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白露昨晚在她耳邊說的消息太過震驚,以至于沈婉容一夜都睡得不踏實。
“啊。”早膳還沒用幾口,沈婉容就打了無數(shù)個哈欠了。
白露舀了碗粥,吹溫之后放到沈婉容面前,“沒睡好?”
沈婉容無精打采地點點頭,喝了口粥就放下了。
“你說陛下他這是什么意思?”
果然還是記著這事呢。白露心里可后悔了,昨夜就不該告訴她。
“圣心難測?!卑茁墩f。
沈婉容托腮思考,似是自言自語:“給太子造勢的一個機會被二皇子撿了去,你說陛下是還嫌二皇子勢力不夠滔天嘛,上趕著給他送民心過去?”
“這事哪有這么簡單,太子在盛京抓耳撓腮了多久不也沒有解決嘛?就算二皇子去了,也不好說?!卑茁对谏蛲袢菖赃呑隆?p> 沈婉容越想越氣郁,總不能是秉文帝哪一城百姓的性命去考量自己這兩個蠢蛋兒子吧?
這就離譜。
“不吃了!”沈婉容氣呼呼地扔下勺子,猛地站起來就走。
“哎!”白露被她驚到,“這又是哪里來的脾氣?”
立秋賊兮兮地溜到白露身邊,貼著白露問:“郡主又生氣了?”
白露也沒好氣,白了立秋一眼,想著她整日無所事事氣又上心頭,拿起桌上一盤子就塞到立秋懷里。
“把這收拾了。”
立秋:“?”
我難道不是一個看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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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沈婉容一個人在家里生著不知所謂的氣,那邊趕路回京的太子宋承安也是心有郁結(jié)。
召他回京的調(diào)令來的突然,他硬是半點沒收到風聲,一知道是宋承宇來接替他之后那更是寢食難安,加上匆忙趕路,人憔悴了不少。
加上馬車顛簸,宋承安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安慰覺了,眼圈青黑。
此刻方想小憩一會就被馬車外的噪聲吵得心煩氣躁。
宋承安自認為人尚為溫良可也耐不住如此折騰。所以他帶著幾分怒氣撩開車簾準備下車說教一番。
當傾蓋白雪迎面而來之時,宋承安只感覺眼前一黑,渾身上下竟是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來。
還是貼身護衛(wèi)眼疾,一把撲倒宋承安,護著他躲開了。
宋承安是驚魂未定,好半晌才起身,這條路是京都和盛京之間一條捷徑,當時只圖快,倒是忽略了冬日積雪容易崩塌。
索性是有驚無險,宋承安快速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命令護衛(wèi)重新整裝出發(fā)。
只是這樣,又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皎皎往趙澈懷里拱了拱,睡了過去。
趙澈溫柔地順了順皎皎的皮毛,另一只手執(zhí)起白棋,往琉璃棋盤上敲下。
琉璃與玉石的碰觸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伴著趙澈似有似無地嘆息:“可惜了?!?p> -
冬日的晚上總是來得特別快,夜色里繁雜隱退,喧囂躲進家家戶戶的燭光里。
萬物歸于沉寂。
公主府的后院還點著一盞燈。
“所以?”沈婉容盤腿坐著,只是虛虛披著一件外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瑟瑟發(fā)抖的婢女。
“你在爭取為自己留個全尸嗎?”
婢女一抖,又開始磕頭認錯,“郡主,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郡主饒了我吧!”
這一聲聲吵得頭疼,沈婉容皺眉,白露立刻意會,“還不拖出去?”
候在外面的人忙進來拉起地上的人拖著出去,那凄厲地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沈婉容伸了個懶腰,披著的衣服順勢滑落,“趙澈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p> 白露上前把外衫重新給沈婉容披上,“難免總有手腳不干凈的人混在府里,郡主怎么還怪上侯爺了?”
“沒怪他?!鄙蛲袢莸卣f:“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對別人和顏悅色到最后反倒虧了自己?!?p> 白露沉默。
傍晚時分,立秋在門口撞倒了方才那個婢女,匆忙拉扯間掉下的都是沈婉容的金銀玉器,立秋也不傻,當即揪了她到沈婉容面前。
這不盤問不知道,一盤問可真是嚇人。
這些婢女眼紅沈婉容的首飾,又想著沈婉容平日里散漫又好說話,竟然盤算著把沈婉容的東西運到外面賣了。
她們想著這幾日源源不斷地賀禮送進來,沈婉容又對府里開支最不上心,變生了此等齷齪心思。
今日第一次犯事就被立秋抓個正著。
沈婉容原本是不想管這事的,還是白露說要以儆效尤她才出面的。
到底還是那婢女不懂事,當著沈婉容的面說什么“因為郡主心地善良,待人以寬所以才有了這糊涂心思?!?p> 難道說因為心地善良待人以寬就可以讓手底下的人如此肆無忌憚嗎?
沈婉容是在這八個字上跌過跟頭的人。
白露走到沈婉容身后,輕輕捶打沈婉容的肩,再這么整日看話本,估計沈婉容的脖子遲早要斷!
“郡主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白露柔聲問道,她是知道沈婉容為什么生氣的,所以,哪怕是聽到再怎么慘絕人寰的手段處置這人,她也不會驚訝。
“都趕出去吧?!鄙蛲袢萜降卣f,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
白露動作稍滯,也是真沒料到沈婉容會這般慈悲。
“怎么?”沈婉容回頭,好笑地看著白露略帶驚訝的表情,用手戳了戳她的腰間軟肉,“在你心里我是有多冷血無情啊?”
白露笑著躲開沈婉容的手,奉承:“怎么可能?郡主最多情了?!?p> “人我要趕,規(guī)矩我也要立。”沈婉容收了嬉笑的表情,嚴肅說道:“明日你就同夏至商討一番,給我好好立下規(guī)矩,若是再有此類事情發(fā)生,就不是趕出府這么簡單了?!?p> “是?!卑茁兜痛怪^,隨口又提了一句,“宮里送來的那幾個小丫頭倒是懂事。”
“什么宮里送來的小丫頭?”沈婉容仰頭看白露,毫不知情。
被沈婉容這么一問,白露才想起來這事還沒和她提呢,當初就是怕沈婉容來氣,直接把人攆出去,才把人偷偷留了下來。
這一時嘴快,說漏了。
白露尷尬掩嘴,被沈婉容盯得實在是瞞不下去,坦誠道:“是皇后送來的幾個女孩,我看她們年紀小小,若是被趕回去定要受罰,就自作主張把她們都留下了?!?p> “皇后?她有這么好心?”沈婉容倒是不在意白露的逾矩,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張皇后那。
“莫不是要借這些女孩子對我痛下殺手吧?!鄙蛲袢蓍_玩笑地說了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白露面露憂慮,“那要不我把她們送出去?”
“別啊?!鄙蛲袢菖榔饋?,轉(zhuǎn)了個身面向白露,“她都把人送到我跟前了,哪有不用的道理???再說了,你不是也說這些人懂事嘛?留著吧。”
“萬一出事呢?”白露還是不放心,害怕自己一時心軟給沈婉容留下隱患。
沈婉容不在意地揮揮手,站起身朝臥房走去,白露緊隨其后。
“她要是真蠢到讓這些女孩子下手我也無話可說了?!?p> 看白露還是不放心,沈婉容有些后悔說了這么一句玩笑話了。
“好了好了,別擔心了?!鄙蛲袢葙N上白露,挽住她的手臂,“大不了你把她們安排得離我八百米遠,讓她們連我的衣角都摸不到?!?p> 沈婉容這胡說八道的本事真是愈發(fā)厲害,白露立刻露了笑,推著沈婉容,把她押到床榻上,“那就都聽郡主的?!?p> -
好不容易盼來個晴日,卻要去皇宮里陪那些夫人小姐。
連最喜歡的打扮時間都顯得沒意思起來。
隨隨便便換了身不出錯也不出挑的天水碧羅裳,甚至連發(fā)髻上的水晶步搖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樣式。
若不是太后盛情,她可不想把大把時光浪費在這些無聊之舉上。
宮中白雪未融,覆蓋了那層明黃屋檐。
沈婉容大老遠就見到一人穿得花枝招展,被人群簇擁著款款走來。
“那位是張皇后的外甥女陳繪如,據(jù)說馬上要當上皇子妃了。”白露輕輕提醒道。
比起沈婉容的不問世事,白露就對這些了解的多得多。
沈婉容冷笑一聲,“可真是氣派?!?p> 這話被走近了的陳繪如聽了去,她倒是腦子簡單,單純把這話當是夸獎了。
對著沈婉容還是笑臉相迎。
“郡主殿下!?!标惱L如撒開了身邊女孩的手,小步上前想拉起沈婉容。
陳繪如在當初壽宴上遠遠見過沈婉容一面,現(xiàn)在離的近了才知道什么叫“風姿卓越”。
她光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只是淺笑著卻叫陳繪如沉醉其中。
沈婉容把手縮了回來。堆起一個笑,“陳小姐。”
“郡主,今日也是來賞梅的嗎?”陳繪如才不在意沈婉容的動作呢,繼續(xù)上前一小步,又抓住了她的手,這一次,更用力了些。
“只是可惜了這些紅梅還沒完全盛開,要不然一定更為壯觀?!标惱L如略帶遺憾道,復又興致高昂起來,“不過在這見到郡主真是太高興了?!?p> 沈婉容微微蹙眉,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陳繪如長相甜美,圓圓的臉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攻擊力,櫻桃小口,鼻梁不算高挑,鼻翼卻生得精致,眼尾微微上挑,讓其大而圓的眼睛多了些韻味,眉型似柳葉,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讓這女孩子看起來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
就在沈婉容暗暗打量陳繪如的時候,陳繪如也在心里瘋狂稱贊沈婉容。
啊!郡主的眼睛怎么可以這么干凈,眸子都是亮著光的!
啊!這沉檀色的口脂太襯郡主了!
??!這如同美玉一般美白剔透的鼻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要是沈婉容不出聲,估計她還能繼續(xù)感嘆下去。
“陳小姐,你的朋友還在等你呢?!?p> 陳繪如倒好,頭也不回,繼續(xù)直勾勾看著沈婉容,“沒事,讓她們等?!?p> 沈婉容實在是不知道怎么接招了,好在她眼睛尖,瞥到那后頭人群里,有個還算熟悉的人。
“淑瑤?”沈婉容朝那邊大聲喊了個名字。
陳繪如順著沈婉容看去,就見一襲青衣的周淑瑤走到前面,緩緩給沈婉容行了禮。
“參加郡主?!?p> 借著扶起周淑瑤的機會,掙脫了陳繪如的桎梏。
“你今日也在???”沈婉容一副姐倆好啊,就怕別人不知道她和周淑瑤親親密密。
細看之下周淑瑤就有些局促了。
“是……是啊?!?p> “那等會你陪我一道逛逛?”沈婉容提出邀請。
周淑瑤還沒說一字,陳繪如就擠到她倆中間,一手挽一個,“我熟,我?guī)銈児?。?p> 沈婉容暗自咬牙。
白露背過身去偷偷笑,夏至還是一副風雨不驚的樣子。
“白露姐姐,你笑什么?”夏至不明白。
“你看啊,郡主為了甩開這陳小姐都開始和周小姐互稱姐妹了?”白露細心為夏至解釋這其中彎彎繞繞。
可惜,夏至對這些當真是一竅不通,“為什么要躲開陳小姐呢?”
白露被她問得一愣,陳繪如雖然是張皇后的外甥女也有可能是為了的二皇子妃,但現(xiàn)在對沈婉容來說不過只是個小女孩,這么防備好像是有些過了。
不過很快,白露就想明白了,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她湊到夏至耳邊低語:“你仔細看那陳小姐的眼神,像不像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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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繪如:你禮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