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雛陽附近天池山。
半月前從冀州揭竿而起的白波賊此時正遁逃在天池山上,像毒蛇般時刻能夠給予雒陽朝庭致命一擊。
天池山深處,草木莽榛肆意生長,完全不同于秦嶺以南山峰的陰雨連綿,橫柯蔽日;天池山呈現(xiàn)的卻是一片晴空萬里,開闊無垠景象。
高低起伏的蟒川綿延數(shù)里,如一道關(guān)隘般橫盤座落,依惜可見各種野獸走禽遍布其中,初春的勃勃生機在此展露無遺。
方悅領(lǐng)著史阿和兩個侍衛(wèi)佇立在山角盤旋處,縱目眺望山下渺茫物象:“史阿,好山好水,倒是個極佳的埋骨養(yǎng)老之所,不料竟被白波軍糟糕了?!?p> 史阿笑笑,習慣性摸摸后腦勺:“軍候也太晦氣了,好好地說什么埋骨死亡,不吉利,實在不吉利。”
他這憨厚的話一出口,方悅和其余兩個侍衛(wèi)相視大笑,良久方悅調(diào)轉(zhuǎn)話鋒正色道:“主公讓某依計行事,必要之時可以通權(quán)達變,諸位務(wù)必聽某指揮,不求滔天大功,但求無過!”
史阿等人換了表情,恭敬道:“我等怎敢不效死力!以報主公知遇之恩!”
方悅聽此點點頭,對于蹇秀身邊的蹇府侍衛(wèi)忠誠度毫不懷疑,蹇碩當初配給蹇秀的都是死士,方悅深刻明白這些從小就被灌輸忠義思想的侍衛(wèi)有多可靠。
蹇秀既然把他們交給自己,尤其是武力不俗的史阿也護衛(wèi)左右,足以看出蹇秀對這白波軍勢在必得的態(tài)度。
五日前,從永安率領(lǐng)部隊打算回雒陽的蹇秀意外從陳宮那里得到信書,隨即便令自己馬不停蹄趕到天池山想拉攏這里的白波軍。
收拾好心情,方悅彎腰下馬,舉起長劍劈向山崖陵角處,一陣火花四濺,滿寵用食指沾起劍刃上沾染的些許石屑,緩緩送入口中。
嘴里苦澀異常,方悅臉上神色逐漸凝重,開始仔細打量起身旁的石壁,小心從馬背上的書箱里取出一塊由錦繡纏繞的包裏,包裏呈長方形塊壯,被上好蜀錦緊緊護住。
方悅舒了一口氣,小心的打開錦布,露出本由細膩白玉制成的革書,革書不過尺長卻泛著寒芒,封面由正楷刻成的大字早已模糊,隱約可見指大的幾個大字:“蹇氏水經(jīng)注”字跡凌人使人無法直視。
方悅謹慎的看著書中的內(nèi)容,從劉安那里接過刻刀,認真的篆刻起來。革書分明有指厚,是由許多薄如蟬翼般的書頁組成,除了前面幾張外,其余部分粘在一起無法掀開。
這是蹇秀臨行前特意交給方悅的,反復囑咐他要記述好沿途所見所聞,盡管不解其意,但方悅還挺喜歡這份工作,寫寫畫畫是他的長項,倒也不覺得枯燥乏味。
簡單勾勒出筆跡輪廓后方才放下刻刀,發(fā)覺天已有了幾分暮色。
看來今天應(yīng)該是找不到那伙白波賊了,方悅心里盤算片刻,沉穩(wěn)出聲道:“諸位,如今天色將近昏暗,不如早早尋找落腳處,以免遭遇虎熊襲擾。”
熊瞎子們正是瘋狂覓食狩獵的時刻,假若他們一群人倒霉遇上,沒有連弩護身的方悅自忖不是對手,愛傷掛彩是小,耽誤了蹇秀大事可就罪責深重了。
史阿滿不在乎點頭,轉(zhuǎn)身調(diào)轉(zhuǎn)駿馬方向,劈開山崖隧道突起的銳利石條,虎背熊腰的體型充滿力量膨脹感。郎聲豪爽開口道:“軍候無須擔心,某之職責是護衛(wèi)左右,自然讓軍候安全無誤!”
幾人走了大約一柱香左右,就已經(jīng)從山路外圍來到了中部山腰,遍地的雜草早已經(jīng)淡出了史阿的視線范圍。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達百丈的蒼天大樹,古樹枝繁葉茂并在一起擋住了酡紅的落霞,整個山谷顯的格外昏暗,霧氣充斥著周邊森林,顯得異常飄渺。
方悅難得放松了警覺,熊虎猛禽喜陽厭陰,多盤距于高山向陽處,如今即是山谷的昏暗期,想必那些令人頭痛的東西不會出現(xiàn)。
然而就在幾人放松之時,迷霧中卻隱隱有說話聲傳來,眾人一怔,隨即毫不遲疑,翻身利落地躲進了旁邊的草叢里。
那是一個陰冷刺骨的聲音,嘴里嘟囔著什么,天子,袁紹之類的話,方悅來了興趣,通過聲音判斷對方只有兩人,任由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第二道聲音相對柔和了一些,不過因為距離拉近,所以分毫不差落在方悅耳中。
“那就別廢話了,快點離開這里,要知道你我不能在此停留過長時間,如果被其余白波軍發(fā)現(xiàn)了,就算是郭太也護不住我倆。
說話的男子脾氣開始急躁起來,語氣中透著深深的不耐。
“說的也對,家主讓我們勸說郭太棄暗投明,一起興兵攻入雒陽,可誰能想到李樂胡才這兩個殺才不相信我們,還嚷嚷著要殺我們祭奠之前陣亡的兄弟?!?p> 另一人嘆口氣,完全沒有預(yù)料到前方的危機。方悅聽到這,大致梳理好脈絡(luò),再結(jié)合當前雒陽局勢恍然大悟。
看來這兩個家伙是袁家派來游說白波軍營救袁紹的說客,打算驅(qū)虎吞龍對付劉宏,好趁機救擺脫危機,不過貌似進展不順,并沒有達到目的。
方悅突然想起之前蹇秀神秘莫測做出的論斷:袁家必然會讓雒陽亂成一鍋粥,到時候才是我們出手的機會。
當時方悅不以為然,認為憑借這群烏合之眾怎么可能攻破重兵把守的雒陽,再說他自始至終也不相信白波軍中有如此戰(zhàn)略目光的能人。
現(xiàn)在看來,他大錯特錯了,居然忽略袁家的能量,倘若白波軍被袁逢手里的文丑顏良等人統(tǒng)率,未必不能成事。
“史阿,動手吧!”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方悅也懶得多費口舌,索性直接讓劉安動手除掉兩個倒霉家伙。
史阿得令,大掀開草叢,露出抹殘忍微笑,根本不給對方說話機會,從腰間布袋里掏出小鐵劍狠狠擲出。
穿喉而過,先頭那人只來得急發(fā)出聲悶哼,身體便無力倒下,死前右手仍企圖撥出喉嚨里的鐵劍。
剩下的人,目睹如此變故,心里頓時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被毒蛇盯上般陰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