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云泓便回了赤青鎮(zhèn),記得去年云泓是在九重天待到了十五才下界,但此番倒是回來得快。
云泓一回來就展開各種城鎮(zhèn)修繕,賑災治水事宜,竟是馬不停蹄,一刻也沒得閑,就連向來游手好閑的晏和也被分派了任務。
也是,云泓是赤青鎮(zhèn)民眾最信賴的神明,也是九重天上最了解赤青鎮(zhèn)狀況的人,如今的赤青鎮(zhèn)的確離不開云泓。
只是,一山不容二虎。
晏和看著自己碗里放得跟疊樓似的佳肴美食,難得地沒有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讓阿和在這赤青鎮(zhèn)里吃苦,一年不到,竟是瘦了那么多?!痹萍硦A過一塊靈肉,放到晏和堆得滿滿當當?shù)挠裢胫?,卻是搖搖欲墜。
“五弟不知道,阿和素日里最愛吃甜的,別讓這些個葷腥油膩的倒了阿和胃口,這個神露糕是我特意著人做的,阿和嘗嘗看?!痹沏岩粔K米糕塞入晏和碗中,然后又從碗里夾出云汲剛剛放進去的那塊肉,“啪”地一記往身后一扔。
晏和:“…”
今日原是云泓叫自己來軍營商討災后重建事宜的,晏和本著實踐求學的心態(tài)來了,哪知談著談著來了個云汲商談政事,兩人一磨一耗的,事是沒怎么議,嘴卻是沒少拌。
儲位之爭,殃及池魚啊。
晏和忍不住白眼,自己是拿了鳳簪沒錯,但也不是誰娶了自己,誰就是下屆天帝人選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把火燒到自己這里來。
正欲起身離開,忽見驚風慌慌張張進來,看見帳內(nèi)熱熱鬧鬧的三人,卻是止住了話意,望向云泓,尋求意見。
“殿下?”
云泓抬抬頭,示意繼續(xù)說。
驚風卻不復往日無拘,單膝跪地,低頭稟報:“殿下!大事不好了,三日前,鎮(zhèn)里的醫(yī)館里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收進來了許多高燒不退,身上有青紫色癩痕的病患,這幾天越來越多,怕是,怕是…”
帳中三人不覺站起身來,神情嚴肅。
疫?。?p> 晏和深吸一口氣,古來大水之后最怕此事,原想著如今是冬日,料想在天氣回暖之前,料理好鎮(zhèn)中事宜便能防范住疫病,卻不想發(fā)作得如此之快。
云泓、云汲不言語,徑自走出營帳。
晏和也緊接著隨行其后,卻不妨被云泓攔?。?p> “你去干什么?”
“我既在這兒,想來也能幫上一星半點…”
“不許去。”
“你不能去?!?p> 晏和望向云汲,卻發(fā)現(xiàn)云汲默默在軍營四周布下禁制術(shù)。
“你們?!”
“驚風!看好晏和。”
“屬下遵命?!?p> 風風火火兩抹身影消失在眼前,晏和對著云汲設(shè)下的禁制術(shù)沉思,卻覺這也不是十分難解。
正要伸手,驚風卻擋在身前,“小殿下病傷初愈,身體未然全好,不宜沾染時氣,鎮(zhèn)中疫病之事既有二殿下和五殿下在,其他事務卻是要勞煩小殿下了,還請小殿下以大局為重?!?p> 晏和停了手,望向方才還未議妥的書折。
確實,疫病之事,自己原也沒有非要插手的理由,只是——
如今赤青鎮(zhèn)內(nèi)有云泓、云汲和自己三方神明坐鎮(zhèn),流民也設(shè)了臨時居所,淹死的百姓以及牲畜也著人掩埋,自己先前也有去視察過,鎮(zhèn)中情況并不差,更不至于冬日爆發(fā)疫病。
若是玄切此趟上九重天的確是有意圖謀,那借疫病之事分散云泓云汲兩位殿下注意力,確實是極好的籌謀。況且,晏和臉色一白,想起云泓身上的胭脂香甜,幻族秘藥神法難解。
軍營內(nèi)人聲嘈雜,腳步聲陣陣,明明知道將有大變,卻不知道做什么,這局面換誰誰都是心亂如麻,驚風卻是步步緊盯,晏和嘆了口氣,再度回到書案邊料理奏折。
…
夜深,晏和在營中閱好作了標注的奏折已送出去一批又一批,云泓、云汲二人卻遲遲不見回來,現(xiàn)在晏和所處的是云泓議事的主帳,原還以為至多今晚就會回來解了禁錮,放自己去寢帳休息,大概疫情嚴重程度遠超乎預期。
正昏昏欲睡時,帳外忽有人影搖動,晏和猛然驚醒。
“誰!”
“…是我。”
“云泓?”溫厚的嗓音略帶低沉沙啞,很是疲憊,晏和一時不敢確定,立馬起身出帳,卻發(fā)覺營帳內(nèi)的禁制不知何時,被加固了好幾重,奇門術(shù)法,天族神術(shù),還有一些沒見過的秘術(shù)。
“鎮(zhèn)中時疫之事遠比想象中的棘手,營中神官侍者也開始有感染的,我與云汲還在調(diào)查,這幾日怕是忙不過來,也不能常來看你,你今晚暫時委屈一下睡在這兒,哪兒都不要去,替我處理政事,明日我再叫明善過來?!?p> “赤青鎮(zhèn)這水是從先前夢柯鎮(zhèn)六芒水陣來的,近日上九重天的那位上神是幻族遺后,且在夢柯鎮(zhèn)飛升,幻族一脈素來愛用毒,此趟洪水又與幻族有關(guān),我怕…”
“我知道的?!?p> “云泓,放我出去,我也能幫上忙的?!?p> “我知道,只是如今我和云汲都分身乏力,鎮(zhèn)中政務之事還須你多操心,你留在營中才是萬全之策?!?p> 帳外黑影頓了頓,卻是馬上消失在眼前。
“云泓!”晏和很是懊惱,無力在帳內(nèi)角落埋頭蹲下,委屈至極。
以前的父君也好,現(xiàn)在的云泓、云汲也好,都是把自己當小孩子,明明自己已經(jīng)那么努力地在讀書、習政、練術(shù)了,為什么他們還是認為自己需要保護,而不是可以去保護別人呢?
不對,還是不對,一聽到疫情消息,云泓和云汲就禁止自己外出了,若是凡間普通的疫病,自然是對上神之身的自己無效的。
比自己想象還要更嚴重的疫情,云泓、云汲、玄切三人的關(guān)系,天族與九神的間隙,事情一復雜,晏和反倒冷靜下來了,以如今的情形,自己的確是難做什么,興許云泓、云汲二人知道的還比自己多些,既來之則安之,留在這里便留在這里吧,至少明善還能給自己通通消息。
寒夜寂靜,晏和收整心緒,擦了淚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