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回頭

　　回頭崖上，夏蟬鳴閑適地坐了許久，終于等來了第一批人。

　　不同于瞻前顧后的其他人和郗明遠，有人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剎，就已經決定了要過來。

　　夏蟬鳴其實也沒想到，過來的人居然會是他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師兄，和其他的師兄師姐。

　　大家曾經都在清微君身邊聽清微君講學，也曾經一起打打鬧鬧，出現(xiàn)在夏蟬鳴面前的人，或多或少都給夏蟬鳴買過糖葫蘆和桂花餅。

　　可以說，除了郗明遠和那些喪生于魔修之手的弟子，清微君曾經收下的那一大堆弟子，如今都到了夏蟬鳴跟前。

　　甚至都不能靠人多擋住他去路。

　　夏蟬鳴將手從懷里的小白團子身上拿開，站起身。

　　有風吹過，吹起他衣擺，叫此刻的他顯得分外單薄。

　　說起來，他分明也是個早已成丁將滿十八的年歲，雖說尚未及冠，但看起來還像個瘦弱少年……便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但夏蟬鳴不在意這些，這些都不重要。

　　他沖著騎在馬上的二師兄露出了一個笑容——淺淡輕快，卻轉瞬即逝，就像是錯覺。

　　他看見馬上的二師兄皺了皺眉，仿佛有些難過。

　　然后，二師兄很快有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揚聲道：“師弟，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們都知道，大部分魔修其實是你殺的，大師兄和其他人那邊我……”

　　他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夏蟬鳴在沖他笑。

　　不是那種轉瞬即逝錯覺一般的笑容，而是與許多年前一樣的干干凈凈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慣著他的笑容。

　　那個時候的夏蟬鳴便就像現(xiàn)在一樣，笑起來軟乎乎的，其實比誰都有主意，想好了要跟大師兄一起修煉，便再苦再累也不肯停下。

　　而如今，看見這樣的笑容，原本在勸人的二師兄便明白，勸不動。

　　這個師弟，他從來都勸不動。

　　等他不勸了，夏蟬鳴便又有了新的動作——他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開始向崖邊走去。

　　原本，他喊人過來也不是為了敘舊。

　　他這么做的時候，有其他弟子動了，策馬便要往前去，結果崖底下風裹挾著灰燼與熱浪沖過來，鋪了人一身一臉。馬兒非但不愿往前，還后退了一步，就連眾人中實力最強的二師兄，在說了一聲“別沖動”之后也沒忍住抬手擋了擋。

　　唯獨夏蟬鳴不為所動，步伐依舊堅定，從容得像是要赴一場宴。

　　二師兄在擋了一下之后，看著夏蟬鳴并未停歇的腳步，一咬牙，要翻身下馬追過去，卻有人比他更快。

　　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青年策馬奔至他們跟前，叫二師兄一愣：“大師兄？！”

　　郗明遠沒看他，翻身下馬，往前沖了幾步：“蟬鳴，你回來?！?p>　　嗓音發(fā)澀，甚至還帶了不易察覺的顫抖——天知道他趕來看見夏蟬鳴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的時候，心都差點停跳。

　　而夏蟬鳴聽見他的聲音，終于停下了腳步。

　　只差一步，便能落入萬劫不復。

　　那一瞬，郗明遠只感到慶幸，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也慶幸……小師弟心中大抵還有他，還愿意為他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