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欣悅樓。
這是南封城最著名的煙花之地。
欣悅樓在大可國所有郡的郡首都落地生花,每一家都是銷金窟。
翁守仁素來不喜這種輕薄之地,正準(zhǔn)備快步走過,卻聽到二樓有人直呼他的名字。整個大可國,能直呼他名字的沒有幾個,翁守仁抬起了頭,卻看到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低頭看著他。
翁守仁急忙停住,“言御王殿下?!?p> “別在下面說話,上來吧。”
“是?!?p> 這是翁守仁第一次走進(jìn)欣悅樓。
他本以為這里會是鶯聲燕語,紙醉金迷,沒想到樓內(nèi)頗為清雅,四壁掛滿文人字畫,一個宮裝女子坐在半透明絹紗花鳥屏風(fēng)前輕輕地彈奏著古琴,樓內(nèi)的布置也宛如才情女子的閨房,雖然柔和,但卻不艷麗。
翁守仁放下了心。翁白和孔峰都來過,自然不稀奇,倒是小白東看看西瞅瞅,看什么都新鮮,直到翁守仁瞪了他一眼,才收斂了些。
一個薄施粉黛的半老徐娘迎了過來,未語人先笑。
“翁大軍主光臨,真是我們的榮幸。言御王殿下已經(jīng)在唐韻閣等候,請隨我來?!闭f完轉(zhuǎn)身領(lǐng)路,也不啰嗦。
翁守仁對這里的觀感立刻好了許多,看來欣悅樓名揚(yáng)天下,還是有些道理的,這里倒不像庸俗之地。
上到二樓,翁守仁又是一愣,原來這里按照朝代分割開來,秦漢魏晉隋唐宋元明清等無不具備,可以隱約看到每個分隔的裝飾都不同,演奏的樂曲和食物也經(jīng)過嚴(yán)密考證,完全依據(jù)所屬時代,想來在這里能體驗(yàn)到各個朝代的人文風(fēng)情。
翁守仁不由得微微頷首。他不知道的是,這不過是欣悅樓一個短期活動罷了,他們還有許多巧思奇想,保證嬌客每過一段時間到這里,都會有新奇驚訝之感。
那徐娘把他們領(lǐng)到唐韻閣,躬身退下,翁守仁四人整肅了一下行裝,走了進(jìn)去。
從頂板上垂下來的青紗隨風(fēng)微微飄蕩,悠悠樂曲聲中,一個微微發(fā)胖的絕色佳人正做霓裳羽衣之舞,青玉案擺在窗前,上有氤氳在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
睿文帝的六子,言御王殿下正坐在案前,用修長的手指拈著酒杯,他頎長儒瘦,雖然穿著華服,但身上沒有絲毫富貴氣,倒像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子正是欣悅樓的樓主,韻姑娘,即使是心如古井、年事已高的翁守仁,只看了她一眼也是神魂微動,他急忙收回目光,快步走了過去。
“殿下好。”
“軍主好,”這次,言御王笑著叫了他的名頭,“佳節(jié)已深,浩蕩山距離這里不遠(yuǎn),軍主為何姍姍來遲,難道只是為了看南封隊(duì)和湯陽郡隊(duì)的虎步賽嗎?”
翁守仁也笑了,他喜愛虎步賽世人皆知,而湯陽郡又是他祖居之地,他來這里,還真是為了虎步賽,“什么都瞞不過殿下。”
“喝了這杯,我就不多留你了,”言御王淺笑道,“一路上,你要打招呼的人還多。遠(yuǎn)的不說,我十三弟就在隔壁的七星社中,恐怕他不會像我這么輕易地放過你的。”
“哦,武威王殿下在七星社,”武威王雖然生在皇家,但卻一身好武功,而且身經(jīng)百戰(zhàn),治軍有方,翁守仁頗為看重,“多謝殿下體恤?!?p> “小白,多大了?!毖杂跬蝗粏柕?。
“十七了,”翁小白沒想到有這么一問,急忙回答道,他又補(bǔ)了一句,“馬上就十八歲了?!?p> “正是好年紀(jì),”言御王道,“聽說你頗為調(diào)皮,是京城幾大公子之首,誰都怕你,是嗎?”
翁守仁嚴(yán)厲地看了小白一眼,“是我管教無方,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訓(xùn)他。”
翁白撇了兒子一眼,倒是什么都沒說。
小白正準(zhǔn)備說什么,言御王又笑著說道,“人不輕狂枉少年,何況,聽說小白雖然調(diào)皮,但為人善良,讓他教訓(xùn)教訓(xùn)那些無法無天的世家子弟,倒也不錯?!?p> 小白咧嘴一笑,四人行了禮,出了欣悅樓,翁守仁才教訓(xùn)道,“翁白,管好你的兒子,他現(xiàn)在可是惡名遠(yuǎn)揚(yáng)了?!?p> “是,父親。”翁白說著,偷偷給小白做了個鬼臉,把小白逗樂了。
逆著人流,走來了一個白衣男子,整條街上的妙齡少女、俊俏小媳婦兒都用團(tuán)扇掩著嘴癡癡地看著他,臨近的女子紛紛把手中的鮮花、果子投向他,但凡能沾下他的衣角,花果所有者就發(fā)會發(fā)出愉悅的尖叫。
男子長發(fā)及肩,腰間掛著一柄黑鞘薄劍,那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武器,因?yàn)榧词辜由蟿η?,其厚度也不及尋常寶劍的一半,這樣的武器,能經(jīng)得起碰撞嗎?
“翁軍主好。”男子走到翁守仁對面,微微鞠躬致意。
翁守仁“哼”了一聲,大步走過,這種招蜂引蝶的人,一向?yàn)樗幌病?p> “空羽情,你這家伙能開鮮果行,鮮花店了,”翁白大笑著迎向那個男子,熊抱了他一下,這個動作莫名地也引起了姑娘們的尖叫聲,兩人身高差不多,但翁白看起來比空羽情起碼重上兩倍,“你又要去欣悅樓吧,韻姑娘正陪著言御王,看來你要白跑一趟了?!?p> “去喝喝酒也不錯,”空羽情的笑容比飄逝的時間還要清淡,“我已經(jīng)開始想念魏晉閣中的菊花酒了?!?p> “改日我也一定去試試,”翁白的笑容中閃動著真正的友誼,“薄幸劍客喜歡的酒,一定錯不了,你對酒的品味,比對女人的品味還好。”
“到時候叫上我,不醉不歸?!北⌒覄涂沼鹎樘柗Q有三薄,薄幸、薄名、薄劍,但其實(shí)他最好的不是名聲,不是女人,甚至不是劍法,而是酒。
空羽情朝小白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了孔峰,“大狗熊?!?p> “小白臉。”孔峰悶哼一聲,他也不喜歡空羽情,主要原因是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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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我們總是以為傳承是靠教育,但是下一代中卻在復(fù)雜至極的接收源中自我塑造,當(dāng)你被下一代的叛逆弄得目瞪口呆時,別忘了連自己也在不停地變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