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婆婆眾人面前炫耀丑媳婦
方皓軒有潔癖，平常每天都要換衣服不說，就是被子也是每天都在換。他的書柜一塵不染，所有的書都用牛皮紙包好，封面用毛筆字寫著書名，按順序排列得整整齊齊。
許蕓芳從中找出一本牛皮紙包著的《大西王征戰(zhàn)川滇黔》。
“有不認得的字標出來，我給你翻字典?！彼f話如同對著空氣一樣，沒有看她一眼。
她點了點頭，她習慣了他的冷漠，尤其是知道他身患男人之隱后。她就著煤油燈坐下，拿著書一目十行。
只有一盞燈，他們坐得很近，甚至，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良久，她偶一抬頭，卻見他怔怔地凝望著她。
“你......全都認得上面的字？”他問。
她點點頭，嬌俏地笑，兩頰的梨渦很深，謊言隨口而來：“那不是七姑婆教過我嗎？”
他似乎若有所思，“哦——我困了，以后我睡書房?！?p> 也就是說他們從今以后都會分房而睡。各自安寢。
“那......今兒婆婆會來聽墻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話外之意是否要“豬跑”？
他神情變冷，唇瓣抿得緊緊的，裹著被子躺在躺椅上，彎腰噗地吹滅燈。
“不會?！?p> 那么......方氏知道她兒子有病？也知道他們這些時間在假裝咿咿呀呀“豬跑”？
她呆呆地獨自站在黑暗中。
春天的夜晚很冷，她鉆進被子的時候，瞌睡蟲也如期而至，倒下片刻便進入夢鄉(xiāng)。
夢中，她從高高的蹦臺墜落，啊啊慘叫著墜入無底深淵......
“許蕓芳，你醒醒！”她被搖醒的時候，額頭汗水淋淋。
他掌著燈俯視著她。
她忙坐起身，情不自禁問：“喂，你想干什么？”
他轉身往書房走，“半夜假裝摔死，磣人。”
他又重新吹滅燈躺到躺椅上。
他們都沒有睡著，黑暗中各自睜著雙眼想心事。
“五先生？”她輕喚。
他沒答應，假裝睡著了。
“方皓軒？”她又喚。
他這才嗯了一聲。
“我是想說......”她遲疑了一下，“你真的愿意我們三個月后離婚嗎？”
他又不說話了。
她想他是真的想離婚了。
“我知道我不是很懂你的人，我是想......在這段時間我們互相做朋友，彼此不再傷害對方，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壞人......”
“你尊重我娘，不要再傷害我妹妹。”
“我會努力的?！?p> 兩人再無話說，只有窗外的竹林在春風中輕輕搖曳，一陣嘶嘶聲響過，落葉無數。
因為要趕場，大家都很早起床，幫忙弄了早飯吃，興奮地換好衣服，眾姐妹你呼我，我呼你，都齊齊地站在院子里等方氏。
方氏穿著半新的藍色家織布對襟衫，一雙小腳包裹得很完美，挽著一個新竹籃子出門。
一路上，但凡遇到的熟人都會主動招呼：
“五先生，到學校??？”
“方大家，趕場??？”
兩娘母都微笑著回應。
有喜歡說話的熟人還會多問一句：“喲，新媳婦也趕場?。俊?p> 這時的方氏會扮成慈祥的婆婆，總是微笑著對走在她身后的許蕓芳介紹：這是你三大爺家的，這是你幺婆婆......
方氏在逢場作戲，方皓軒在逢場作戲，所有人都在逢場作戲，許蕓芳也很快進入演戲狀態(tài)，每每聽到人招呼問候都會奉上笑臉回應。
這是一種儀式。許蕓芳想，方家用這種高調的姿態(tài)出現在眾人面前，意在表明他們在方家壩無可撼動的第一望族地位。
離小堰塘鎮(zhèn)越近，招呼方皓軒和方氏的人就越多。
到得鎮(zhèn)上，方皓軒恭敬地對他娘說：“娘，我去上課了。”
方氏端莊微笑：“軒兒去吧，別遲到了?！?p> 方皓軒甚至回過頭來對許蕓芳微笑了一秒鐘，聲音很是親昵：“媳婦，你要照顧好娘?！?p> 一切都太他媽的彬彬有禮。
許蕓芳憋住想轟堂大笑的沖動，抿著唇挑挑眉毛，裝腔作勢地回話：“是，五先生。”
方皓軒聽出她話音里的嘲弄，深深地剜她一眼，轉身朝學校走去。
方氏高高地抬起下巴走進喧鬧的小堰塘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其實不到半小時就可走遍。但方氏走得極慢，走到哪里就算不買東西也要問問價，仔細看看。
農民們和小商小販看到方氏光臨，都爭先恐后地招呼她。
“方大家，五先生的身體好些了嗎？”
“方大家，這是你的新媳婦？喲，一看就是會生養(yǎng)的身子，您好福氣?。 ?p> 這么走一圈下來，許蕓芳除了陪著笑臉，什么也不干。
走到供銷社門口時方氏停下腳步，因為有人擋了她的路。
“喲，方家壩的方大家，您趕場??？”對方也顛著七寸小腳，一張臉兒蒼老得與方氏不相上下，身邊帶著三個挽了發(fā)髻的年輕女子。
“古家竹林的古大家，您也趕場??？”方氏微笑著招呼對方，卻沒有讓路的意思。
許蕓芳想擠上前，九姑娘拉著她的衣袖小聲警告道：“你不要亂說話?！?p> “她是誰呀？”許蕓芳不解，對方明顯不讓路，方氏也無意讓路，那這......不是要打架吧？可兩個老女人的老臉都很溫和地微笑。
“那個......是咱們的仇人，古家竹林的古大家?！本殴媚锖藓薜卣f，“原本咱六姐與她三兒子古有義私下訂了婚，咱娘也同意了，可是古家仗著大兒子在當鎮(zhèn)長，硬是不同意咱六姐嫁過去，害得咱六姐......就這樣了?！?p> 許蕓芳義憤填膺，都什么時代了，還有這種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現實版？
難怪六姑娘總是憂郁不樂，人前從來不說話。
古家竹林的古大家伸長脖子看過來，笑得很是溫暖，“哦，那位就是新媳婦吧？長得也是人模人樣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生兒子？！”
方氏笑瞇瞇地回瞅一眼身后的許蕓芳，回應古大家：“她長得是不大好看，是丑了些。不過俗話說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寶。咱們方家窮家小戶的能娶上她也就夠了。許瞎子替她算過，說她是招弟女兒，命格極好，又長得腰滾屁股大，祖上有一胎兩寶的遺傳，比那些枯瘦如柴的會生養(yǎng)，不定還能一胎三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