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趕了一天的稿子。
嫘姑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揉揉疲憊的雙眼,狠狠心,才關(guān)上了電腦。慵懶起身,佇立窗前。遙望窗外,夕陽如火,頗為驚艷。
這時,肚子不合時宜地唱起了空城計。
她換了衣服,晃晃悠悠地出了門。想著邊賞景,邊尋摸點吃的,豈不美哉?
電梯下行至四樓,有人上來了。
是他?
嫘姑心一驚。又怕是夢,只死死地盯著他看。不知為何,他明明就站在眼前,卻仍是模模糊糊,無法看得真切。
她急得直掉眼淚,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拽住他,卻似隔著遠(yuǎn)不可及的距離。
電梯臨要關(guān)上的一剎那,他突然回頭,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出了電梯,徑直朝405走去。
原來,他就住在405!
她住805,同樣的戶型,只差幾個樓層。以后,是不是想見就可見了?她想著想著,含淚笑了。
她的右手,被他緊緊地攥著,一如從前,漾起心湖的層層漣漪。
“小骨,跟我回家?!敝R圖笑著,溫暖得讓人沉溺,又撕扯起習(xí)慣了的心痛。
十年了,已經(jīng)十年了。杳無音訊的他,終于肯回來了么?
進(jìn)了屋,他跪在她面前,深情地說:“小骨,嫁給我吧?!?p> 她內(nèi)心苦苦地掙扎著,腦海里閃出另一個身影。
她哭了,哭得梨花帶雨,隨即變成撕心裂肺。
她一遍遍地說:“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不相信,拉過她的手,親吻過每一根手指,將一枚黃金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小骨,你我之間,情比金堅,不會來不及的,對嗎?”
他竟如此篤定,她深情地望著他。
他將她攬進(jìn)懷里,緊緊地抱著,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
她貪戀著,流著淚,浸濕了他的衣襟。
“你為何回來得這么遲?”她的聲音里,盡是哀怨。
她終是掙脫了他,奪門而出,任眼淚肆意流淌。
此時,電話鈴聲,及時響起。
嫘姑從夢中醒來,淚流滿面,心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仍舊是一場夢。這夢,反反復(fù)復(fù),做了十年。而他,竟不曾主動來找她。
電腦仍然開著。她揉揉枕疼的胳膊,起身,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經(jīng)黑了。
電話是白老師打來的。嫘姑回過去,和她交流了寫稿進(jìn)程。掛了電話,她又坐回電腦前,準(zhǔn)備繼續(xù)趕稿。
但那場真切的夢,攪得她心緒煩亂。
好在并沒有另一個人,若他回來,一切還來得及。
她幽幽地嘆口氣,正巧瞥見床頭柜上的小盒子。這是昨日鄭君給她的,讓她空了看。她順手放在了那里,便忘了。
她去打開盒子,竟是一枚鉆戒。盒中留有字條:小骨,嫁給我吧,我愛你。
她不禁冷汗涔涔,鄭君終是忍不住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項墜,無奈地苦笑起來。
她約他在和樂小鎮(zhèn)的一家咖啡館見。
她到時,他已坐在僻靜的一隅,不安地揉搓著雙手。
一見她,他笑著朝她點頭,討好似地說:“我點了你愛喝的苦咖啡。”
“謝謝?!辨泄萌允强涂蜌鈿獾?。
盡管他們認(rèn)識了三年,他偷偷愛了她近三年。一見鐘情,一眼萬年,亦不過如此。
他喝了口咖啡,激動又不安地問:“小骨,盒子——你打開看了嗎?”
她拿出盒子,笑著說:“我還沒看,還給你吧?!?p> 她不忍傷他的心,扯了個善意的謊。
他看了她一眼,明白了,悻悻地說:“好吧,我先收回。等你想要了,隨時找我?!?p> 嫘姑搖搖頭,笑著說:“不用了,謝謝你?!?p> 果然,鄭君泄了氣,但仍想盡力一試,“小骨,十年了,諶圖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你又何必困住自己呢?”
嫘姑苦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她別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鄭君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端起杯中的苦咖啡,皺著眉頭一飲而盡。其實,他并不喜歡苦咖啡,只因她喜歡,才去嘗試的。
走出咖啡店,嫘姑既失落又輕松。
十年了,她已記不清拒絕過幾人了。
只是,這樣,值得嗎?
鄭君是個好人,若能將就,他確是不錯的對象。
唉,可惜了,從今后,他們怕是連朋友也做不得了。
想及此,嫘姑心里,終是悶悶的。
她撥通若兮的電話,“師姐,我——拒絕了鄭君?!?p> 電話那頭,若兮長嘆一口氣,“唉,拒絕就拒絕吧。只是,你這樣困守,苦的是你自己?!?p> 嫘姑聽到孩子在哭,說:“你快去照顧孩子,我沒事的?!?p> 若兮說:“好吧,若心里不好受,隨時來找我?!?p> 嫘姑說:“好?!?p> 掛了電話,嫘姑覺得更孤單了,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春寒料峭,卻抵擋不住熙熙攘攘的人流。
她穿梭其中,茫茫然,心無所依。
她被人群裹挾至一處。
這里,除了花海與風(fēng)車,還有一個又一個秋千架。
又是和樂小鎮(zhèn)的風(fēng)車季。
嫘姑坐在秋千架上,逆著春風(fēng),蕩起秋千來。
她越蕩越高,越蕩越高。
孤寂的一顆心,也跟著飛翔起來。
夢境的痛楚,咖啡館的失落,若兮的話語,就這樣,隨蕩起的秋千,飛走吧。
她想。
可是,諶圖呢?早已烙印在心底,忘不了,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