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沒錯
呂卡隆的城門前吊死了整整十二個斯特法亞出身的劫匪,伊拉從不食言。
當時的絞刑臺圍觀了許多人看熱鬧,畢竟帝國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次性處死這么多犯人了。
或許偶有百歲老人還會記得,上一次這樣的情景還得追溯到帝國征服卡拉迪亞大陸,處死那些反抗的“本地人”時。
這些在書中簡單地記敘了一段:“秋末,厄庇克洛忒亞城陷,巴旦尼亞人被吊在城中各處?!?p> 上面這段內(nèi)容,是安雅看帝國歷史了解的,至于為什么會突然看起了《卡拉徳帝國年史》,是因為現(xiàn)在的她正在帝國堡壘的候客廳中,等待著女皇拉蓋婭的召見。
如她這般的小人物,順位是排在后邊的,自然只能在這間溫暖的小屋內(nèi)靠著書本消磨時間。
剛進來時,書架上那琳瑯滿目的書本讓她花了眼,一時間竟不知先翻開哪一本。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取下了那本厚厚的《卡拉徳帝國年史》,記錄在紙上的有關于過去的故事,總是很吸引胃口。
因此,當拉蓋婭走入這間候客廳時,已經(jīng)沉迷帝國過往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
馬洛斯管家本想咳嗽兩聲提醒的,但被女皇制止了。
“涅雷采斯,潘德拉克戰(zhàn)役的始作俑者,帝國慘敗的罪人,看來史書對于他的記載很糟糕呢。”
安雅看見這段記載,開始回憶著父親曾經(jīng)講過的故事,他當年服役于帝國具裝騎兵團,在潘德拉克堡壘附近的平原同瓦蘭迪亞的軍隊交戰(zhàn)。
“瓦蘭迪亞人,這些流浪者組成的騎兵的確很英勇,他們在大平原上追逐著庫賽特的弓騎兵和我們的弓兵部隊?!?p> 他摸了摸自己那條摔斷的腿,對女兒繼續(xù)講道:“不過,當我們趕到戰(zhàn)場后,他們就不夠看了。”
父親生動形象地描述,讓她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兩軍交手的場面。
瓦蘭迪亞的先鋒騎兵手持巨型長槍,雄獅旗掛在槍頭的位置,他們端平長槍,驅(qū)使著胯下的瓦蘭迪亞駿馬四下掃蕩陷入混亂的庫賽特弓騎兵以及帝國弓兵部隊。
幾乎就要取得勝利,準備打掃戰(zhàn)場的前一刻,帝國的精銳具裝騎兵軍團抵達了戰(zhàn)場。
不論是士兵還是帝國軍馬,都披戴著堅實的具裝鱗甲。
“士兵們,讓這些蠻子見識見識我們帝國騎兵的英勇,沖鋒!”
出現(xiàn)在山頭的帝國具裝騎兵朝山下的瓦蘭迪亞人發(fā)起了沖鋒,一瞬間就改變了戰(zhàn)場的局勢。
最先遭殃的是瓦蘭迪亞弩手部隊,他們的弩對于這些鐵罐頭幾乎沒有什么作用。
父親率領的騎兵小隊作為先鋒撕開了瓦蘭迪亞軍陣,他的騎槍輕松帶走了那些沒有肩甲的弩手。
而后續(xù)跟上的騎兵部隊則直接摧毀了這些人的抵抗意志。
恩泰里伯爵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弩手部隊潰敗,就連家族旗幟也掉在了地上。
此時試圖回援的瓦蘭迪亞騎兵根本無法拉扯出有利的陣型,帝國的弓兵部隊穩(wěn)住之后,同騎兵前后夾擊之下,他們也失去了士氣,四散而逃。
“若不是得到消息說,皇帝所在的堡壘已經(jīng)被攻陷,或許我們會取得更大的戰(zhàn)果吧!”
每每談及于此,盧恩總是會感慨萬分,為那場戰(zhàn)役的最終結(jié)局而惋惜。
那天的戰(zhàn)斗是他征戰(zhàn)半生的榮光巔峰,那天的結(jié)局卻是帝國的榮光低谷。
“果真是個罪人呢,涅雷采斯,你的愚蠢將被歷史永遠銘記的?!?p> 安雅做出了和史書相同的評價。
“你認為這只是涅雷采斯的問題嗎?”
啊!少女聽見了這略帶威嚴的聲音,連忙抬起頭,看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的貴婦站在身前。
天,陛下什么時候進來的。
她有些慌張地起身,朝身前的人行禮道:“抱歉,陛下,我看書看得太入迷了,沒有注意到您已經(jīng)來了?!?p> 拉蓋婭露出和善的笑容,示意她的臣下不用如此緊張,并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去那邊和我坐一坐,我封臣的女兒——安雅-萊因哈特。”
“是,陛下?!?p> 二人坐在了一張擺放著棋盤的桌前,女皇饒有興趣地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道:“怎么樣,有興趣和我來一局嗎?”
“我,不太會這個?!卑惭诺椭^小聲道,當然這只是謙虛一下,她在游戲里靠這個可贏了不少錢的。
“沒事,只是簡單玩玩而已?!?p> 她們玩的棋叫作帝國板棋,執(zhí)黑棋者扮演進攻方,在棋盤的四邊中心各擁有四枚棋子,目的是吃掉白色方的國王。
執(zhí)白棋者自然是防守方,在中央?yún)^(qū)域有八枚普通棋子和一枚國王棋子,目的是將國王棋移動至棋盤任意邊緣即可獲勝。
兩枚同色棋子夾住另一枚不同色棋子即可吃棋。
在這種對決中,安雅必須先試探著陛下的棋力,然后判斷該怎樣輸?shù)帽容^合理。
自古以來,和皇帝下棋大多都是如此。
在棋子移動之時,她發(fā)現(xiàn)這帝國板棋其實和帝國的局勢十分相似。
就如同象棋一般,楚漢隔河對峙,帝國作為白棋,四周都是代表敵人的黑棋。
位于西部的好戰(zhàn)狂瓦蘭迪亞人和絕不屈服的巴旦尼亞人;位于北部的熱愛掠奪的斯特吉亞人;位于東部喜愛財寶的庫賽特人;位于南部龐大的阿塞萊部族。
而棋盤此時的局勢,安雅選擇了主動進攻,讓國王棋逃離的戰(zhàn)術,很快就危機四伏了。
便是說,現(xiàn)在的帝國如果采取守勢或許還有勝的希望,但進攻是不可能的了。
只可惜,如今就連守勢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處于內(nèi)戰(zhàn)的帝國只怕很快就要滅亡了。
當然,這只是安雅根據(jù)棋盤的局勢隨意做出的推測,并不嚴謹,不具有參考性。
“我贏了?!迸事湎缕遄?,將國王棋夾住,吃掉了它。
“您很厲害,陛下。”
拉蓋婭搖了搖頭,身體前傾緊緊盯著少女:“我不喜歡客套話,告訴我,安雅,你剛才下棋時走神是在想什么?”
咕嘟。。。
她十分不自然地摸著鼻子,同時絞盡腦汁思考著能不能騙過女皇,但最后發(fā)現(xiàn)年輕的自己是斗不過眼前的女皇。
只能掙扎了一會兒后,老老實實將方才的以棋看天下的推測告訴了陛下。
并在最后強調(diào)道:“陛下,這只是我瞎胡想的,您別在意?!?p> 女皇聽了后并未生氣,反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看來盧恩培養(yǎng)了一個很優(yōu)秀的女兒,怪不得我的丈夫那么看重他?!?p> “回到你的推測上,的確是那么一些道理的,比元老院那些抱著模糊法律的蠢貨看得長遠多了?!?p> 她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書柜取出了一份帝國繪制的地圖,又取下頭頂?shù)幕使诜旁谏线吚^續(xù)道:“帝國的確是面臨百年未有之危機,所以這才是我要繼承帝位的原因?!?p> “不論貧富,人們都更愿意相信繼承的普遍原則,不論那是一袋小麥,還是一個皇位,都會留給下一代去繼承?!?p> “并且,不管是繼承了帝位并贏得這場內(nèi)戰(zhàn),仍然會有劫匪流竄搶劫、地主會欺騙佃戶、城衛(wèi)會索賄,瘟疫還是會奪取人的生命?!?p> “但人們還是愿意為我而戰(zhàn),因為維護我的統(tǒng)治,就是維護繼承的原則,就是保護我們每個人的權利,這樣,數(shù)個世紀后,歷史和上天才會朝我們這些為了權利斗爭的人而微笑?!?p> 安雅認真聆聽著女皇的政治主張宣言,女皇的話不無道理,并且其中一些能得到她的認可,只是為什么要同她一個失去土地的小貴族講這些呢?
這個問題她有些想不明白。
“安雅,我看中你的學識和靈活的思維,你愿意為了我,為了帝國的未來而戰(zhàn)嗎?”
突如其來的要求效忠的提問讓安雅愣住了,在這之前,是從未思考過這件事的。
雖然和伊拉是一起打過仗的好伙伴,但并不意味著她要選擇效忠她的家族。
準確地來說,父親是效忠于帝國的前任皇帝阿雷尼科斯的,他被元老院推舉,有著絕對的正統(tǒng)性。
相比之下,女皇的正統(tǒng)性并不足,所以。。。
啊,她差不多有些明白了,正是因為正統(tǒng)性不足,所以女皇需要過往一切效忠于她丈夫的人現(xiàn)在來效忠自己。
“陛下,我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請容我好好思考一番再告訴您可好?!?p> 拉蓋婭沒有強求,擺了擺手道:“當然,這種事需要仔細地思考?!?p> “多謝陛下,我先告退了?!?p> 退出會客廳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安雅終于是暢快了不少,女皇這一番壓迫性的對話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了。
她的衣服后背已經(jīng)被驚出的冷汗打濕,果然,伴君如伴虎,這是哪都適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