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遠(yuǎn)不能禁止那些法外之徒。
黑衣蒙面人,就像是夜的精靈,在黑夜中跳動。
死士是成群結(jié)隊的行動,從他們?nèi)氤瞧?,就在刺客的監(jiān)視中。
刺客,隱匿于人群,單獨行蹤,很少有人會識破刺客的身份。
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決斗。
刺殺,是刺客們的主場。
黑夜,成了他們的幫兇。
潛行,隱匿,接近,暴起,抽劍,收尸。
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刺客,不會有多余的動作,因為每慢上一分,就給敵人一分的機會,只有當(dāng)確定斷了氣,才能放松。
死士們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執(zhí)勤,不管提起多少精神,都無一例外地,一朵朵血花,在他們身上綻放。
一百刺客,將三十人圍困在中間,等死士回味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無力回天。
干練,果斷。
鎮(zhèn)龍門百年來的積淀,由此可見一斑。
夜色正濃。
李錚坐于窗邊,在他身后,跟著李信和小葉。
外面一聲清脆的鳥兒啼叫,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公子,三十個死士,無一落下,盡皆身死。”
小葉向李錚說道。
“這么順利,現(xiàn)在幾更天呢?”
李信略微一思。
“公子,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p> 話音剛落,打更人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
“那就奇怪了,三十死士,只用了兩刻鐘就了結(jié)了,不對,算上來去的路程,應(yīng)該是連半刻鐘都不到才對?”
李信聽到李錚的話,在思索著什么,而小葉面上,微微有些得意。
“天下刺客,唯有我刺龍當(dāng)屬第一,出動一百刺客,去刺殺三十死士,本來就是殺雞用牛刀之舉,行動如此利落,不是在說明,我鎮(zhèn)龍門不懼王寺,公子還有何擔(dān)心呢?”
李錚回頭。
“不,你一點都不了解司徒越,也一點都不了解王寺?!?p> 說過之后,李錚又繼續(xù)向著李信。
“你覺得我聯(lián)手鎮(zhèn)龍門的事,那司徒越能猜到嗎?”
“公子,司徒越是否猜到,不好說,但我可以確定,白衣書生見公子之事,還有那夜刺殺公子失敗之事,都可以讓王寺猜到,公子聯(lián)手了鎮(zhèn)龍門。”
李錚繼續(xù)搖頭。
“不,這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在安遠(yuǎn)城,我們所做的種種,都是提前掌握消息才有的表現(xiàn),那時候司徒越,就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既然司徒越知道我會聯(lián)合鎮(zhèn)龍門,那他會如何做呢?”
還沒有等到李信的回答,李錚又繼續(xù)轉(zhuǎn)身。
“若是讓你和小花去刺殺王寺,你可有把握嗎?”
小葉在遲疑之后,最終選擇了搖頭。
“王寺手段不低,又精通刺客之道,我們的辦法,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了?!?p> 李錚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哈哈,這就對了,司徒越早就清楚,我會和鎮(zhèn)龍門聯(lián)手,司徒越征伐齊國的大軍,在這幾日之后,應(yīng)該就要開拔,那齊國國力強盛,對司徒越來說,齊國才是最棘手的。
王寺身為司徒越最得力的干將,不帶他去征伐齊國,反而只讓他做一個刺客,追殺一個前太子,這不是有點兒小材大用了嗎,所以王寺,不只是為了追殺,而是為了對付我和鎮(zhèn)龍門的聯(lián)手!”
李錚的話,繞來繞去,有點兒將李信和小葉說糊涂了。
“那依公子之言,王寺會如何做呢?”
小葉沉不住氣問道。
“每個人做事,都會暴露自己的想法,通過種種的蛛絲馬跡,就能知道其真實意圖,司徒越為了對付鎮(zhèn)龍門,派遣來了王寺,這是因為他清楚,只有精通于刺殺的王寺,才能對付得了鎮(zhèn)龍門的刺龍。
同理,王寺的麾下,也不會帶一群草包了,刺客,勝在出其不意,小葉,我問你,那三十死士,此時此刻,該是有防備,還是無防備呢?”
“如公子推斷,定然有防備才對。”
小葉這次回答的很快。
死士明知會有刺龍的情況下,夜里必然加倍小心。
“不錯,你前兩日剛說過,沒有防備,刺客最容易得手,現(xiàn)在這些人有防備,還是這么容易被刺客得手,就只能說明這些人的實力,一定不高,畢竟不到一刻鐘,就將三十人殺光,說明他們沒多少的反抗之力。”
分析到這里,小葉開始明悟了。
“我懂了,公子是說,死士主力不在此間,隨王寺出城的那七十人,才是真正的高手?!?p> 李錚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還好,不算太笨?!?p> “那公子以為,城外王寺所帶的死士,會是多少人呢?”
這話,是李信問的。
他全然明白。
既然是來對付鎮(zhèn)龍門,王寺就不可能只有他們眼前看到的這點兒人,這點兒能耐。
死了的那三十人,或許只是誘餌,讓他們輕敵。
“先以一百示于我,其后出城七十,留下三十,讓我認(rèn)為,城外的死士,僅有七十,那我有十八勇士,一百刺客,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出城了,出城之后,他必會劫殺。
只不過等刺客們出手時,將會有不少上陽軍鎮(zhèn)士卒的出現(xiàn),他們手持墨氏勁弩,然后將我等挨個射殺,我等誘敵,反被他引誘,好一個將計就計!
等我死了后,再將我的尸體和鎮(zhèn)龍門刺客放在一起,尚德君勾結(jié)鎮(zhèn)龍門,擾亂朝綱,罪當(dāng)伏誅,你說這樣的手段,高還是不高?”
想到這里,連李錚自己,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他萬事小心,凡事多謀,一旦中計,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王寺的這一系列計劃,分明就是吃準(zhǔn)了他早晚要去魏國,又善于誘敵,定下的計中計。
刺王者寺。
原來他的能耐,并非全在劍上。
“不說多了,七十個死士,再加上三十個弓弩手,足以讓我等陷入死地,此間是上陽軍鎮(zhèn),所以弓弩手只會更多!”
雙拳還難敵四手,三十張墨氏勁弩,來一輪齊射,肉體凡胎,恐怕沒有人能擋得住,再厲害的高手,也敵不過軍隊的配合。
李信多年來的剿匪經(jīng)驗告訴他,這次要比安遠(yuǎn)危險的多。
“王寺計中計,那我等就來個計中計再計,如此一來,我們就需得更多的刺客,至少要兩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李錚想了一陣。
只有一鼓作氣,殺了王寺這個刺客,以后的路才能太平。
小葉不僅是貼身保護(hù)他的人,更是他與鎮(zhèn)龍門的聯(lián)絡(luò)之人。
話落之后,他又望著小葉。
“翻龍使之令,是全力輔佐公子入魏,公子但有吩咐,我必竭力完成?!?p> 小葉會意。
“有兩件事,亟需要做,第一,召集更多的刺客來,至少兩百,第二,迅速去了解,上陽軍鎮(zhèn)是否有調(diào)動之事,第三,弄清楚下一波死士,何時可到,我們必須要趕在他們之前,解決了王寺,不然這大梁,我根本到不了?!?p> “好,這就去做?!?p> 小葉點頭。
只要她答應(yīng)下來,那個從未現(xiàn)身的小花,就已經(jīng)去做了。
“好,等這些準(zhǔn)備妥當(dāng),我等還繼續(xù)出城,繼續(xù)吸引王寺來殺,然后以刺客去阻擊,等到墨氏勁弩出現(xiàn)時,再去一批刺客,破了他的勁弩陣。
是王寺要殺我,不是我要殺王寺,所以主動,會一直掌握在我們手中,只需要暗中等候,他就一定會找上來?!?p> 和天爺梁一樣,李錚是要親自誘敵。
李信面上,浮現(xiàn)出擔(dān)憂。
“事到如今,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只是這次比上次兇險萬分,公子不可親自前往,馬車之中,坐的是誰,外面也瞧不出,就讓我代替公子吧!”
上一次,李錚拒絕了,這一次,他依舊拒絕。
“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十八勇士,十八兄弟,我豈能有獨自貪生怕死,讓兄弟犯險之舉,況且,你也知道,王寺和司徒越,沒有能殺我的劍!”
李錚眼神中的決絕,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三月三,春暖乾坤。
所過之處,鮮紅翠綠,鶯鶯燕燕。
兩輛馬車,十六個全副甲胄的騎士。
行走在山間的大道上。
上陽城,隸屬于寅山郡。
李錚一行人,離開了寅山郡,進(jìn)入了朗州郡內(nèi)。
接下來再橫穿八郡之地,方能到魏國邊境。
一輛馬車中,坐著李錚和小葉,另一輛馬車中,放著十八面盾牌。
作為誘餌,防范墨氏勁弩,才是最重要的。
鎮(zhèn)龍門畢竟是江湖門派,要說硬碰硬,非司徒越的敵手,但打探消息的本事,還是天下一流。
有一支六十人的隊伍,離開上陽軍鎮(zhèn),進(jìn)入朗州剿匪。
李錚可以斷定,六十加上七十,就是王寺所有的人了。
在他兩里范圍內(nèi),有兩百刺客,分成了兩隊,隨時待命著,和他們的聯(lián)絡(luò)的,就是小花和小葉。
“公子,怎的那些死士離開了上陽城,就如同消失了一樣,聞風(fēng)使也探聽不到一點兒消息?”
百無聊奈的小葉,向李錚問道。
“這不簡單,換身衣服,不走在一起,誰能知道是他們呢,你可知當(dāng)年王寺,是怎么刺殺季王的?”
小葉眼神中閃著好奇,搖了搖頭。
“當(dāng)時,季王率軍三萬,自立中軍,四周又有斥候巡視,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wù),王寺提前判斷出了季軍安營扎寨的地方,然后將自己埋在土中,整整兩日,他沒有動,卻輕而易舉的入了季軍大營,對于這樣一個人物,隱匿身形,有何難呢?”
刺殺的過程,是大驪絕密,李錚要不是當(dāng)時監(jiān)國,怕是也難看到。
“公子,那你說,王寺會將伏擊地點選在哪里呢?”
聲音是從車駕外傳來。
問話的是李信。
“從寅山至朗州,唯有這一段路,山路崎嶇,人煙稀少,利于伏擊,到下一段路,靠近朗州郡城,地勢平坦,不利于伏擊,要暗殺我,這里就是最好的選擇?!?p> “這般說來,我等該要提起十分精神,小心防備?!?p> 自從入了這山,李信就一直處于警惕之中。
散出去的刺客,就在方圓兩里巡游,謹(jǐn)防有變。
“不,非常之人,當(dāng)作非常之事,我原以為,王寺會在這里出手,可他還沒現(xiàn)身,所以他會將伏擊地點,放在出山之后。
在山中,我們的心神繃緊一路,一出了山,自然就放松,王寺是個刺殺高手,他明白這個道理,也會選擇出其不意的攻擊,所以現(xiàn)在,我等該養(yǎng)精蓄銳?!?p> 王寺。
李錚一邊走,一邊在揣摩他的心境,誰知道,王寺會不會也在揣摩他呢?
這些,都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