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山林間,急促的呼吸聲由遠及近,只見一個男子仿佛逃命般在山中快步奔走,男子身上穿著已經(jīng)分辨不出顏色的尋常布衣,上面滿身塵土和污漬,頭發(fā)散亂,臉上也臟兮兮的看不出本來面貌,他似乎是受了傷,腳步有些不穩(wěn),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但他的手里緊緊握著一柄長劍,被散亂的發(fā)絲遮住的眼睛透射出冷厲的光芒,絲毫沒有一個亡命之徒該有的慌亂。
男子的確是在逃命,不一會兒,一群黑衣人便追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一個看起來像是領(lǐng)頭的人上前一步,道:“小子,你今天是逃不掉的,我們主上說了,只要你肯把東西交出來,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p> 布衣男子眼神冷淡,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呵,我若是交出來了,才是死期將至吧!”
黑衣男子眼神微瞇,冷哼一聲,道:“這么說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兄弟們,給我上,東西就在他身上!”
布衣男子看著圍上來的黑衣人,舔了舔已經(jīng)干裂的嘴唇,握劍的手緊了緊,下一刻拔劍出鞘,只聽得一聲輕吟,直接刺穿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黑衣人,一個橫掃又挑翻了側(cè)面正在靠近的一個黑衣人,然而連殺兩人后他的左臂也被劃了一刀,傷口頓時血流如注,男子卻渾然不覺,顧自奮力揮動著手中的劍。可惜雙方人數(shù)實在懸殊,他本人又受了傷,就算男子武功非凡,劍法凌厲,身上也很快又多了七八道傷口,整個人都被鮮血染紅了,動作也漸漸遲緩下來。
終于,那領(lǐng)頭的黑衣男子趁其不備,繞到他的身后,一劍直直刺了過去,布衣男子感覺到身后冷風襲來,身體下意識往旁邊移了幾分,利劍直接刺入了他的左肩,雖未中要害,卻也將他的肩膀刺了個對穿。
布衣男子怒喝了一聲,身體微側(cè),右手揮劍,直接斬向了黑衣男子持劍的手,黑衣男子一驚,手下意識松開,往后退了兩步,只聽得“當啷”一聲,原先還握在他手里的長劍應聲斷裂,只留下一截還嵌在布衣男子的左肩上。
男子斬斷長劍,似乎力氣也耗盡了一般,以劍撐地,半跪在了地上,只是那原本冷厲的眼神隱隱犯紅,眼底洶涌著澎湃的殺意,宛如地獄修羅一般,對面那黑衣男子心中駭然,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動作,黑衣男子不禁又驚又怒,一把奪過身邊另一個黑衣人手中的刀,直接向那男子砍了過去,“我殺了你?。?!”
布衣男子冷然一笑,看了看那越來越近的刀鋒,緩緩閉上了眼……
“叮!”
一聲輕響在耳邊想起,沒有預想之中的痛楚,布衣男子重新睜開了眼,只見眼前的黑衣男子往后退了幾步,身體似乎是被打偏了幾分,而那原本應該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身上卻多了個洞,看樣子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打穿了,黑衣男子握著刀的手也在微微顫抖,此刻他正警惕地望向四周,“誰?出來!”
“別找了,本姑娘在這兒呢!”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儼然是一名女子的聲音。
布衣男子一怔,然后似有所覺一般突然看向了某個方向,只見不遠處的大樹下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名紅衣少女,那少女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一頭青絲高高束成馬尾垂在腦后,身體懶懶地靠在樹干上,還十分有閑情地打了個哈欠,一雙晶亮的眼眸頓時隱隱泛起了水光,顯得慵懶而又嫵媚,最讓人難以忽視的,是少女的額間,那里有一朵不知是花鈿還是額飾的模樣奇特的花朵,妖異的紅色讓人忍不住心里有些發(fā)寒,卻與少女那明艷絕俗的容顏格外相稱。
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竟還能看到如此絕色,一眾黑衣人頓時都有些呆滯,那領(lǐng)頭的黑衣男子覺得嗓子有些發(fā)干,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只是到底還沒忘了方才自己的刀被穿透,連虎口都被震得生疼時的驚駭,開口問到:“請問姑娘是?為何會在此處?”
那少女有些不悅地道:“本姑娘一直都在這兒,是你們突然闖進來擾了本姑娘的清凈,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大膽,居然敢這么跟我們首領(lǐng)說話?”一個黑衣人忍不住喝道。
少女淡淡瞥了那人一眼,皺眉道:“真是聒噪!”
“你說什么?你找死……唔……”話還沒說完,那黑衣人就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快速沒了呼吸。
少女彈了彈指間,淡淡道:“本姑娘從來不找死,自己喜歡就自己去找吧!”
一眾黑衣人看著自己的同伴就這么倒下了,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們甚至沒看清他是怎么倒下的,頓時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幾分驚懼。
那位領(lǐng)頭的黑衣男子眼底也多了幾分慎重,看了看自己手中被打穿的刀,又看了看方才倒下的黑衣人——他的胸口處多了一個血洞,對那少女拱手道:“我等無意打擾姑娘,還請姑娘見諒,我等馬上就走?!?p> “慢著!”少女站直了身體,一邊抬步走近,一邊似笑非笑地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們璃塵宮的人都這么不懂規(guī)矩的嗎?”
黑衣男子面色頓變,盯著少女的目光瞬間凌厲了起來,靜默了半晌,有些傲然道:“姑娘既然知道我們是璃塵宮的人,便該速速離開才是,璃塵宮可不是誰都招惹得起的,尤其是……”說著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少女一番,目光里滿是不懷好意,“尤其是,像姑娘這般漂亮的女子?!?p> 少女眼神一冷,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根軟鞭,一鞭子直接揮向了擋在她面前的一個黑衣人,她突然出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被甩了出去,下一刻,少女已經(jīng)飛身欺近,左手化爪,直接朝那領(lǐng)頭的黑衣男子的眼睛抓了過去,黑衣男子也是有真功夫的,快速后退側(cè)身避開了她那一抓,然而還未等他站穩(wěn)身形,緊接著胳膊就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痛楚瞬間席卷全身,下一刻,便見眼前紅影一閃,五六個黑衣人瞬間被掃飛在地,其余的黑衣人見狀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少女看著眼前的黑衣男子,漫不經(jīng)心地道:“再用方才那種眼神看著本姑娘,本姑娘不介意直接幫你將眼珠子挖出來!至于璃塵宮,一群腌臜的東西也敢在本姑娘面前現(xiàn)眼?”
“你居然敢羞辱我們璃塵宮?”黑衣男子的雙眸仿佛能噴出火來。
紅衣少女道:“你們璃塵宮的宮主應該也是個女人吧?嘖嘖嘖,同樣身為女人,卻對女人抱有那么大的惡意,這樣的人,好像更該死,你說呢?”
黑衣男子哪里還看不出來這少女根本就是故意的,冷聲道:“姑娘到底想要如何?”
“如何?”紅衣少女似乎在很認真的考慮的這個問題,片刻后,她道:“那只能把你們都殺了,不然依著本姑娘的美貌,璃塵宮那老妖婆還不知道要派多少人來弄死我呢!”說著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倒流露出幾分委屈來。
黑衣男子自動忽略了后半句話,冷笑道:“就憑你?”自己這邊最起碼還剩下十來個兄弟,她一個女子,武功再高恐怕也擋不住他們這么多人,想到這里,男子更有底氣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地道:“對啊,就憑我?!?p> 男子握緊了手中的刀,“狂妄!”
“是不是狂妄,試試不就知道了?”少女勾手……
打斗聲很快再次在山林中響起,約莫半炷香之后,又逐漸恢復了安靜。
少女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踢了踢腳邊的尸體,有些嫌棄地道:“還以為有多厲害呢,一群廢物!”
“……”在場除她之外唯一還活著的布衣男子無語,覺得自己更廢物了怎么辦?
解決完了那些人,紅衣少女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滿身血跡和臟污的男子,忍不住道:“喂!你怎么回事???”又看看周圍璃塵宮眾人的尸體,仿佛想起來了什么似的,表情頓時有些一言難盡,“你該不會是……素來聽聞璃塵宮只拐賣良家女子,怎的如今這是連男人也不放過了?不過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如此悲壯吧?”被拐了就被拐了唄,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人要是自己晚出手一會兒怕是連命都交代在這兒了。
看著這少女那一言難盡的表情,男子只覺得額角的青筋直跳,忍不住道:“我是被他們追殺了!”
“追殺?”少女頓時來了興致,“他們?yōu)槭裁匆窔⒛惆。俊?p> 男子垂眸,沉默不語。
少女聳聳肩,渾不在意地道:“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你身上的傷口還是要處理一下,會死人的?!?p> 男子道:“多謝,只是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姑娘為什么要救我?”
少女眨了眨眼睛,“我原本在此練功練得好好的,是你們突然闖進來的好不好?不過既然是璃塵宮的人那就順手清理了,反正這種貨色留在世上也是禍害,至于救你,就當是順手了,既然能被璃塵宮追殺,那你應該不是個壞人?!?p> “……”自動忽略了這少女略顯草率的鑒別好人壞人的方式,男子有些不解地問道:“璃塵宮?那是什么?”
“嗯?你不知道璃塵宮?”少女有些驚訝,“哦,也沒什么,就是江湖上一個臭名昭著的組織,常常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不過你連璃塵宮都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窔⒛???p> 男子垂眸道,“我不是江湖中人,我家中是做生意的,我原本以為他們是……卻沒想到居然是請了江湖中人來追殺我嗎?”
少女挑眉,意味深長地道:“倒也不一定,聽聞璃塵宮宮主的背后應該還有靠山,不過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p> 男子點點頭,“不管怎么說,還是多謝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改日我必當……??!”男子試圖著起身,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左肩的傷口。
少女看他這樣子皺了皺眉,想了想,上前去將他扶起,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邊坐下,利落的將他左肩上的斷劍拔出,快速在傷口周圍點了幾下,傷口登時便不再流血了,又掏出一個小瓷瓶拔出瓶塞,將里面的藥倒在了傷口上,接著從衣擺上撕下一塊布,將傷口包扎好,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做完了這一切,少女方才站起身來拍拍手,隨手將藥瓶扔給他,“剩下的傷口自己清理,能行嗎?”
男子的嘴唇已經(jīng)發(fā)白,點了點頭,道:“多謝姑娘,我自己可以?!?p> 等男子清理完傷口,少女已經(jīng)不知道從哪里打來一只野兔,正架在早就點好的火堆上面烤著,抬頭看到已經(jīng)清洗完的男子忍不住愣了愣,洗去了臉上的臟污,才發(fā)現(xiàn)這男子相貌英挺冷峻,倒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只是那眼眸里卻少了幾分色彩。看男子有些訝異的目光,少女混不在意地道:“我午飯還沒吃呢,你餓嗎?”
其實男子是想問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會這些,不過看她熟練利落的手法,當即還是決定閉嘴,只是點了點頭,他確實是有些餓了。
“還沒請教姑娘怎么稱呼?又為何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里?”
少女一邊烤著野兔,一邊道:“我叫……凌卿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在這山中練功?。 彼f得坦然,絲毫不認為一個姑娘家獨自在這深山里練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兒。
“‘若煙非煙,若云非云,郁郁紛紛,蕭索輪囷,是謂卿云?!湓?,喜氣也,倒是個好名字?!蹦凶尤滩蛔∴馈?p> 少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情拽文弄字呢?名字不就是個稱謂,叫什么都一樣,所以,怎么稱呼你?”
“是在下失禮了,卿云姑娘莫怪,在下……”男子頓了一下,“在下蕭羽寒,今日多謝姑娘大恩,他日若姑娘有用得著蕭某的地方,蕭某必定萬死不辭?!?p> 凌卿云擺擺手,隨意地道:“好說好說,嗯,烤的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吃了。”說著還將烤兔子湊到鼻子邊聞了聞,然后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嘗嘗吧,本姑娘的手藝可是很好的喲!”凌卿云撕下一只兔腿遞給他,自己抱著烤兔子直接啃了上去。
蕭羽寒接過兔腿,看著眼前的少女絲毫稱不上優(yōu)雅的吃相,與她本人絕俗的容顏大相徑庭,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也學著她的樣子將兔腿湊到嘴邊大口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