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團團虛無縹緲的黑霧從刑者十萬和剩下那些黑色斗篷的身體里鉆出,眨眼煙消云散,沒了聲響。
看游澤一臉疑惑,秦淮解釋道:“殘兵敗將天不收,他們本就是三魂缺一七魄缺二的修士,只有一縷元神寄居在木頭做的肉身里,肉身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隨用隨丟的工具罷了?!?p> 游澤聽了個一知半解,“也就是說,他們沒死?”
“沒死,以后見著他們,你可得繞開了走,不然有你好看?!?p> 游澤撇撇嘴,心想還不是因為你,我才惹上這樣的麻煩。
“你把地上的尸體收拾收拾,看著實在影響胃口?!鼻鼗词箚镜?。
還得收拾尸體,這么麻煩。
游澤看著一地的殘肢斷臂和腦袋瓜子,問道:“我該怎么收拾?”
“扔到一樓,店小二看見了,自然會拿笤帚過來收拾干凈。”
真的假的,一般的店小二看見這么多尸體,不是應(yīng)該嚇得暈倒過去,就算有緣客棧的店小二膽子特別大,也不會一聲不吭就幫著收拾尸體。
不管了。
直接開扔吧。
游澤一臉不情愿地撿起地上的斷臂,正想快點扔到一樓去,一上手,發(fā)現(xiàn)這些斷臂居然都是木頭做的。
再看其他的殘肢和腦袋,也都一樣。
游澤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找到刑者十萬的尸身重新確認(rèn)一番。
明明刑者十萬剛才只是半人半木頭,現(xiàn)在卻全部變成了木頭,根本找不到有血肉存在。
也怪不得一番激戰(zhàn)過后,都看不見一點血跡,秦淮說他們只有一縷元神寄居在木頭做的肉身里,原來是這個意思。
既然是扔木頭,游澤也就沒什么心理負擔(dān)了。
只要在扔下去之前,確認(rèn)一下不會砸到一樓的客人就行。
一樓的那些人一直在聽著二樓的動靜,隱隱約約聽見有打斗聲響起,正期待著賭局的結(jié)果。
忽然,一條胳膊從天而降。
有人見了,立馬大聲喊道:“我賭贏了!”
話音剛落,一顆腦袋又從二樓掉了下來。
“快看,我也賭對了,新鮮的腦袋瓜子?!?p> 接著,更多的腦袋和胳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們忘了,我們賭的是那個年輕小伙子的生死,還不見人影呢,一個個激動個什么勁啊?!庇腥颂嵝训?。
有眼尖的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些腦袋和胳膊,其實只是一堆木頭疙瘩,“咦,這些木頭疙瘩難道是天不收的修士?”
又有聲音回應(yīng)道:“是的是的,我之前有看見天不收的人上去二樓,換句話說,那個年輕小伙子一個人把天不收的修士全挑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還賭什么賭,他們這群人全都看走了眼,完全錯估了別人的修為實力,又在背后指指點點,等下人家不來找他們的麻煩,就算上輩子積德了。
接下來的時間,眾人悶著頭喝酒,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
游澤收拾完二樓,終于閑下來了,也口干舌燥,于是坐回到秦淮對面,隨手拿起糕點和水果,埋頭狂啃。
秦淮不由得搖搖頭道:“你多久沒吃過東西了,怎么一副餓鬼上身的模樣?!?p> 糕點糊嘴,游澤無法開口解釋。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忙著吃水果。
又過了片刻功夫,游澤總算填飽肚子,一臉歉意地望向秦淮,道:“是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秦淮想起來自己好像在奔龍江邊見過這個散修,原來不是從龍啟王朝過來的修士,而是想從北渡國逃荒去對岸的可憐人。
只是不知為何,最后跑到京城來了。
這會兒閑來無事,游澤有機會仔細端詳對面這個年輕女子,真的越看越眼熟,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秦淮淡淡道:“奔龍江邊,我們有一面之緣。”
不對,除了奔龍江邊……游澤突然靈光一閃,重重拍響桌子,喊道:“古溪村,秦先生!”
秦淮聞言,瞇起眼睛,語氣明顯有了波動,問道:“什么古溪村,什么秦先生?”
游澤緊緊盯著秦淮的臉,最后再確認(rèn)一次。
雖說眼前這個年輕女子臉上少了濃妝艷抹,但是絕對沒錯。
古溪村的幻境之中,游澤見到的新娘,也就是秦先生的孫女,就是秦淮。
名字和樣貌都對得上。
游澤趕緊咽了咽口水,說起之前古溪村的遭遇。
不過,他沒有說是自己出手消滅的旱魃,而是換了個說法,變成彭道長臨死之前召喚天雷解決了旱魃。
最后,游澤問道:“我應(yīng)該沒有認(rèn)錯人吧?”
秦淮沉默良久之后,才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沒錯?!?p> 游澤看見秦淮的反應(yīng)十分冷淡,覺得有點奇怪。
雖然不知道聽到古溪村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該要做什么反應(yīng)。
但是他借著回顧之前的遭遇,想到秦先生的孫女和孫女婿應(yīng)該去了清平縣的親戚家。
現(xiàn)在怎么不見秦淮的丈夫,秦淮本人也是從龍啟王朝那邊過來的……難不成,難不成,是被人奪舍了,還是有修士借尸還魂?
亂世兇年,一路上遇見的壞人壞事又特別多。
也不怪游澤會這么想。
想到這里,游澤覺得自己的嘴太快了,怎么不先旁敲側(cè)擊多問幾句?
這時候,秦淮又開口了:“我爺爺?shù)氖砟憬o埋了嗎?”
“埋了,就埋在村口?!庇螡苫氐馈?p> “那就好……那就好……”
秦淮說著話,兩行淚水忽然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一閃而過。
但無論秦淮的聲音還是表情,依然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既然你知道古溪村的事情,那么算是我爺爺?shù)呐笥?,我也在這里把過去的種種做個了結(jié)。”
了結(jié)什么過去?
游澤不敢多問,只能側(cè)耳傾聽。
“幾個月前,我們夫妻二人到了清平縣的親戚家,誰知道清平縣也一樣遭了災(zāi)荒……不僅如此,有一天夜里,一只野狗妖怪帶著一群野狗進了城,我的夫君就是那時候死的……幸好遇到了秦曠秦大哥,趕跑野狗以后,他看我有一點修行天賦,便帶我加入十殿閻羅……”
秦淮的敘述里,有詳有略。
災(zāi)荒年月,說起來都是一樣的悲慘。
野狗禍害清平縣的事情,前些時候城門口有個老人也提到過。
沒想到秦淮也經(jīng)歷了,還因此死了丈夫。
災(zāi)荒和野狗,秦淮說的還算詳盡,可說到秦曠和十殿閻羅,就只匆匆?guī)н^,并沒有詳細解釋修行的經(jīng)歷。
當(dāng)然,確實也沒必要一一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