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說出的話令盛顏喜出望外,她急忙拿起酒杯,入手清涼,好像酒水直接被拿在手中,酒水入口清冽,一股淡淡的暖流流經(jīng)四肢百骸,盛顏只覺自己皮膚上的毛孔都在收縮變小,她用手捧住面龐,指尖如同錦緞一樣,皮膚果然光滑了許多,她驚喜異常,很想再討杯酒喝,卻不好意思開口,卻見杯中自發(fā)地又注滿了酒。
花神的目光落到布詩身上,她輕輕頷首,“果然一模一樣,比香郎更加像你。”
“香郎還小,”空羽情道,“何況,你是神,他自然要更像你了?!?p> “香郎?”布詩疑惑道。
“香郎,我的兒子,”花神微笑著,“你的弟弟。”
“空大俠,你和花神?”盛顏瞪大了眼睛,吃驚地說不下去了,她一向知道空羽情風流多情,但是和花神?而且還有了個兒子?這可能嗎?花神娘娘可是個神啊。
“不錯,我正是花中狀元郎,狀元郎自然要點真正的花魁了?!笨沼鹎楣笮Α?p> 這下,連布詩都佩服空羽情的肆無忌憚了,但花神看起來倒不以為意,“我已經(jīng)叫過香郎了,他應該很快就到?!?p> “咦!爹爹來了?!鼻宕嗟耐晜鱽?,一個裸著上身,只穿犢鼻短褲的少年飛落荷亭之中,他腰間挎著一把綠色的薄劍,和空羽情、布詩腰間的劍很是相像——這個少年正是上元燈節(jié)時出現(xiàn)在花神廟中的香郎。
“香郎又長高了。”空羽情揉了揉香郎的頭,把他的劉海弄亂了,香郎自己整理起來,“爹爹,快點給我講故事,我最喜歡聽你講的故事了。”
“不忙,”空羽情笑道,“你沒看到有客人嗎?”
“哦,”香郎看向了盛顏,“漂亮姐姐,你好,”他又看向布詩,“咦,你長得和爹爹好像啊?!?p> 這一聲漂亮姐姐叫的盛顏很開心,再加上香郎長得實在可愛,她忍不住逗他,“你猜他是誰?”
“不知道啊,”香郎偎在花神膝邊,“娘娘,他是誰?。俊?p> “他是你爹爹的兒子,你的哥哥?!被ㄉ駜墒朱`活地為香郎綁了個朝天辮,讓他立刻變成了一個年畫上的福娃娃。
“哦,哥哥你好,我叫香郎,你呢?”香郎立刻說道,好像剛剛花神只是為他介紹了一個普通客人一樣。
難道他不理解哥哥的意思???布詩納悶地想著,這個男孩兒就是他的弟弟?一個空羽情和花神生下的兒子?
這一起都太不真實了,從進入花門那一刻就開始不真實了,布詩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在夢中。
看到布詩沒有回應,香郎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起布詩。
一個天真無邪的小男孩,一個神的后裔。布詩不無苦澀地想到,自己的母親只是個最普通的女人,當然,母親長得很漂亮,但這種漂亮反而害了她。一個女人的漂亮可以招來財富,也可以招致災難。有的女人善于利用漂亮變現(xiàn),有的女人只會享受美麗帶來的短暫榮光,有的女人卻把美麗當做了負擔。布詩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哪種,但她的美麗吸引了薄幸劍客空羽情。對布詩來說,他沒有見過母親因此事而得到的幸福,只看到了她無窮無盡的煩惱。
母親從來沒有提過空羽情這個名字,雖然她總是為他買“空大俠的薄劍”玩,但每次布詩問起父親,母親總是告訴他,他沒有父親。之后,他就會聽到母親偷偷的哭泣,于是他學會了,不再問這個話題,他接受了自己是一個沒有父親的人。
知道空羽情是自己的父親,對他來說是一個天大的諷刺。他寧愿自己的父親是個賭徒,是個酒鬼,是個留在母親身邊只會禍害母親的惡人,但這個風流多金的浪子,確實是他的父親,而母親因為貧困不舍用藥,已經(jīng)病逝多年了。
香郎也是空羽情的孩子,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的母親還是一個神。天之道,難道真的是損不足而補有余嗎?看到香郎坐在空羽情的身邊,快樂、單純,布詩怒火中燒,在香郎這個年紀,他已經(jīng)流浪街頭,他用自己的天賦謀生,生活的很好。諷刺的是,這種天賦很可能來自于空羽情,但他從來不愿意想到這點。
布詩的眼模糊了起來,他站起身,朝亭外走去。
“布詩?”盛顏一愣,她立刻站起來,跟了過去??沼鹎樯裆档氯?,花神心念一轉(zhuǎn),已明其意,香郎蹦了起來,飛到了布詩身旁,“哥哥,你叫布詩嗎?”
布詩加快了腳步,但自然快不過飛行的香郎,“你怎么了,布詩哥哥?怎么不說話就走?你是啞巴嗎?是也沒事,我會治!”
“你布詩哥哥是在生氣?!笔㈩伒?。
“生氣,為什么生氣?”香郎問道,“是香郎做什么事情惹哥哥生氣了嗎?”
這句話莫名地擊中了布詩,他停了下來。布詩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愛恨分明的人,他剛才確實因為香郎生氣了,但,這是正確的嗎?
“沒有?!辈荚婇_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啞。
“哥哥,你嗓子不好嗎,”香郎伸出手,他的手中出現(xiàn)了個琉璃杯,香郎的手中在杯沿轉(zhuǎn)了一圈,杯中出現(xiàn)了光和水汽,慢慢地在杯中凝出了一滴液體,“你試試我這個,比娘娘的荷露酒還好呢。”
香郎微笑著,兩手捧著琉璃杯,他目光中的真誠任何人都無法懷疑,他簡直和他手中的琉璃杯一樣,整個人都是透明的,簡單的。
人們常常稱贊赤子之心,這就是真正的赤子,他身子沒有一絲一毫的世俗之氣,這不完全是因為他是個神仙,還在于他天性的良善。
“布詩?!笔㈩佪p輕說道,她被香郎感染了。
“好,我喝。”布詩道,他看到香郎笑了,香郎手腕一動,那一滴瓊液滾入布詩口中,布詩只覺得精神一震,身上的疲累感和饑餓感立刻消失了,渾身神清氣爽,連耳目都聰明起來,這種感覺無法形容,絕非之前任何體驗可以相比。
“這是什么水?”布詩的情緒被極佳的身體狀態(tài)調(diào)動起來了,他不無心驚地想到,人對情緒的控制能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即使是冷漠如他也是如此。
“心月香溪水,我自己起的名字,不錯吧。”香郎得意地說,“哥哥,你別急著走啊,給我講個故事吧。我最愛聽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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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身體和精神之間經(jīng)常存在著錯位,我們很容易對身體產(chǎn)生失望感,失望于它的脆弱,易傷易病易衰老,會死亡。在我們開心失望憤怒時,身體并不總能足夠表達出我們的情感,它們甚至會背離我們的情感。出世者很容易對身體產(chǎn)生敵意,佛家稱身體為臭皮囊,全真教稱之為骷髏、一團臭肉、一團膿,儒道苦行者對身體都進行了非人的摧殘,以圖達到超脫束縛,證道成果的目的,在西方哲學中,則始終存在著一股對感官認識不信任的潮流?,F(xiàn)階段,我們無法擺脫身體生存,只能學著更好的與它相處,同時張揚精神,活出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