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錦帆甘寧

　　“公子，奴家為什么頭暈乎乎的？剛才是不小心撞到頭了嗎？”

　　手剛才被蹇秀毫不客氣打掉，王嫣吐了吐舌頭，抬聲綰了下鬢角的發(fā)絲，聲音空谷幽蘭似的清脆動聽，

　　蹇秀臉不紅心不跳點點頭，盤膝而坐。背部緊緊靠在車輿旁邊的欄桿處，一張豐神俊朗的臉上充滿疑惑，澄澈眸子從上到下仔細(xì)打量了下蹇秀。

　　赤裸裸目光儼然帶有審視的味道：“王嫣，方才史阿抱來了個嬰兒，聽說叫王相，一直在嚎啕大哭惹人心煩，所以準(zhǔn)備把他遺棄在路上?！?p>　　說完臉色有些微妙的觀察起對方面部所有表情，生怕遺漏半點細(xì)節(jié)，畢竟王嫣失憶的實在是太過巧合，讓人難免會產(chǎn)生懷疑的心思。

　　然而蹇秀還是失望了，王嫣悄臉并沒有產(chǎn)生波動，額頭上不斷汨出的鮮血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力氣，眼皮區(qū)上下打架，連說話都十分費力。

　　“唉！”

　　蹇秀上前拭了下對方額頭，幸虧溫度沒有發(fā)生變化，否則要是因為傷口處理不當(dāng)而感染了，在這個醫(yī)療條件極度匱乏的年代，那可真有性命之憂了。

　　嘆息過后，蹇秀有些糾結(jié)的把書案上散亂竹簡整理了一番，準(zhǔn)備給等下放置草藥留下一些空間，免得手忙腳亂。

　　“公子，傷藥和干凈紗布帶來了。”

　　片刻后，史阿聲音由近到遠(yuǎn)，蹇秀慌忙掀開竹簾，從對方手中接過草藥后不忘寬慰幾句，便打發(fā)史阿休息去了。

　　雖然蹇秀不是什么精通醫(yī)術(shù)的大師，和最基本的包扎傷口他還是懂的，只是可惜沒有高濃度酒精給傷口消毒，如果草藥不生效仍然有發(fā)炎的可能。

　　皎月如鐮，涼華普照。

　　空蕩蕩曠野上漆黑一片，只有馬車懸掛的燈盞照射出點點瑩火，高空中群星閃爍，蹇秀從醫(yī)囊中掏出呈膏狀的固態(tài)草藥，滿臉認(rèn)真的替王嫣整理傷口。

　　偶爾抬頭看眼星空，但很快又收回視線，他手法很粗糙笨拙，時不時扯到傷口，但王嫣由于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沒有半點抗拒神色。

　　只到她潛意識里忍不住咬著唇喊了一聲疼后，蹇秀才大功告成。有些欣慰的看一眼額頭被裹成粽子的王嫣，蹇秀尷尬搖了搖頭，心里計劃什么時候找華佗學(xué)幾手，或者是試探性的招攬下對方，萬一成了的話小命也有保障。

　　想到之前劉宏星夜讓張仲景進(jìn)宮給他治病，蹇秀嗤笑出聲，短短一天里發(fā)生這么多事讓他筋疲力盡，找到之前自己蓋的絲被，蹇秀小心將覆在王嫣腹上。

　　打個哈哈后，蹇秀也懶得吹燈，隨便在車廂內(nèi)另一處比較干凈的地方找了個位置睡覺，明天還需要繼續(xù)趕路。

　　百感交集閉上眼睛，車廂安靜的仿佛連兩人輕微呼吸聲都能聽上，蹇秀枕著手臂，意識也逐漸恍惚。

　　不知是過了多久，油燈只剩下零星火點，原本酣睡的王嫣緩緩坐起，素手摸索著身上披著錦被，再看看旁邊熟睡過去的蹇秀，王嫣滿臉復(fù)雜神情。

　　謹(jǐn)慎起身，馬車很顛簸，王嫣又因為失血過多而骨軟筋酥提不起力氣，只能踉蹌掀開維簾。

　　仰望夜幕中浩瀚星河，王嫣默不作聲，任由秀發(fā)被夜風(fēng)吹起，露出她秋水般潤澤的眼睛，全然沒有剛才的調(diào)皮，雙眸沒有半點感情色彩……

　　此時百里之外的某處山隅里，趙祗黃巾余部修建的山城里，影影綽綽閃過幾隊巡游士卒，山谷轉(zhuǎn)角處參差坐落著各色建筑，許多只是簡陋至極的土房子，隨便蓋上幾跺稻草罷了。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中心那幾間青磚黛瓦的府邸，不同于外圍的漆黑岑寂，這里燈火通明，甚至有盛裝侍女來回走動，顯得喧囂熱鬧。

　　年值而立的趙瑾留著山羊胡須，一襲青色文士衫襯得更顯削瘦，任誰也難相信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士人之前能干得了殺太守造反的勾當(dāng)。

　　趙瑾臉上籠罩一層陰霾，眼角余光時不時掃向下首處的一名中年武將，看得對方冷汗盈盈：“渠帥，真不是小的無能，而是對方裝備精良，絕對算得上朝廷正規(guī)軍，就算是之前賈龍率領(lǐng)的布局也沒有這么訓(xùn)練有素?！?p>　　武將期期艾艾解釋完，似乎還怕趙祗不相信又補充句：“渠帥，聽人說那只神出鬼沒的部隊還攻破了錦帆賊在永安的一個據(jù)點，劫掠了不少糧草。

　　趙祗聽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說道：“我也覺得是朝廷派來鎮(zhèn)壓板蠻夷的部隊做的好事，不過沒想到他們這么迅速?！?p>　　說這里，趙祗又不無擔(dān)憂地說，“之前陛下死于賈龍之手，我算是看明白咱們和朝廷官兵的差距，更別說還是京城調(diào)來的西園新軍，”

　　“屬下所想也是如此，咱們這些余部兵不過千，將不過十還是不要徒招禍患的好?！?p>　　趙祗猶豫片刻，方才開口道：“如今陛下慘死，我軍勢威，倘若再招搖過市，某怕賈龍那個殺神繼續(xù)拿我們開刀?！?p>　　趙祗是真被賈龍打怕了，之前他和同鄉(xiāng)馬相見天下動蕩，疑似有改朝換代的趨向，再加上當(dāng)時有心人的慫恿。

　　倆人便仗著家境比較殷實，招兵賣馬打造兵器，謊稱是黃巾軍揭竿而起，起初仗著當(dāng)?shù)毓俦韬鲎坑谐煽?，甚至還斬殺了益州刺史郗儉，名動八方。

　　嘗到甜頭的兩個人，乘勝追擊裹挾率領(lǐng)著十余萬人，繼而又攻破蜀郡，馬相還效仿公孫述，掌控蜀地后自稱天子。

　　不久趙祗自己又輕而易舉派兵攻克巴郡，當(dāng)場斬殺郡守趙部，徹底控制益州大郡，本來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結(jié)果中途殺出了個從事賈龍，領(lǐng)著反應(yīng)過來的官兵和各個世家臨時組建的部隊，將他們的夢想扼殺在了搖籃當(dāng)中。

　　十幾萬人煙消云散，屁股還沒坐熱的馬相就那么被砍了頭，至今還掛在城墻上，只有趙祗領(lǐng)著千把人躲躲藏藏茍延殘喘，生怕賈龍徹底將他們剿滅。

　　想起慘痛往事，趙祗剛嘆口氣，房外驟然傳來一陣沉重有力的腳步聲，幾名披盔束甲的侍從簇?fù)碇幻麆γ夹悄?，腰系銅鈴，肩背快刀的桀驁游俠走來。

　　“興霸！”跪坐的趙祗看到來人后，當(dāng)即面露喜色。“我就知道興霸會來寒舍小聚，吾等共謀大業(yè)，豈不快哉！”

　　“少說廢話?！?p>　　錦服加身的甘寧不耐煩搖了搖鈴鐺。板起臉怒斥道：“白日里有官兵剿滅了某在石陂一處的營寨據(jù)點，好多兄弟慘死在那里，今夜我來這里，是想問你一句痛快話，愿不愿意和我合兵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