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薩落到了浩蕩山山腰,立刻感到一道仇恨的目光射了過來,雷薩扭回頭,對上了英石的目光。那個大可國的悍將把長槍插在沙地上,目光如火,把空氣都烤得熾熱,在他見到的所有大可國人中,英石是最仇恨他的那個人,但雷薩反而有些欣賞英石,欣賞英石的勇武,欣賞英石的爆裂如火,如果英石是一個雨之國人,也會是其中最杰出的一個。
雷薩扭轉(zhuǎn)頭,走入了紅色的議事大廳中。
翁白正在和半和尚喝酒,看到雷薩走進來,他笑了。
“你又回來了,我怎么一點都不驚訝。”
這種調(diào)侃的語氣竟然令雷薩臉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會臉紅。
“我又回來了。因為我明白了,在擊敗天之國人之前,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p> “你說得很對,在擊敗天之國之前,我們需要每一份力量,”翁白笑道,“酋長請便吧,你知道怎么安置自己?!?p> 雷薩覺得自己的臉又紅了,他笨拙地行了下禮,走了出去。
雷薩走過校場,他龐大的身軀像一座小山,盡管這年頭大家都見多識廣了,但是人們還是紛紛朝他行注目禮,雷薩朝校場外的樹林走去,在那里,他會更自在。雷薩踏上了林木之地,破風(fēng)聲傳來,他微微側(cè)身讓過,一根長槍深深地插入他身前的泥土之中,槍身劇烈地震顫著。
雷薩轉(zhuǎn)過身體,英石站在遠處,對他做了一個粗魯?shù)氖謩?,雷薩哼了一聲,扭轉(zhuǎn)身,繼續(xù)朝樹林走去。
“這個世界,沒個好兒啦!”瘦竹竿篩了一碗酒,開懷暢飲著,一邊對明仁說道,“你頭里去大可國了,你是沒見咱城里西沒河那水漲得高的,差點把風(fēng)水城都淹了?!?p> “沒有傷亡吧?”明仁關(guān)切地問。
“那倒沒有。頭頂那個月亮剛開始變大,城里的人全扯起風(fēng)箏,顛兒了?!笔葜窀陀趾Y了一碗酒,遞給明仁,明仁搖搖頭,瘦竹竿一飲而盡,“這天之國人,真是了不得,還有什么他們干不了的事兒?”
“瘦竹竿,你有沒有聽誰說起過一個幾乎透明的大殿?估計和風(fēng)水城大小差不多?!?p> “這個真沒有,”瘦竹竿道,“那么大的家伙,如果有的話,應(yīng)該很好找吧?!?p> “雖然大,但只有靠近才能發(fā)現(xiàn),”明仁道,“所以它應(yīng)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雨之國的是在天上,雪之國的在雪底?!?p> “說起人跡罕至,那自然是那四方之地了,按險惡程度,首推東南部陷人獸無形的流沙漠,其次為西北方飛沙遍天的飛沙地,再次為東北部的刀鋒山,最后是西南方的無風(fēng)之林。無風(fēng)之林和刀鋒山都有人去過,估計藏不了那么大的東西。要找的話,就去飛沙地和流沙漠吧,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那兩個地方也不算什么了?!?p> “你說得不錯,”明仁沉吟了一下,“但你忘了最險惡的地方,環(huán)繞風(fēng)之國四周的亂風(fēng)之界?!?p> 瘦竹竿嚇了一跳,“那里風(fēng)急且亂,千百年來從沒人去過,傳說,靠近亂風(fēng)之界的人聽到里面有攝人的異聲,而且有令人聞到就頭暈?zāi)垦5奈兜纻鞒?,還有人說得更玄乎,說里面還有頂天立地的巨獸,端得厲害無比,我看,你還是別去了?!?p> “那就最后再去那里,”明仁折中了一下,“先去飛沙地?!?p> “你永遠不會放棄,對吧?”瘦竹竿無奈地說,“這段日子我也想了許多,天之國太厲害了,我們反而不用考慮那么多,還是堅持我們最寶貴的理念,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玩玩,把眼下的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你的幸運,但是,總要有人站出來,”明仁起了身,“現(xiàn)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p> “把酒喝了再走啊,”瘦竹竿喊了一嗓子,但明仁還是飛了起來,朝西北方向行去,瘦竹竿笑著把新篩酒倒入自己口中,“以前我總羨慕你的實力,現(xiàn)在看來,庸人自有庸人福,我且在這紫色的陽光下曬曬肚皮吧。”
明仁到了風(fēng)沙地才發(fā)現(xiàn),相比最危險的流沙漠,這里對能夠飛行的他來說更麻煩些,長風(fēng)卷起的沙粒在半空中翻滾,風(fēng)永不停息,沙子也永不落下,每一粒沙子都被風(fēng)干得夠可以了,越變越小,如同粉塵一般,遮天蔽日,幾乎談不上能見度,即使帶上口罩,過不了多久也無法呼吸了。
明仁蕩開兩米左右的空間,從飛沙地邊緣開始,一趟趟地排查,這花費了比他想象中更長的時間,途中明仁停下來,在飛沙地旁邊休息飲食了一番,又一頭扎了進去。
一天之后,明仁馬不停蹄地朝東南方向的流沙漠飛去,他沿著斜線穿過整個風(fēng)之國,穿過了無數(shù)的風(fēng)帶,國土中央的大澤本來像個攤在平底鍋中的雞蛋,經(jīng)過前幾日的月球凌地事件,那雞蛋像被鏟子又壓了壓,越發(fā)變得無邊無沿,足足大了一半兒,也不知道那些水是從哪里來的,難道是雨之國?明仁為自己的幽默笑了一笑。
流沙漠果然好了許多,雖然下面的沙漠像一條條巨大的蠕蟲一樣蠕動著,隨時準備吞噬一切接觸的物體,但對貼近飛行的明仁來說,這算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了。明仁只擔(dān)心一點,鉆石大殿會不會被吞入流沙漠底下——那就費勁兒了。
明仁沒有在流沙漠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也沒有撞上任何東西——他在沙漠的盡頭(也就是沙漠的東南方向,這是黑水城人認為的沙漠盡頭,其實,這橢圓形的沙漠任何一個方向都可以算作盡頭,完全是角度問題)停下來休息了片刻,再朝前去,就是亂風(fēng)之界了。
不知道是受到瘦竹竿暗示的影響,還是確有其事,明仁隱隱聽到遠處傳來了種種異響,很像是在寂靜的無眠夜,窗外傳來的種種似有若無的古怪動靜,鼻子中也仿若嗅到了一些難以言表的味道,但至少,他現(xiàn)在還頭腦清醒,沒有任何不適反應(yīng)。明仁決定不再等待,也許很多描述出來的東西都是猜忌產(chǎn)生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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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猜忌和幻覺,形成了人類的神話和藝術(shù)。黑夜和白天區(qū)別的只有陽光,但感覺上卻一切都不同了,這就是想象帶來的空間。人之異于禽獸者幾稀,想象就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了吧。明了于此,學(xué)會在適當?shù)臅r候關(guān)閉想象,就能摒除恐懼,進入一個真實的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