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真心?(下)
桌上的棋子依然在一步步的動,就像人的心跳,停了,人就死了。
“那你以后怎么辦?”夏景笙忽然覺得,是自己應(yīng)該現(xiàn)實一點,從周染濯手上奪回夏景言,那叫幻想。
“我知道我現(xiàn)在肚子里懷的無論是男是女,染濯都會很疼他,我原本也是不在意的,想著兒女都好,但現(xiàn)在卻不同了,言兒想生個皇子,讓他當(dāng)上皇太子,如果我這輩子真的沒有一個生兒子的命的話,便是女兒,我也要破格讓她當(dāng)上皇太女,而我繼續(xù)在染濯那里爭寵,周蕓婉,南湘,都分不了我的寵,染濯只會有我,直到我的孩子登上皇位?!?p> “皇兄還記得你當(dāng)初求自由,也希望孩子自由……”
夏景言笑了,她真“開心”。
“皇兄,素來皇室子女就只有兩條路:要么爭,登上皇位,承受萬年孤獨,要么死,連孤獨的機會都沒有,我不是不心疼我的孩子……還有,我如何能走呢?如何能不原諒他,與他濃情蜜意呢?如若我孑然一身,冷他一世或赴了黃泉也未嘗不可,可還有你啊,還有二哥,小哥,整個明夏,我在潯洲除了染濯的寵愛,旁的我什么都求不得,我只能求寵愛了,而且,我越受寵,明夏就越安全,至于從前那些侮辱,我就權(quán)當(dāng)……是替夏敬之的罪惡贖罪?!?p> “那皇兄可有什么能幫到你的?你盡管說。”
“皇兄,不要再與染濯起任何爭執(zhí)!弈河之事,咽到肚子里去,此生不提,他吃軟不吃硬,我哄著他便罷,三年后我把朝芽送回來,便立即安排她與二哥哥成婚,到時慎兒也該死心了,我就求染濯給她和阿允許婚,到那時,阿允便也成了一枚好用的棋?!?p> 夏景笙擔(dān)憂卻不可訴,最后也只可說一句:“慎兒心思沒那么多,她能行嗎?”
“皇兄放心,有言兒看著,準(zhǔn)保不會出事,況且,阿允也是心性純善之人,壞心眼兒沒那么多,對慎兒也是真心的,對于慎兒來說,那也不失是一個好歸宿。”
“那其他人局勢如何?可會礙你的路?”夏景笙又問。
“阿征心細(xì),卻是善的,在軍營時,我受人非議,也是他出手護(hù)我,無礙。舒元愈麻煩些,他恨咱們家,但救命之恩在先,他不好妄動,可看出他對染濯是實意,我尚還懷著染濯的孩子,他也不會對孩子下手,但說不準(zhǔn)以后,現(xiàn)下還不知道救他回來究竟是對是錯,周蕓婉沒心思,而且愚忠,沒妨礙,南湘……不知怎么說,挑不出錯處,但總覺得怪怪的,我叫人看著便是,其余之人,不足掛齒?!毕木把哉f著,走完最后一步棋,“皇兄,你輸了?!?p> 夏景笙低頭看看,真是輸了,夏景言的每一步都極謹(jǐn)慎,他苦笑笑,“皇兄竟都不知你何時會下棋的。”
“平生算多了,就會了。”夏景言又笑,輾轉(zhuǎn)許久還是添一句,“說回真心,或許還是有的,只是不剩幾分,終歸不如從前了?!?p> 說到此時,除了嘆息,還能有什么?人人都羨慕夏景笙,生來尊貴,出生就贏了許多,雖有許多弟妹,卻無一人與他爭權(quán),個個忠心,各司其職,本人又及圣豪武至宗師,可夏景笙自己,卻痛恨自己無能。
夏景笙只能把夏景言拉進(jìn)懷里,好像這樣,能給她些許溫暖。
愈王帳
“你當(dāng)真是再無回頭之路了?”
“沒有?!?p> 提問,回答,一個比一個干脆,舒元愈對此是失望了。
“元愈,我已經(jīng)家破人亡了,我知道這份痛苦,那我為何還要再以一人之私,讓更多的百姓因為戰(zhàn)爭跟我一樣家破人亡呢?你沒有見過,我從梅林經(jīng)過時,見城中破敗不堪,死去的不僅是士兵,還有當(dāng)?shù)責(zé)o辜的百姓,曾經(jīng)有一對客棧里的夫妻,為人和善,也幫過我,我很是感激,卻在梅林看到他們的尸體?!敝苋惧告笖⑹?,似乎眼前還能見到那血肉模糊的場面。
“那我們的家人就白死了嗎……”舒元愈滴淚嘆息。
“我們奪回南江了不是嗎?且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西江,我們現(xiàn)在坐擁的江山,比父母在時更廣闊,我們沒有給父母蒙羞,現(xiàn)在又和東江明夏有姻親,能稱之為對手的只有北江,但北江早已不能與我們相提并論,不是挺好的嗎?”
“你理由都找好了,我還有什么好說的?!?p> “這是事實,元愈,你沒有經(jīng)歷過上戰(zhàn)場,你便不會懂,我?guī)状紊狸P(guān)頭,救我的都是言兒,真刀真槍的往身上刺,就是金剛身也要爛了?!敝苋惧呎f著,邊將自身的衣物褪下一半。
偏身的疤痕,已經(jīng)月余了,還有許多不見好,舒元愈有些驚訝,不自覺的去碰了碰。
“疼!輕點兒……”
“這么久了還疼?!”
周染濯有些懊惱,捂了自己的衣裳抱怨,“當(dāng)初這些傷道道見骨,活著就不錯了?!?p> “竟是如此……”舒元愈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心,他太信任周染濯了。
“我當(dāng)初派人將明夏眾人圍在奕河,其實本意就是讓夏景笙無法再調(diào)兵,不進(jìn)攻其實也就是要他們投降,當(dāng)然也是為了自己脫身,但意外被發(fā)現(xiàn),我倒慶幸,我沒來得及發(fā)兵,否則定是血流成河,如今我不想報仇了,一點都不想……也無仇可報,奕河屠殺時,言兒還未出生,出生以后也未得夏敬之半點疼愛,所以又憑什么要她替夏敬之還債?所以,我與言兒無仇,反而是我問心有愧,虧欠了她?!?p> “你已經(jīng)陷進(jìn)去了,想必我無論再說什么,都改變不了你的心,染濯,那你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舒元愈問,“?dāng)初我沒能陪你一起經(jīng)歷這一切,如今也不想在周國只當(dāng)個廢人?!?p> “別這么說,你不喜歡言兒,我能理解,但也希望你不要與言兒起任何爭執(zhí),東江之事,你想不管便不管,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周染濯頓了頓。
“什么?”問是問了,但舒元愈其實差不多猜到了。
“把弈河之事爛到肚子里?!?p> 果然,猜中了,舒元愈苦笑笑。
“元愈,我和言兒幾乎是踏盡刀山火海,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算得圓滿,我不想再出任何茬子了,而且,我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轍?!敝苋惧獫M眼的墾切。
舒元愈卻只有苦笑,“染濯,你做盡一切,我信你是真心,可她待你,是否也是一般的真心?”
“一定是!”周染濯說到這兒笑了,他那么那么信任夏景言,“我們是三拜拜過的夫妻,許諾過一生一世,言兒說她愛我,她從不騙我的!”
“染濯,你累不累啊……”舒元愈心疼了,周染濯從未對誰如此上心過,真是拿命上心。
“不累,余生雖漫長,但若有言兒結(jié)伴而行,我就一點兒都不累,反而充滿歡喜?!毙θ輳浡谥苋惧哪樕希嬖残α?,卻是笑他真傻,笑的無可奈何。
真心這東西,誰多幾分,誰少幾分,真的還能過的安穩(wěn)嗎?
午間很快到了,所有人坐在一起一同用膳,經(jīng)歷了真心問后的兩人,一個滿懷欣喜,覺得自己幸事充斥,一個將自己算進(jìn)了局里,舉步維艱。
形勢好似顛倒了,弈河事發(fā)前,周染濯算計,夏景言“犯傻”,而如今,夏景言算計,周染濯“犯傻”。
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周染濯笑嘻嘻的給夏景言夾菜,每個人看到的卻都是不同的心境。
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