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許久,剎妖王還是忍不住問:“這個薄韜光是我認識的那個薄韜光嗎?”
小魔主反問:“你說呢?”這世上還有第二個讓她厭煩的薄韜光嗎?
剎妖王都不知該說什么了,只能感概他們鎖妖塔真是人才輩出,先后居然出了魔界之主和妖界之皇。
姜棲梧垂眸看著懷里的少年,低聲指派著他們,“你呆會兒帶著你身后那群妖,聽本君號令之后,沖出鎖妖塔?!?p> 剎妖王心中思慮了一番,最后決定相信她一次,人家堂堂一魔主,千幸萬苦走一遭鎖妖塔,不可能就為了進來騙他們好玩不是?故而他這次直接點頭答應。
“?!?p> 小魔主抬眸,雙目深邃,探究著突然開始莫名躁動的天乾劍。
天乾劍開始旋轉慢悠悠的旋轉起劍身,劍氣凌冽鋪天蓋地。
接著九十九層的石門出現(xiàn)了裂縫,裂縫越來越大,石門碎裂。
“還真是本君小瞧你了?!?p> 姜棲梧看著那石門破碎,露出石門后站著的白衣道袍的少年,少年與來時不同,他雖還是緊繃著一張臉面無表情,但他一向注重整潔,此時卻渾身上下染著各種妖怪的血跡,有干涸的,有還冒著溫氣的,手上緊緊握著一把不住滴著血的斷劍,他的瞳孔放大,連眼眶都染上了血色,這是明顯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血搏,如今殺紅了眼。
少年看到不遠處的粉裙的小魔主,眼中亮起了光,手上便一下子失去了握劍的力氣,斷劍摔在了地上。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的面前,就在他靠近時,他才注意到小魔主懷里的人,可他依舊義無反顧朝她靠近,僅到五步之距離,便被呵止,“你就站在那里,在靠近的話,你身上的血氣會污到小朝?!?p> 少年眼中的光瞬間被澆滅了大半,他許久未說話,看著小魔主懷中的人,不,那不是人,那是只妖,人不會有一條蛇尾的,或許是因為他方才殺了太多的妖,他看著她懷里的蛇妖心中不自覺升起煞氣。
“你不是名門正派的大師兄嗎?身上帶著那么大的殺氣不太合適吧?!?p> 小魔主話中帶著刺,季蘊又豈會不明白,要是平常他聽一聽也就過去了,可他如今胸口里就是有口氣難以咽下,聽到她的諷刺后便也直接反諷回去,“前輩身為魔主與鎖妖塔的妖王為伍,懷里還抱著哥小蛇妖看著似乎也不太恰當?!?p> “難不成要本君與你們這些道貌昂然的偽君子為伍嗎?”小魔主抬眸,似笑非笑,看著如今狼狽不已的季蘊,又撇了眼身后躁動的天乾劍,冷哼一聲,“不過論起算計本君的確不如你們這些哥偽君子。”
季蘊冷著張臉問:“前輩這是什么意思?”
姜棲梧放下小朝,把他好好安置在一旁的角落,設了一層封印后,對著身側正看著好戲的妖王們抬手一揮,剎妖王會意,立馬拎著幾個不長眼的妖王退了出去。
待在場只剩下他們兩人,姜棲梧靜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啟唇:“跪下。”短短的兩個字回蕩在空氣間,就讓季蘊神智恍惚,回過神來時就已經雙膝著地。
她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在他面前半蹲,捏住他地下巴,左右擺動,靜默的打量了,許久才放開,冷笑道:“真不愧是岳楚的高徒,當年他也是披著一張正人君子的人皮,把本君一步步推進鎖妖塔?!?p> 季蘊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子,被人捧著長大的,這種被迫跪在地上,任人拿捏的羞辱還是第一次受,心下有些暗惱,卻還是忍著氣,不急不躁地開口:“前輩或許誤會了。”
“你這小小年紀,萬劍朝宗這一招卻是練得爐火純青了,真真算是本君小瞧了你。”小魔主倨傲的起身,轉身看著蠢蠢欲動的天乾劍,“瞧瞧,連天乾劍都快要臣服于你的腳下了?!?p> 余光掃過還是一臉不解無辜的少年上,臉上揚著笑,眼中依舊不見一點笑意,甚至幽暗陰沉,把手立在半空,勾勾拇指,一股黑霧直接繞在了少年身上。
“你們師徒二人真是打地一手好算盤,把好事都給占盡了。師父在外面打著降妖除魔地名號把本君困在鎖妖塔里,徒弟在里面披著張道貌昂然的人皮試圖迷惑本君,想讓本君心軟,從而占有天乾劍。就算你們打不過本君,可是如若那時你們若是有了天乾劍在手,孤身闖入鎖妖塔的本君,還真不一定能在你們手上占到便宜,反而動靜太大還會引來天界中人,到時候名聲你們有了,還有了一件上古神兵?!?p> 小魔主平緩的陳述著他們的計劃,纏繞在少年身上的黑霧越來越濃,又隨著她的話化作一條黑繩,勾著了少年的脖子。
少年聽著她的話臉色大變,眼中從驚訝到了無光,充滿了失望,下意識的想要辯解,可是小魔主冷著一張臉,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被吊著脖子懸在了空中,和前夜那個暴躁的長老是一樣的待遇,他都能料想,自己該是什么樣的死狀。
可他不甘心,他心中是受了冤的委屈,他不懂為何姜棲梧要這般想他,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卻在她心中是那么的卑鄙不堪,最后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愿意留給他。
他最后咬著牙,在黑霧要收力之前,出手扯住黑霧,卻也只留給了自己一點可以喘息的空間,還是很難開口說話,一句否認的話始終卡在喉嚨里,難以吐出,最后還是分外無力的垂下了手,任人宰割。
正當他逐漸失去意識之時,他就直接落在了地上,眼前迷離一片,只能看到一個粉色的虛影,他聽見清脆的聲音闖進耳里。
“你這場豪賭輸了。”接著那虛影在眼前消失。
姜棲梧捻出符咒,符咒那頭還沒說話,她便直接冷聲吩咐,“把他們通通活捉,不準少一個,等本君出來。”
“是?!贝藭r應聲的是匆匆趕來的傲來,“那主上還要屬下去攔住妖皇嗎?”
姜棲梧揉了揉額角,道:“他會壞事。”
多年的相處,只讓她明白了在這世上沒有人能揣度到薄韜光的心思,如今當了妖皇,修為有多深她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她敢肯定,這只黑狐貍出現(xiàn)對她而言絕無什么好事。
傲來在另一頭鞠躬回復:“屬下明白?!?p> 傲來心中始終牽掛著鎖妖塔內的狀況,正思索著如何開口詢問,耳邊突然有一股莫名出現(xiàn)的熱氣。
他剎時退后兩步,轉頭入目便是一張妖異精致的臉,那臉上的笑比自家主上的還要詭異張揚。
那是個一襲金邊黑袍的男子,及腰的青絲被一頂白玉長冠和一根血玉簪簡單束縛,那張臉比許多美人都要來得陰氣精致。
傲來一眼便認出此人便是自家主上避而不及的妖界之皇——薄韜光
小魔主察覺對面有些不太對勁,便詢問:“怎么了?”
薄韜光自然而然的走到剛剛傲來站著的位子,帶著笑意,啟唇:“小五原是這般想我的?我怎么就會壞你的事了?我可每次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辦事?!?p> 接著,許久符咒的另一頭都是一片沉默,薄韜光疑惑輕喚:“小五?”
接著小魔主又試探性的喚道:“薄韜光?”
“是我,是我。”薄韜光立馬就笑嘻嘻的應了,后又帶怨氣的開始抱怨:“小五呀小五,這當了魔主就是不一樣了,現(xiàn)在可真沒良心,重游故地都不叫上我這個老朋友?!?p> 小魔主淡定的反問:“你為何覺得你一個細作會是本君的朋友?”簡而言之,你不配。
藏在暗處的妖界暗衛(wèi),聽著了心里皆是一寒,誰不知道他們陛下最討厭的便是別人提及他登基之前的事情。
不過魔主不愧是魔主,這氣魄就是不一樣,直接能罵出“細作”二字,自家的陛下還是笑著一張臉,這都能算是他們妖界一大奇觀了。
“好好好,你不拿我當朋友,我當你是朋友就好了。”薄韜光面不改色,順著小魔主的話說下去,話中還帶了些許寵溺的意味。
在外人眼里這或許是薄韜光的縱容,可是在姜棲梧的眼里,他話里話外都是不懷好意,事實也的確如此,她直接了斷的問:“你到底來這想要如何?”
薄韜光:“幫你?!?p> 姜棲梧:“本君不需要?!?p> 薄韜光一聽,立馬故作為難,“那可怎么辦呢?孤的屬下們現(xiàn)在已經到點蒼山上了?!?p> 小魔主立馬呼喚:“傲來!”
“屬下明白?!卑羴砹ⅠR會意,直接隔著薄韜光,施法銷毀了符咒,最后面色糾結的看了他一眼,就即刻帶著屬下動身出發(fā)。
薄韜光一直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著傲來所有的行為,沒有特意阻攔為難于他,待傲來消失不見蹤影,有一暗衛(wèi)跳了出來,跪在他的面前,才收起笑意。
暗衛(wèi)問:“可要屬下去阻攔?”
薄韜光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嗤笑一聲,“阻攔魔界的傲來魔君和燭九陰?你們這群飯桶配嗎?”
暗衛(wèi)聽此,默默的把頭埋在地上,“屬下沒用?!?p> “也不算太沒用?!北№w光屈尊把他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至少你們對付山上那些個修士還是可以的。你們這可是幫了魔主一個大忙呀!魔主感謝你么們都來不及了。”
薄韜光說得實在夸張,暗衛(wèi)實在難以信服,可還是只能依著他,奉承著,“是吾皇英明。”
薄韜光滿意的點點頭,轉身揚起長袍,威風凌凌,氣勢恢宏,“走,隨孤上去看看,魔主會怎么感謝孤?!?p> 另一頭,鎖妖塔的小魔主結束了傳音符咒后,對著正中央天乾劍一陣攻擊。
不過一會兒,鎖妖塔內彌漫得不是各種妖氣,而是沉重得魔氣,魔氣上下飛散,籠罩了一整座鎖妖塔。
天乾劍因為濃濃得魔氣,再一次開始暴動,暴動中得劍氣差點殃及被姜棲梧安置在一邊的小朝,她連忙飛身把小朝護在身下,他的身體才沒受到影響。
再她仔細查探后,才松了口氣,就聽見后頭有道略帶沙啞的傳來,“那頭蛇妖已經死了?!?p> 姜棲梧沒有看身后是誰,小心翼翼地帶著小朝躲過天乾劍的攻擊,把他安置到更安全的位置,設置好結界。
季蘊啞著嗓子道:“逝者以已?!?p> “你話太多了。”姜棲梧這才有空撇了他一眼,繼續(xù)勾著魔氣朝結界施法。
季蘊捏了捏拳頭,看到天乾劍的劍氣又不小心差點波及到蛇妖少年,他步履蹣跚的走到蛇妖少年身側,勉強的捏著術法抵御著劍氣的攻擊。
神奇的是天乾劍的劍氣,在靠近季蘊時,那劍氣鑄就的攻擊瞬間散開,他發(fā)現(xiàn)以他為中心的兩米之內,都不會受到劍氣的波及,形成了小小一個安寧的方寸之地。
姜棲梧時刻分神注意著他這里的狀況,見此場景,她眼里盡是寒冰,這破劍還是什么神兵,對主人居然這么不忠誠,那么快就能倒戈相向。
她這么想著手上的法術也越捏越大,要不是理智還在,她都想直接毀了這所謂的神兵。
季蘊終于看清了小蛇妖真正的模樣,小蛇妖長得真的很干凈俊美,雖是閉著眼睛,他都能感受他眉眼間的英氣,要是少年醒來該是個什么樣的偏偏少年郎呀。
只是不知為何,他覺得小蛇妖的眉眼真的很熟悉,好像經常在哪里見過。
他用不著深思臉上便有了答案,這個少年便是小魔主之前提起的小朝,他仔細地看著小蛇妖地眉眼,越仔細看,就連他也覺著自己與這個少年長得的確十分相像,怪不得小魔主之前不只一次透過他來回憶著故人。
可這個少年究竟與小魔主有著何種的緣分,為何能惹得小魔主發(fā)狂掛念?甚至連如今這種時刻都要時時關心。
他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許得酸澀,別說掛念,他連辯解的機會都得不到。
“咚!”碎裂聲爆發(fā),點蒼派精心布置的鎖妖塔結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被小魔主以蠻力給打破。
魔氣消散,妖氣重新彌漫。
鎖妖塔爆發(fā)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小魔主勾著微笑,撿起一下子失了力量的天乾劍,朝季蘊走了過來,又朝他身邊掠過,抱起小朝,頭也不回的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連一個余光都未給到他。
季蘊心中又酸又苦澀,自嘲的安慰。
至少她還留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