘的喜怒可是無常呢。

　　周夢嫣和周巧嫣也不負春生期待，連忙告辭。

　　等到她們走了之后，卿灼看著桌上的禮物，不由憤怒起來，她一腳踹翻一個凳子，木木的站在一旁喘氣。

　　“姑娘，馬姨娘那番話就是故意挑撥您和夫人關(guān)系的。您生病的時候夫人衣不解帶照顧你，等您病好了之后她又悄悄離開，來的也稀疏了，夫人是在意姑娘的?！贝荷B忙上前輕拍卿灼后背，就像是哄小孩一樣。

　　卿灼沒有說什么，只是等了很久之后沙啞著嗓子說道：“她不是我娘，她是周雪薇的娘。因為舍不得周雪薇，所以盡全力讓周雪薇留下。她對我，只是責(zé)任而已，名義上我還是她親生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會關(guān)心我的人了，再沒有了！他們都死了，都被殺了！”

　　“姑娘又說傻話了，夫人分明很疼愛姑娘的。”春生這次是真心實意為柳汝云說話，因為她看到了柳汝云在卿灼剛昏迷的時候衣不解帶地照顧卿灼，只是后來身子受不了，晚上才回去，等一大早又過來守在卿灼身旁。

　　“你這么說，倒讓我有幾分想要相信她。可是，她終究是我剛回來的那個母親，不信的話我做最后的試探給你看，她絕對是護著周雪薇的?！鼻渥圃捴械臒o力和蒼白讓春生有些膽怯，她只是覺得柳汝云變了，那么遇到事情柳汝云會護著卿灼嗎？還是和以忘一樣想都不想就護著周雪薇。

　　卿灼見春生陷入思考，又說道，“東魏的公主是最幸福的人，她雖是一國公主，卻有疼愛她的父母。她離開旭國時那驕傲飛揚的模樣當真是令我看呆了，那個時候她是最幸福的人，因為她即將奔赴回父母的懷抱?！?p>　　使團離開的那天她也是去相送了的，她想要多看看熟悉的面容和人，拓跋兄弟她見過，是他們小時候去月國是，她見過的，多年過去他們已經(jīng)很成熟了。這是在異國他鄉(xiāng)算是見到了熟悉的人。

　　隨著入冬的寒冷，雪花不再是稀疏的，而是密集的，急促的落下。

　　雪花所到之處遮蓋了一切的血腥污穢，剩下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樹上、房檐上，誰和誰都一樣，是雪白的，被雪覆蓋的，盡管甩掉了一身的雪，但依舊會落下的雪花再次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