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見惜春說話一點兒也不給自己留余地,氣的想吐血,岫煙突然微笑著道:“我今兒算是見識了,妹妹可真是個妙人兒,連屋里的丫頭都這么通情達理,真是大家風范,讓人佩服。”
邢夫人白了岫煙一眼,道:“小孩子家的,你懂什么是大家風范?”
惜春看著岫煙滿眼的真誠,再看邢夫人,一進來就像是要當家做主的樣子,自己目的性很強卻在顧左右而言他,總想管自己府里的事兒,那就索性不理她好了。
于是對邢夫人道:“大太太要是累了,就去曖閣里歇歇,早上新做的點心,我讓丫頭給您端來。姐姐第一次來,我?guī)Ы憬闳@子里走走?!?p> 邢夫人一見要甩下她,只好放著臉面不要,直接道:“我不累,坐坐也得去了,家里大老爺還等著銀子用呢!我正想與姑娘說呢!你這里要是有多余的銀子,可否借我三五千兩,我把大老爺?shù)氖聝航鉀Q了,年底就還你?!?p> 惜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邢夫人,這是要直來直去了?
邢夫人道:“說實話,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你大伯逼的緊,要在外頭賃個宅子商量軍機用,你也知道朝廷的事兒,有時候在家里不合適?!?p> 惜春心里盤算著,要是真的商量軍機,那朝廷會安排地方的,怎么還需要自己賃宅子。突然惜春腦袋里靈光一現(xiàn),什么軍機?定是為了安排那兩名外族女子。這銀子惜春不能借,要是借了就是助紂為虐。
惜春笑著道:“看大太太說的,我這府里哪有什么余錢?。∥夷昙o小,花錢也沒個節(jié)制。您要是不開口,我還想問您呢!三年前我們?nèi)忝脺惲宋迩山o大太太,我出的也不多,也就兩千兩的數(shù),大太太要是手頭寬裕了,就還給我些。我也好置辦酒席?!?p> 邢夫人一聽這是拒絕她了,那就不用客氣了,直接道:“這三年一直在還著錢莊上的錢,那錢要是不還,等我們從邊關(guān)回來后,還要付利息的。債逼的沒法,自己家的倒要先靠后了。”
惜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幫幫大太太。說實話,那時湊錢給大太太,是真心想幫大太太的忙。這樣吧!既然都艱難,那我就把欠條還給大太太,以后大太太有了就給,沒有就算了,算我送給大太太的好了?!?p> 邢夫人臉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調(diào)色盤,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后就變成了黑,索性也不繞彎子了。她也想讓岫煙知道自己有多難,讓他們打消了打秋風的念頭,于是拿著長輩的架子道:“你給一個丫頭準備嫁妝都能傾其所有,怎么就不能拿出幾千兩給你大伯使用。真是枉費榮國府里把你養(yǎng)到那么大,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報恩呢?”
惜春定定的盯著邢夫人道:“我在榮國府里是因為老太太,報恩也是報老太太的恩,與大太太什么關(guān)系,難道我長在國公府里,府里的阿貓阿狗我都要感恩嗎?大太太這是什么道理?”
“你說誰是阿貓阿狗?你也太大膽了?!?p> “我是大膽!要是不大膽我也不能一個人跑到千里之外去造船,也不能跑到萬里之外去收倭國。大太太用的又是什么邏輯,讓我給大老爺報恩,要報恩也是報老太太的恩。難道是老太太讓大太太來挾恩以報的嗎?那我可要去問問了。”
邢夫人一聽要去問老太太,當即就急了“你不借就不借,總拿老太太說什么事兒?你以為老太太還待見你?。±咸F(xiàn)在自己認了鴛鴦做孫女,你們這些個不在身邊的,平日里指望不上,以后也用不著了。有了鴛鴦這個小姐,你以為你在老太太心里,還能有多重的份量?。俊?p> 岫煙一聽邢夫人這是不要臉面了,連罵街的架勢都拿出來了,忙上前勸道:“姑母,咱們先回去吧!已經(jīng)叨擾妹妹這么長時間了?!比缓笥謱οТ盒χ溃骸懊妹貌灰姽郑展媚覆呕貋?,諸事繁雜,她太累了,我?guī)厝?,改日再來看妹妹?!?p> 邢夫人瞪了岫煙一眼,對著惜春道:“你也不用在這兒給我充當國公府的小姐,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這么大一個國公府還真不是你能?受的,你也不怕壓了你的福壽,讓你沒個善終?!?p> 惜春突然冷笑一聲道:“大太太真是……呵!什么都敢說??!看來是忘了當初是怎么從獄里出來的了。我雖然年紀小,但我也知道這國公府我受之無愧,不像有些人,弄丟了誥命,還差點兒連家都沒了,可真是可憐啊!另外我得告訴您一聲,鴛鴦能成為小姐,那是本姑娘我樂見其成的,總比當了某人的屋里人要好的多?!?p> 惜春邊說邊往前走,直把邢夫人逼坐在椅子上,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大太太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大太太本不用唯大老爺命是從,而是要規(guī)勸大老爺別走了歪路,心思不正了,做事就不可能對。是時候應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了,為什么戍邊的將士都得了封賞,只有大將軍沒得封賞?難道大將軍連一個士兵都不如嗎?要不是德行有失,皇上怎么會如此?”
邢夫人坐在椅子上,身子歪著,躲著惜春的逼視。惜春的話字字都像刀子一樣,扎在她的心尖上,讓她無地自容。她何嘗不知道賈赦的人品有問題,可是自己有錯在先,本來就逆來順受慣了的,這個時候,更是不敢向賈赦說諫言了。惜春的話難聽,但道理她都懂,只是懂也不用,她是不可能對賈赦說忠言逆耳的話的。
此時的惜春在岫煙眼里,才是那個傳說中的惜春。但在她看來另有一翻解釋,她看似是咄咄逼人,實則是對自己的保護,而且她的每一句話都是那么有道理,讓人無懈可擊。這根本就不像一個小孩子能說出來的話。真不知道都經(jīng)歷了什么,能有這樣的氣場。
邢夫人道:“你這樣對自己的伯母說話,就不怕被人唾棄嗎?”
“大太太進過大獄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只因為說了幾句實話嗎?大太太最好把那兩個女子送回去,要是留在京都中,出了事兒,那就是要命的大事兒。希望大太太好自為之。不要讓大老爺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