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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王二麻

第十七章 相愛是山長水闊,最后是你。

混賬王二麻 檐下的貓 4747 2021-10-20 23:09:00

  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腦后的馬尾隨著頻率不住擺動,裙尾也隨之微微揚起,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青春活力。

  這如畫的一幕讓對面懵懂的小男孩面紅耳赤,羞澀的不敢抬頭,但心底莫名產(chǎn)生的情愫又在不停地驅(qū)使他、指揮他用眼角去偷瞄對方,看著她的裙角漸漸靠近又逐步遠去。

  表面看來,似乎兩人之間無事發(fā)生。

  但實際上,男孩的低頭讓他錯過了一切,因為他沒發(fā)現(xiàn),女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從未離開過。

  常言道,世事難料。

  誰能知道,僅這短短一面的相遇竟影響了兩人的余生。

  雖然一直不相信命運,但或許,這一切早已是命中注定。

  愛,不知所起,又自始而終。

  ——————————————

  王二麻看著懷中泣不成聲的嬌人,輕拍她的背部,下巴抵著對方的額頭,鼻尖縈繞著她的香味,“沒事的沒事的,別哭別哭,我在這我在這……”

  在王二麻的安撫下,小女孩的情緒有所緩和,但她依然撲在王二麻懷里抽抽搭搭,還把腦袋深深的埋在王二麻的胸口,就像一只小貓咪一樣,來回蹭她所愛的人。

  雖然平時這條街上人流量并不算多,但基于五一旅游黃金周的原因,路過這里的人屬實不少。

  而他們也有幸目睹了一對幸福擁抱的情侶,對于他們大膽的舉動心底多少都有點酸溜溜的。

  王二麻臉皮多少有點薄,在他們羨慕的目光下感到羞恥,試圖推開懷中粘人的小尾巴,但一看到她哭紅的雙眼和淚花花的臉蛋,不僅那種想法立馬煙消云散,手臂反而摟的越來越緊了。

  算了,就讓她抱會吧,也不算啥大事。

  嗯,軟軟的暖暖的,還蠻舒服的……王二麻又開始“享受”了。

  但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

  凡事終歸會有結(jié)束,所有都會有始又有終。

  雖然喜歡,雖然愛……

  只是有些事,有些想法不切實際,注定只存在于幻想中,永遠也無法實現(xiàn)。

  在那條石板街上,在外人看來,兩人相互依偎,好似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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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兩人總算解除了相擁狀態(tài)。

  只是,他們都沒有說話。

  雙方很默契的選擇了沉默,沉默著拉著手,往前走。

  有很多時候,人們在得到了一直夢寐以求的答案后的反應(yīng)很奇怪,他們并不會收獲到快樂或者喜悅。

  相反的,他們只能感到徹徹底底的迷茫、空虛,仿若整個人的精神都被答案給掏空了,害怕失去一切,從而變的畏畏縮縮。

  沉默的長街上,連樹上無辜鳥兒清脆的歌唱都顯得那么尖銳,那么的煩人。

  終于,王二麻率先打破了冰冷的空氣,“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他眼中閃著光芒,語速平緩,似在詢問,又似在責(zé)備。

  小女孩晃著牽著的手,小嘴嘟囔著撒嬌:“不是一直都沒有你聯(lián)系方式嘛~你咋了,怎么還在哭捏?”說著試圖用另一只手擦去王二麻眼角的淚滴。

  “我沒事。”王二麻推開了女孩的手,并松開了牽著的另一只手。

  “你怎么了嘛?剛才還好好的……”女孩有點納悶,不知道王二麻在想什么,在犯什么病。

  小尾巴一言不發(fā),只是扭頭看著他的心上人。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嘛?”小女孩握著王二麻手指,試圖緩解一下氣氛,“那時我去親戚家玩,在樓下遇到了你,你還傻呼呼的偷看我,特別呆?!?p>  恰好,一陣風(fēng)過,輕輕揚起女孩的裙角。

  對了,那是我第一次與她相見。

  現(xiàn)在的她,和那時一樣,白裙飄揚,可可愛愛。

  只是我……

  王二麻長出了一口氣,摸著女孩的頭感嘆道:“時光如駒,轉(zhuǎn)眼都過了六年了啊。”

  “對啊,時間過的真快嗷?!毙∨⒏胶椭?,“不過你還是那樣,跟以前一模一樣?!?p>  “是嘛,我覺得自己的變化還蠻大的。”王二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

  “哪有,你還是這個呆樣,蠢萌蠢萌的。你知道我怎么認(rèn)出你的嘛,就是你身上這股呆勁將你指給了我~”女孩順勢拉著王二麻的胳膊。

  “真的假的?虧我一直覺得自己老聰明了……”王二麻有些不敢置信。

  “我還能騙你嘛~”女孩順理成章地靠上了小尾巴的肩膀,“剛到班上,我一眼就認(rèn)出你了,雖然你外貌改變了,但我能認(rèn)得出來,你就是你。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是緣分嘛?”

  “呵呵,怎么感覺你在搞傳銷……”王二麻擺了擺手。

  “嗨,看著我?!毙∨⑼O履_步,捏著小尾巴的臉,直視他的眼睛,嚴(yán)肅又深沉的再次表白。

  “我很幸運,能夠再次遇見你?!?p>  “其實我不并奢求你還記得我……”

  “但或許是我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讓我這輩子見證了一個奇跡。”女孩的聲音變的哽咽,抬手擦了下鼻子。

  “一切都是剛剛好?!?p>  “你,還記得我?!?p>  “這一次,不算荒年?!?p>  “你我,不負(fù)年華?!?p>  “一切,剛剛好?!?p>  “我,喜歡你?!迸⒃俅螕涞叫∥舶蛻牙锍槠?p>  王二麻咬了咬嘴唇,將懷中嬌人的手再次牽起,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雖然再次相遇時隔六年,但我未曾忘記過你?!?p>  女孩沒有回應(yīng),似乎沒有聽見。

  但她的臉如同潑墨一樣,迅速紅到耳根。

  見狀,王二麻笑了笑,挑起女孩的下巴,“停下腳步可不好,我們,應(yīng)該繼續(xù)往前走。”

  女孩從懷里鉆出來,拉著小尾巴的胳膊,低頭跟在他身后。

  兩人再次回歸沉默。

  沉默著沿石板街向前走,向前走……

  路很長很長,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長。

  但只要是路,終究會有走完的那一刻。

  而每走一段路,就讓一顆心偏離了原本的位置,讓堅如磐石的誓言接受來自時間的考驗。

  那條路的盡頭,也是感情的盡頭。

  石板街的盡頭有兩條路,一條是無人問津林蔭小道,一條是冠冕堂皇的陽光大道。

  “我們分手吧?!蓖醵檎Z出驚人,并再一次松開了女孩的手。

  沒有絲毫的解釋,就那樣丟下一句話然后走開。

  只留女孩一個人呆在原地……

  直至王二麻消失在眼中,女孩依然一臉錯愕。

  這是在干嘛?

  新式惡作???

  哼,煞筆東西,老娘不伺候了!

  女孩氣鼓鼓的轉(zhuǎn)頭往回走。

  她沒有選擇向前的任何一條路,而是選擇了返程。

  此刻的王二麻依然在古城里晃悠。

  一個人慢慢的向前走。

  一個人輕輕松松的看東看西。

  只是逛著逛著,王二麻感覺多少有點壓抑。

  別人都成雙成對的出入,而王二麻就像條找不到主人的狗,在古城里來來回回的打轉(zhuǎn)。

  將耳機戴上,點開我喜歡的,點擊隨機播放。

  略帶傷感的聲音響起,“一個人拼命長大的幾年……”

  《不二臣》,是她喜歡的歌。

  眼圈微微泛紅,似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王二麻昂著頭,強忍著不讓它落下,直至蒸發(fā)。

  眼淚是咸的,蒸發(fā)留下的鹽分嘖著眼睛疼。

  我終究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以為早已擺脫了從前,卻不知一切都如從前一樣……

  小白裙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

  王二麻一直逛到八點多,才坐上了返航的車。

  在空無一人的末班車上,連顛簸都顯得那么多余。

  拉黑了那個99+的賬號后,王二麻靠在窗邊,眼角低垂,鏡面上顯著自己的倒影。

  窗外的黑,真真實實的映出一個人的悲傷。

  車在往前……

  人也要往前……

  雖然有些站臺上沒有人,但司機依然盡職的??俊?p>  人生從來都是如看戲一般人來人往。

  重要的是往前,從來不是過去。

  回到學(xué)校后,王二麻在和輔導(dǎo)員溝通后,辦理了退學(xué)。第二天迅速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往云南。

  他想去麗江,去看千古情,去爬玉龍雪山,去游束河古鎮(zhèn),去橫跨走婚橋,去感受米舒欣的夏天。

  他想去大理,去尋找洱海邊的愛情,去看巍然屹立的千尋塔,去吹頭頂上的灰,去刻下耿浩祝??敌∮?。

  他想看看未來。

  他想看沒有小白裙的日子。

  在大理住了一個星期,父母找來了。

  在經(jīng)過了一番爭吵后,父母提著王二麻回到家鄉(xiāng)。

  隨后,父親安排王二麻跟著自己實習(xí),以后就當(dāng)個木匠來糊口。

  王二麻默默接受,沒有任何反駁,他不想,也沒有資格去反駁。

  就那樣過了兩年,父母擔(dān)心王二麻的未來,便開始張羅給他相親。

  王二麻原本想要拒絕,但看到父母眼角的皺紋和灰白的頭發(fā),也就由著他們了。

  畢竟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見了一個又一個相親對象,有的很好看,有的不好看,有的很挑剔,也有的很隨和。

  每見一個人,王二麻的心底都冒出小白裙的樣子。

  然后相親對象就變的好像她了……

  有的眼睛像,有的語氣像,有的動作像,有的表情像……

  相親兩年多,見了幾百個人,沒一個成的。

  父母感覺絕望,便隨王二麻了,不再管了。

  過了三年,豬肉漲價了。

  同一時間,網(wǎng)絡(luò)發(fā)展形勢一片大好,王二麻辭了木匠,找了份電話推銷的工作。

  平平淡淡的又過了三年,王二麻三十歲了,也升職成了一個小主任。

  他從父母家里搬了出來,自己買了一個五十平的房子。

  他依然單身。

  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年,哪怕時間向前走了十年,哪怕他以為自己往前走了十年,但他的心底依然還記著小白裙。

  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也在這一年,單位里來了個實習(xí)生,很像她,不論是臉、性格還是聲音。

  而那個實習(xí)生對王二麻似乎有點興趣,一直在找話題和他說話。

  雖然不愿意,但王二麻在工作上多多少少還是指導(dǎo)了對方一下。

  只是后來實習(xí)生就突然遠離了自己,每次見面都在裝瞎。

  “他們都覺得主任您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便提醒了一下那位實習(xí)生?!?p>  王二麻笑了笑,對耳邊告密的推銷員擺擺手。

  對方點點頭,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弓著腰走出辦公室,離開時還輕輕的體貼的關(guān)上門。

  王二麻叼著一根煙點著,拿起水瓶沖著杯里昨天泡的陳茶,將杯子放好后躺在椅子上翻閱《趙橋村》。

  翻一頁書,彈一下煙灰……

  兩個月后,回到學(xué)校的實習(xí)生把王二麻罵的里外不是人。

  之后,王二麻再也沒有指導(dǎo)過任何一個實習(xí)生。

  兩年后的一天晚上,王二麻在天橋上遇到一個乞討的人,渾身臟兮兮的,裹著黑不溜秋的被子,氣味十分重,就像泡在化糞池里一樣,手里還拿著個破碗一直朝著他抖動。

  王二麻沒有理會,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開。

  后來,王二麻開始信佛,在屋子里擺滿了佛龕和貢品。

  后來,一場車禍帶走了嘮叨的父母,孤身一人的王二麻選擇了出家,落戶塵緣寺。

  “佳士亦棲息,善身絕塵緣?!?p>  方丈聽聞他是因情所傷,便賜法號塵心,從此剃度入空門。

  時年,四十三歲。

  云卷云舒,五年后,塵心下山,去游歷各地。

  每到一地,他都要先去拜各地寺廟,再開壇講座,傳誦經(jīng)文。

  在俗世走了十年,塵心五十八歲,他回到塵緣寺當(dāng)上了主持。

  過了兩年后,門可羅雀的塵緣寺迎來一位固定性“顧客”。

  每個星期四的下午,都有一位老婦人在別人的攙扶下來到寺里叩拜。

  她似乎得了重病,跪在蒲團上都不住的咳嗽。

  抿著嘴,顫顫巍巍的將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

  十七年,王二麻已然成為大家心目中德高望重、超脫凡事的大師塵心。

  但當(dāng)他看到這位老婦人時,心頭大亂,慌忙的躲到了一邊。

  老婦人就是小白裙,王二麻依然無法面對,選擇了逃避。

  時間奔流不息,他卻止步不前。

  他以為只要離開就能前進,事實上,在選擇離去的那一瞬,他的生命就已經(jīng)停止了。

  他以為的只是他以為的,實際上是實際上。

  直至老婦人離開,王二麻都躲在一旁偷看。

  一如既往。

  ——————————————

  往后,寺里的每個和尚都能看到這一荒唐的一幕。

  無論刮風(fēng)下雨,每個星期四下午都有一位老婦人準(zhǔn)時前來拜佛,而塵心大師則躲在柱子后面偷瞄。

  這樣持續(xù)了一年后的某個星期四的下午,王二麻沒有等到他的小白裙。

  那一天,塵心大師焦躁的在廟里走來走去,連誦讀經(jīng)文時都出了不少錯。

  他一想到小白裙的身體欠佳,心頭不禁就浮現(xiàn)各種可能的原因。

  “阿彌陀佛,一切皆有定數(shù)……”王二麻推著佛珠,強忍著沖動。

  又過了一個星期,王二麻等到了老婦人的女兒,就是那位一直扶老婦人來寺廟的人。

  “母親得了肺癌,晚期,兩年前查出來,說日子不長了……”女人嘆了口氣,“她老人家一早就吩咐我,讓我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來找塵心大師,問您可否相見?”

  塵心閉眼,雙手合十,緩緩低頭,“阿彌陀佛?!?p>  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但從大師抖動的身體就能看出他的心里并不平靜。

  許久,塵心睜眼道:“善?!?p>  這一刻,不問塵世的塵心大師變成了曾經(jīng)青春懵懂的王二麻。

  ——————————————

  一小時車程后,女人帶著王二麻來到了病房門前。

  透過玻璃,王二麻看到小白裙緊閉的雙眼和她身旁一堆不明所以的機器。

  推開門,王二麻緩緩踱步走進房間。

  “滴滴……”整個房間充斥著機器沉悶而又單調(diào)的聲音。

  王二麻走近病床,注視著床上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

  他想到了他們的初見。

  想到了他們第一次吃飯。

  想到了他們第一次的牽手。

  沒有她的日子,連糖都是苦的。

  不知何時,王二麻的眼底已浸滿了淚水。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老婦人睜開了空洞的雙眼,雖然所看是一片模糊,但她依然抬著顫抖的手發(fā)問:“是……你么?”

  王二麻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它貼著自己的臉龐,哽咽道:“是我,是我,一直都是我……”

  老婦人笑了笑,眼里亮起轉(zhuǎn)瞬即逝的光芒,“我就知道……”

  王二麻坐在床邊,反復(fù)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那時我……”

  “沒事,我不怪你……”老婦人咳了咳,掙扎著坐起身,語調(diào)抬高,“但你!怎么不往前走啊……”說完,她靠著枕頭,在一陣急促的滴滴聲中心跳趨于平和。慢慢閉上了雙眼……

  ——————————————

  兩天后,王二麻帶領(lǐng)寺里的高僧出席了老婦人的葬禮。

  小白裙就那么躺在棺材里,嘴角掛著恬靜的微笑,一臉安詳。

  她的女兒站在臺上訴說著母親的一生,和尚們敲著木魚誦著經(jīng)圍著棺材在打轉(zhuǎn)。

  王二麻坐在臺下,看著他的小白裙,一言不發(fā)。

  王二麻看著自己的小白裙入土。

  王二麻看著自己的青春被泯滅。

  王二麻看著自己的一生被安葬。

  我的青春是你。

  我的一生是你。

  小白裙從來都不是一群人,而是一個人。

  我想要這樣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的生活……

  ——————————————

  葬禮后,塵心大師在廟里種了一棵枇杷樹。

  往后的塵心大師經(jīng)不誦文也不讀,天天坐在枇杷樹旁細心照料它。

  今已亭亭如蓋矣。

  (全書完)

  

檐下的貓

單機的結(jié)束,就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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