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金烏已西垂。
經(jīng)過王嗣一路暗中開導(dǎo),史進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不似剛下山那般,一副生死看淡的樣子。
“天快黑了,我們找個背風的地方休息吧?!蓖跛玫馈?p> “這荒郊野外的,哪里能休息的好,不如我們再走一段,說不定能遇到個村莊,借住一宿。”史進不想在山林中過夜,于是提議再走一段。
“不妥!”王嗣反駁道,“萬一天黑之前沒遇到村莊,就沒時間找休息的地方了,深秋山林之中濕冷,得了風寒怎么辦?況且,我們還得留點時間撿些干柴生火?!?p> “在哪兒休息不都一樣,還需要找?”史進是個野外生存的小白。
“得找一個干燥、背風的地方,要不然吹一晚上秋風,不死也要丟半條命!”王嗣解釋道,他融合了兩世的記憶,經(jīng)驗也算豐富。
“而且,還得生火,生火不但可以取暖,還可以燒水做飯,還能夠驅(qū)趕猛獸,總之好處多多.....”
“好吧!”史進沒有經(jīng)驗,不做反駁。
……
二人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撿了一些干柴回來,打算生起篝火來一次難忘的篝火晚會。
“大郎,你帶火折子了嗎?”王嗣突然問道。
這個時代沒有打火機、火柴之類的,但有一種引火之物叫火折子,可以用來引火。
“沒有啊。”史進自然而然地回答,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難道你也沒帶火折子?”
“走的匆忙,沒帶......”
“那你還有別的方法生火嗎?”
別的方法王嗣也有,什么鉆木取火,石頭相撞取火……但他不相信他和史進能生出火來......
“沒有了!”
“那只能吃冷飯了?!笔愤M無可奈何道。
王嗣無奈地點點頭,“大郎,你帶什么吃的了,拿出來吧?!?p> “我?guī)Я?.....”史進剛想說,又突然停住了話語,“小四兒,你不會也沒帶吃的吧?”
“少華山的東西,我可不敢私自拿……”
“也對!”史進忽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那......那你帶了什么?”
“帶一套換洗衣服和一張?zhí)鹤印!?p> “沒了?”
“沒了?!?p> “錢呢?”
“你認為我有錢嗎?”
氣氛陷入了沉默。
半響之后。
“小四兒……”
“恩?”
“我感覺在少華山落草……還是不錯的!”
“不是吧你……你剛才還說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上少華山的……”
王嗣本以為真香定律會在史進錢花光后,萬萬沒想到現(xiàn)在他就……
恩?不對,錢?
“大郎……”王嗣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不會也沒帶錢吧?”
“我……我當然帶了,只是沒帶那么多而已!”史進道。
還好,史進還不算太傻。
“那你帶了多少?”
“不到一百兩吧……”
“到底是多少?”王嗣緊張地問道,他就怕史進脫口說出二兩來。
幸好史進不知道玩這個梗。
“我也沒數(shù),大概有八九十兩銀子吧?!?p> 八九十兩,按照購買力已經(jīng)也值個八九萬塊錢了吧,不算少了。
王嗣暗暗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嘴硬地問道:“怎么只帶了這么少?”
按照史進的身家,他帶去少華山的流動資金,少說也有大幾千兩了,只帶了不到一百兩下山,的確是少的可憐了。
“沒……沒好意思多拿?!笔愤M頗有些開不了口。
沒多拿,還是……根本就沒向朱武要?
“哎!”王嗣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很理解史進的心態(tài)。
說白了,史進就是好面子,臉皮薄,不想得罪人。
就像前世的老好人,借出去的錢,都不好意思找別人還,仿佛開口讓人還錢會得罪人似的。
那是你自己的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都不好意思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
王嗣甚至都能猜出當時史進的心里話。
我向他們要錢,是不是會顯得我不講義氣?
這幾天,他們(朱武三人)也不曾虧待了我,如此,我史進絕對不能不講義氣。
我雖然走了,但錢我絕不拿走,我史進就是這么的輕財重義、仗義疏財!
況且我身上還有些碎銀子,勉強能過一段時間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就是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誰沒有年輕過呀,王嗣曾經(jīng)也有那樣的時光……
一般遇到這樣的人,王嗣不會太過苛責。
除非......忍不住。
王嗣真是恨鐵不成鋼,沒好氣地說,“你可真是義氣??!”
“呵呵~~你也這么認為的嗎,當時我就認為義氣男兒就該這樣做......”
史進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竟然沒聽出王嗣的反話。
“你以為我在夸你嗎?”王嗣打斷了史進的自吹自擂。
“不是嗎?”
“你是豬……”王嗣一側(cè)頭,看見史進緊緊攥著拳頭,上面已經(jīng)青筋密布,連忙改了口,“豬……朱武的好兄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大郎在咱們?nèi)A陰縣可是出了名的義薄云天……”
看著史進逐漸放松的拳頭,王嗣松了一口氣。
史進知道他說的是諷刺話,所以才想插科打諢,轉(zhuǎn)移話題。
‘幸好老子反應(yīng)快,你說我沒事招惹史進干嘛……好不容易躲過了史家莊的死劫,因為嘴賤死在了這里,那就虧大了……’
......
哄得史進高興了,王嗣打定主意,以后能順這史進就順著史進來,說道:“大郎,你餓不餓?我餓了,你不是帶了吃的嗎?給我來一點!”
“好!”史進也不是記仇的人,從包袱中拿出一張干面餅遞給王嗣。
王嗣接過后見史進沒了下一步動作,于是催促道,“繼續(xù)??!”
“沒了!”
“沒了?”王嗣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廢話真多,不吃給我!”史進黑著臉作勢欲奪。
“吃、吃、吃!”王嗣連忙服軟,他又差點控制不住。
“就一張餅,你可得省著點。”
“……”
王嗣看著手中的面餅心情有些復(fù)雜,不敢罵史進單純到腦子有病,也不想夸他待自己真誠,把唯一的一張餅給了自己……
王嗣用力掰了掰,面餅不動分毫,在膝蓋上用力磕了磕,還是沒有把餅掰成兩半,于是遞給史進。
“掰成兩半,一人一半!”
史進接過面餅,扔到空中,隨即拔刀。
“唰~~”
只見寒光一閃,腰刀橫在半空,兩個半圓的面餅擺在刀面之上。
“帥!”
王嗣不由自主地夸獎了一句,心中羨慕不已,拿起一半餅,啃了起來。
他早就想學(xué)史進的武藝了,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契機開口。
史進微微一笑,對這一刀也頗為滿意,他還刀入鞘,拿起令一半,也跟著啃了起來。
這種干面餅制作時放了鹽、肉沫等佐料,味道還算可以,就是硬的夸張,王嗣只能一點一點的啃下來,用口水融的軟一點再慢慢咀嚼……
沒辦法,他們連水都沒帶……
本來以為是愉快的郊游,沒想到卻被倆人弄成了野外求生的難度。
幸虧當時沒有自己跑路……王嗣心中暗道。
同時,史進也想著心事。
他的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這樣平和。
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富二代,驟然間,變成了一無所有的通緝犯,心態(tài)沒崩,已經(jīng)算是意志堅強了。
史進的本意是抵抗強盜,保護家園,卻稀里糊涂地活成了他想抵抗的那些人。
兩位都頭是壞人嗎?
他們不過是職責所在,卻慘死在了匪徒手中……
李吉呢,舉報強匪,不過是盡一個良民的義務(wù),卻被他一刀斬成了兩段……
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呢?
史進有些迷茫,他弄不明白到底該相信誰?朱武還是這個王四?
明面上講,朱武豪爽義氣,沒有一絲錯處,或許是自己把他想錯了……
自己想的就是對的嗎?
史進看了看王嗣。
這個莊客他也看不懂了,自從送信回來后,王嗣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而且……他好像還對朱武抱有一絲敵意。
不過,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忠心……
誰對誰錯呢?
想想都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