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閑不理一臉驚怒的哈爾賽。
他對徐沅拱手說道：“徐大人，半年前的那起致幻魔丸案大人是否記得，這個案子看似只是煙花柳巷的民間小案，背后卻可能牽扯到朝廷官員甚至軍隊，危害甚大。”
“當時徐大人果斷成立偵破小組，我有幸參與其中。像這種既有巨利，又影響甚廣的犯罪，背后一定有個嚴密而龐大的犯罪組織?！?p> “為了捕獲這背后的元兇首惡，您制定了放長線釣大魚的方案，經(jīng)過一個月的偵破調(diào)查，一切線索都指向了應天府城的夢意樓老板薛滿，可還沒等我們抓捕，這個薛滿就突然死在了自己的家中，一切的線索都被切斷?！?p> 徐沅眉頭深鎖，這案子的背后牽涉不少朝廷官員，原本是他立功受獎、升官發(fā)財?shù)拇蠛脵C會，沒想到敵人的狡猾和機警超出他的想象，直接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殺人滅口，一個月的辛勞都白費了。
賴閑此時突然提起，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興趣。
可哈爾賽被賴閑當面呵斥蠢貨，當眾受辱，心底惱怒萬分。
他的“惡”意值已經(jīng)飆升到“90”。
而賴閑不著四六地說什么魔丸案，他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
他搶在徐沅前面，指著賴閑罵道：“你別想轉(zhuǎn)移話題，你在黑風寨和山賊談情說愛半年，寸功未建，還辱罵上官?！?p> “你現(xiàn)在給我說清楚，我怎么愚蠢了，今天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治你大不敬之罪?！?p> 一個小旗的職銜，在明朝的官品中不算小，從七品的官職。可是在錦衣衛(wèi)里，也就是管著十個人的芝麻官，還耍起官威來了。
徐沅不耐煩地把他扒拉開，面色凝重地對賴閑問道：“這和黑風寨有關？”
賴閑點了點頭，說道：“根據(jù)屬下這半年多的調(diào)查，黑風寨不僅僅是靖難余孽殘兵，最近我還發(fā)現(xiàn)厲家兄妹二人應該和這兩年應天府城多起魔丸販賣有關?！?p> “屬下原本想要深挖厲旋風這條線索，卻被這場襲擊打斷了?！?p> “你有什么證據(jù)？”徐沅上前一步，抓著賴閑的肩膀，兩眼炙熱地盯著他。
“有，證據(jù)在黑風寨?！?p> “所有人，回黑風寨?！?p> 徐沅拉著賴閑的手快步往黑風寨飛奔而去，一眾錦衣衛(wèi)緊隨其后。
赤霞山上一瞬間又只剩下滿山的禿石，和一個滿臉不甘且錯愕的哈爾賽。
“不對啊，我是主角，我是功臣，這事情和我預想的不一樣啊。”
“鮮花呢？”
“贊譽呢？”
哈爾賽一個人在亂石山頭獨自悲憤，仰天怒吼一聲“賴閑，你這混蛋怎么又搶了我的風頭！”
賴閑沒聽到這句不甘的怒吼，但是他的腦海里“?！钡囊宦?。
“收割‘惡意值’100化為七情能量點，請做出分配?！?p> 賴閑一臉壞笑地發(fā)出指令“儲存”。
赤霞山與黑風寨相距一百多公里的山路，賴閑帶著錦衣衛(wèi)一路快馬加鞭，兩個時辰才趕到黑風寨。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
賴閑輕車熟路，帶著徐沅直奔黑風寨內(nèi)堂，內(nèi)堂之后還有一個祠堂。
他手伸到祠堂上的牌位，用力一轉(zhuǎn)。
一陣輕微的“嘎噠”聲過后，賴閑抓著供桌下一塊石板用力掀起，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
賴閑對徐沅微微示意一下，說道：“這是存放魔丸的倉庫，據(jù)我所知，只有厲家兄妹二人知道這個機關。”
徐沅一臉胡須的大圓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賴閑。
他拍了拍賴閑的肩膀，嘿嘿笑道：“這么隱秘的事情，你才入寨半年，就被你給調(diào)查出來，可以想象這半年，你一定是付出很多?！?p> 賴閑認識徐沅的眼神，那是男人都懂的猥瑣眼神。
賴閑“啪”的一巴掌撥開徐沅的手，急忙解釋道：“我沒有，我是清白的?！?p> “男人嘛，這種事也不吃虧，沒人會說你不清白。”說話的是矮小卻精悍的江河。
周遭都是兵氣十足的糙老爺們，這種玩笑最能博取大家內(nèi)心齷齪的共鳴，果然引來一片哄笑。
江河是徐沅手底兩大總旗之一，為人精明，從不吃虧，你若是砍他一刀，他必定要還你兩刀，打起戰(zhàn)來異常兇猛精悍。
他只比賴閑長兩歲，卻已是六品武力。
賴閑笑罵道：“別鬧，說正經(jīng)事呢?！?p> “我承認，這個過程是犧牲了一點小色--相，但是底線，咱家還是堅定地守住了?！?p> “哈哈哈……”這群兵漢更是哄堂大笑。
賴閑知道這事情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沒好氣地說道：“魔丸在下面，我出過力了，現(xiàn)在輪到你們賣力了?！?p> 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夠累的，回去給你個方子，好好補補，這個活就我來吧。”
他說著笑嘻嘻地帶著幾名校尉下到洞里。
賴閑拉著徐沅走到一邊，低聲說道：“徐大人，經(jīng)過我的觀察，厲家兄妹不可能是魔丸案主謀?！?p> “哦？”徐沅目光一閃。
“致幻魔丸是禁品，但其銷售網(wǎng)絡卻能夠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地伸進應天府城，下至花街柳巷、上至達官貴人都有人牽涉其中，甚至軍隊系統(tǒng)都出現(xiàn)使用魔丸的現(xiàn)象?！?p> “這不是厲家兄妹區(qū)區(qū)山賊能夠操盤的事情，我懷疑黑風寨只是其中一環(huán)，此地距離應天府城不到三百公里，他們應該是負責秘密運送的中轉(zhuǎn)站?！?p> 徐沅皺眉思索片刻，抬眼對賴閑說道：“黑風寨如果只是負責運送，那必定需要運送的隊伍，卻為何黑風寨的人都不知情？至少像馬參這樣的核心人物都不知情?！?p> “徐大人說的對，不過馬參并不是厲旋風的親信，主理此事的是厲二娘和三當家盧昌，黑風寨外還潛伏著一支秘密隊伍，平時由盧昌領導?！?p> “盧昌名義上負責銷贓的買賣，以及兵器糧草的采買。實際上應該就是負責魔丸的秘密轉(zhuǎn)運?！?p> “他常年不在山寨，此次若不是厲二娘的生辰，他也不會回寨?！?p> “可惜他昨晚被打死了，厲家兄妹也跑了，現(xiàn)在想要摸清他們對魔丸的運轉(zhuǎn)方式和路線，就不容易了?！?p> 徐沅內(nèi)心也自懊惱昨天不該聽哈爾賽蠱惑而倉促行動，至少要事先聯(lián)系賴閑了解情況后再做決定，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賴閑見江河開始不斷地從地洞里把致幻魔丸搬出來，其他的錦衣衛(wèi)正把這個繳獲陸陸續(xù)續(xù)往山下運送。
他神秘兮兮地拉了拉徐沅，“大人，魔丸事件不簡單，恐怕以我們的力量辦不下這個案子?！?p> 徐沅又何嘗不知，從目前獲知的情報可以捋出的環(huán)節(jié)就包括了靖難余孽、花柳之地、商賈、朝廷官員、甚至軍隊的人。
而能夠把這些環(huán)節(jié)都串聯(lián)起來的人，難道僅僅只是圖謀魔丸那些許的利潤？
以目前的販賣規(guī)模，其利潤無論如何都不足以支撐鋪建這樣的關系網(wǎng)絡，特別其中還牽扯了靖難余孽。
如今天下初定，把“靖難余孽、朝廷官員、軍隊”三個詞放在一起，只需稍微頭腦正常的人都能夠預知，背后隱藏的必是驚濤駭浪。
徐沅的呼吸漸漸的有點急促，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水袋，打開猛灌了幾大口。
原本只是想剿滅幾個靖難余孽的山賊。
原本只想破一破官員食用魔丸整頓官風。
原本只是想撈點功勞，評個高級職稱，仕途上稍稍再往上前進一步，以后能多拿點退休金。
沒想到，這兩個原本獨立的案子，卻意外地產(chǎn)生了關聯(lián)。
而這關聯(lián)的背后，或許就是一件不世之功，這功勞大得他吃都吃不下。
這香噴噴的一塊大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令他陷入痛苦的抉擇。
他想獨吞。
可是又怕最后撐死。
賴閑一直用“七情系統(tǒng)”觀察著徐沅情緒變化。
他頭頂上一會兒“喜”意值飆升，一會兒“懼”意值竄高，一會兒“欲”意值爆表。
這一場內(nèi)心戲，熱鬧非凡。
而賴閑正暗自舒爽地收割被他幾句話撩撥得情緒波瀾起伏的徐沅。
“叮，叮、叮，收割‘喜意值’、‘懼意值’、欲意值”各100點，請分配。
“儲存?！辟囬e笑納了這300能量點，現(xiàn)在存儲了400能量點。
歷經(jīng)一番掙扎的徐沅，終于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上報吧，不出意外的話，上面會成立專案組，我會推薦你加入?！?p> 徐沅做出了決定，渾身上下頓覺輕松了不少。
他笑著對賴閑點了點頭說道：“這次你功勞不小，承諾你的升職加薪必定兌現(xiàn)，小旗的職銜沒跑。”
賴閑一下午這么賣力，等的就是徐沅這句話。
他這兩世的記憶，對于只給屬下畫大餅，永遠不兌現(xiàn)的領導聽聞甚多。
看來，這滿臉胡須的徐沅不是這種人。
當晚，徐沅帶領的這隊錦衣衛(wèi)就在銅山縣住了一晚，因為有不少的東西要押運。
但哈爾賽一臉鐵青地帶著他的小旗部眾，輕騎快馬地先行趕往應天府城。
第二天傍晚，他們這隊人馬也趕到應天府城的神策門。
神策門外的古道邊，有座長亭。
一龍鐘老僧倚欄而坐，綠豆小眼半閉似睜，看著恬淡且悠閑。
下首有一明眸皓齒的小沙彌正為他添香煮茶，
徐沅率眾飛騎呼嘯而來。
賴閑這一天思緒紛紛，他昨晚住宿時照過銅鏡，發(fā)現(xiàn)自己和這個時代的賴閑長得一模一樣，令他一度覺得，21世紀的記憶是不是夢境？。
此時，徐沅突然勒住馬匹，翻身下馬，一路往長亭小跑而去。
賴閑這才注意到這位黑袍老僧。
咦？
這老頭是誰？
怎么看著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