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愛別離
罷了,罷了,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求不得,愛別離,這經(jīng)歷種種,無非是這世間尋常之事罷了,天有定數(shù),人,改不了……
夏景笙目送著夏景言一步步踏出皇宮,再看不到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夏景言一出皇宮,便有一座金鳳轎輦等在那兒了,周染濯沒多說什么,只扶著夏景言上了轎輦,后也不等夏景言說話,徑直便行至御馬邊,自顧自走了。
“等等。”車馬剛要行,夏景言卻制止了。
接親的侍衛(wèi)及宮女們對夏景言都很不耐煩,一個(gè)被逼迫和親的公主,還真擺起皇后娘娘的駕子來了?看這是忘了之前在周軍營受了怎樣的折辱!
“有事快說!”一個(gè)侍衛(wèi)道。
“叫本宮的婢女慎兒一同上來?!毕木把粤瞄_紗簾,就要招手喚過慎兒。
“什么規(guī)矩!誰家婢子坐鳳輦!”
“那你是什么規(guī)矩?誰家坐鳳輦的主子讓下人欺負(fù)?!毕木把詿o論外象還是語氣都異常平靜,卻又字字壓人一頭。
后頭都快吵起來了,周染濯這才又回過頭來觀望觀望,叫過顧允耳語幾句,顧允便走過前去料理那不聽話的奴才。
“公主殿下,您別不識抬舉,這嫁到南江,知曉自己祖宗犯過什么錯(cuò),便就該把姿態(tài)放低些,讓您做什么便做什……??!”那侍衛(wèi)話音未落,就見自己指著夏景言的手被砍了下來,即刻吃痛去捂手。
“應(yīng)是叫皇后娘娘。”顧允瞥著那侍衛(wèi)冷言道,又回頭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向夏景言行禮,“微臣護(hù)駕來遲,還請皇后娘娘怒罪?!?p> 夏景言見多了這場面,不慌不忙的回禮,叫顧允免禮,但慎兒可害怕,顫抖著,差點(diǎn)倒下,顧允一抬頭看見慎兒這副模樣,頓時(shí)有些手足無措。
“慎……慎兒姑娘,對不起……”顧允低著頭說。
“無……無妨,顧先生不必掛心,是慎兒膽子小……”慎兒顫顫的說。
“慎兒,上來?!毕木把砸妶雒鎸擂?,忙轉(zhuǎn)移注意。
慎兒便像抓住救世主一樣,急忙要上輦,可鳳輦太高,慎兒又將眼神投回給顧允求助。
顧允立刻會意,將手遞上前去,見慎兒臉頰微紅,知她不好意思拉手,便又將手腕伸過去,慎兒稍有些尷尬的扶著顧允上了鳳輦。
等著夏景言把紗簾拉下,顧允才又變了臉色,向下人們低叫了一句:“都少胡作非為,小心下回掉的就是腦袋!還有你!斷條手都輕了!來人,把他拉下去,杖責(zé)五十!”
這一下可是固了夏景言的地位,下人們皆不敢再多言,紛紛老實(shí)了。
車馬繼續(xù)前行,路途遙遠(yuǎn),行中無趣,夏景言便與慎兒說起話來。
“顧先生他……對你,倒像是有些意思。”夏景言看向前方顧允的方向,低聲說。
慎兒一驚,忙跪到夏景言腳邊去,夏景言見狀,嘆了口氣。
“你不必在意他先前做的,反正,連本宮都要嫁到南江了,你嫁了,也沒人說得你什么?!?p> “不是!娘娘……奴婢其實(shí)……”
“其實(shí)什么?之前聽皇嫂說,你不是早中意顧先生了嗎?”
“他……陛下怎也要封他做王侯的……”
“王侯怎么了?你是擔(dān)心身份?放心,有本宮在,斷不會叫你做妾,本宮給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叫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過去,不會讓你被小瞧的?!?p> “不是……娘娘……奴婢不想嫁……”
慎兒說著說著哭了起來,夏景言一頭霧水,真不知自己說錯(cuò)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慎兒,還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說的,放心,無論什么事,我都不怪你?!毕木把詫⑸鲀豪穑瑩нM(jìn)懷里,細(xì)細(xì)的哄著。
許久了,慎兒的哭聲才小了下去。
“娘娘……奴婢左思右想,還是得向您承認(rèn),奴婢先前對純妃娘娘說的,喜歡顧先生是假的……只是想要隱瞞……”慎兒低聲說。
“隱瞞?隱瞞什么?莫非……”
“是……奴婢心里有他人,但不可承認(rèn)……”
“是何人?為何不可承認(rèn)?”
“是……玄王殿下……”
這一句話直接將夏景言整個(gè)人都說懵了,啥!喜歡夏景玄?!
“那……那為何不可說?”夏景言雖覺著有些難為情,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為何還要再說出來,玄王殿下與朝芽姐姐兩心相許,奴婢又何必再去自找沒趣,奴婢忘不了玄王殿下,但也不想讓玄王殿下為了奴婢多添任何煩憂……而且……奴婢身份低微賤如草芥,若非是純妃娘娘給奴婢機(jī)會來伺候您,玄王殿下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認(rèn)識奴婢的……”
“可……皇嫂嫁入王府也沒有多久,你剛?cè)胪醺瑸槭裁磿矚g二哥哥?。俊毕木把詥?。
“玄王殿下行醫(yī)救世,許多年前,江洲瘟疫肆虐,殿下不顧自己危險(xiǎn)來到江洲,穿梭于市井之間,救黎民百姓于危難之中,也救了奴婢一家,奴婢自此銘記于心,暗暗喜歡著殿下,只是,殿下救了那么多人,哪能記得住那么多人,早就忘了奴婢了,不過沒關(guān)系,奴婢記得就好,只愿一生當(dāng)牛做馬,報(bào)答殿下救命之恩?!?p> “額……這……”夏景言看著有些尷尬。
慎兒只是笑笑,說:“娘娘放心,奴婢不會告訴玄王殿下的,不會打擾殿下與朝芽姐姐的,只是……奴婢也不想嫁給顧先生,他人很好,對奴婢也很好,只是……奴婢終究對他也只是友情?!?p> 夏景言只能是拍拍慎兒后背以示安慰,慎兒也是可憐,如今她要陪著自己遠(yuǎn)嫁南江,愛不得便罷了,還要愛別離,只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見到夏景玄了。
“至于奴婢說喜歡顧先生……只是覺著顧先生喜歡奴婢,說了不會露餡,顧先生人又心善,所以,在純妃娘娘想為奴婢謀婚事時(shí),奴婢才說了這個(gè)。”
“慎兒……”
“娘娘不必為奴婢煩心,奴婢能陪在您身邊就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娘娘對奴婢這么好,奴婢只愿一生都能夠伺候您?!?p> 夏景言抱緊了慎兒,此刻,她們相依為命。
只可惜,慎兒也不是愛不得又別離的最后一人。
明夏停齡宮,陸朝芽親手撕毀自己所有的愛,毀了自己本該浮華快活的后半生。
“奴婢陸朝芽,向殿下辭行?!标懗繑埲?,下拜,在她面前,是痛不欲生的夏景玄。
夏景玄心如死灰,他不哭,不鬧,還端端正正的坐著,只是不愿直視陸朝芽,他的嘴唇在顫抖。
陸朝芽要走,陸朝芽不要他了。
“不能不走嗎?為什么要到南江去……言兒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也要離開我……”夏景玄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悲痛,他輕聲問。
“不能……”
“我就不重要嗎……我不是說不讓你去陪著言兒,可我已經(jīng)沒有言兒了,我不能再沒有你……”夏景玄的眼眶紅了,他平素說不出這種話的,心中倔強(qiáng)的人,如今也學(xué)會懇求了。
“一生很長,殿下……時(shí)間長了,總會忘記朝芽的,您還能碰到更好的人,您……”
“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想要你……”夏景玄先是怒吼,但卻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別走好嗎……”夏景玄撐著桌子站起來,走到陸朝芽身邊去,輕撫陸朝芽的肩膀,輕撫她的臉頰。
“殿下,對不起……恕朝芽不能讓主兒獨(dú)自在一方受苦,朝芽得去陪著她……”陸朝芽苦笑著,眼眶紅紅的。
愛不得,愛別離。
“那你走吧……走吧……”夏景玄放開了陸朝芽,他站起身,背過去,不愿意看陸朝芽離開的樣子。
“對不起,殿下……走之前,讓朝芽大膽一次吧,殿下,朝芽提前喚一句,夫君……”
夏景玄的心顫了顫,他的頭稍偏了偏。
但陸朝芽說完就跑了,頭也不回的跑了,夏景玄不知道陸朝芽在路途中流了多少眼淚,陸朝芽也不知道夏景玄在宮中流了多少眼淚。
結(jié)束了,天下有情人終不得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