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盧浮魅影
經(jīng)過半個小時，駕車來到了盧浮城的外圍，三人并不急著入城。坐在車上，倪煬操控著無人僚機從半空中觀測城里的情況。
同一時間，三人的機甲頭盔里都顯現(xiàn)出了無人機傳回的實時影像。
荒蕪的城區(qū)如今雜草叢生，青苔爬滿墻角，各種藤條植物也早已覆上了棟棟高樓。
見到那些還依稀保留有曾經(jīng)風貌的建筑和街道，龍宇感嘆道，“娘的，沒想到當年的浪漫之都，現(xiàn)在竟然成了這鬼樣子?！?p> 倪煬操控著無人機，盡可能地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都廢棄將近二十年了，當年盧浮科學城淪陷，一方面是因為倉促撤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當?shù)毓俜竭€對在不久的將來能夠收復這里，抱有濃濃的幻想，所以許多物資和設備都沒有完全撤走，也就沒有狠下心，像對鐵塔城那樣，在這里實施無差別的地毯式轟炸，所以就留下了這樣一處荒城?！?p> 龍宇有些不屑地說道：“我倒是覺得，就是當?shù)氐哪切┕倮蠣數(shù)募叶荚谶@里，所以千方百計地找了各種理由。要不怎么反倒是鐵塔城，作為隔絕盧浮城的緩沖帶，被各國當作了宣泄戰(zhàn)敗情緒的場所，直接就轟了個稀爛。”
藍水水淺笑道：“我現(xiàn)在都還清楚地記得，你追求我的那會傻頭傻腦的，就只知道每天傍晚帶著我沿著那條都是梧桐樹的街道瞎逛?！?p> “那會不是還年輕天真嘛，要是現(xiàn)在，嘿嘿。再說了，我要不是傻頭傻腦，顯得老實又可靠，你哪里會那么放心跟我好上。”
“出息。”
聽著二人打情罵俏，倪煬心里跟恰了檸檬似的，“可以了宇哥，進城吧”。
基本確認了可見之處并沒有喪尸出沒的身影，三人這才駕著車緩緩入城。
不過進城之后，才行進了不到一公里的距離，三人眼前就已經(jīng)沒有了可再通行的道路。
當年戰(zhàn)斗中被炸毀的那些建筑物倒塌在街道上，層層疊疊的阻斷了去路，再往周邊看去，也都是被炸得裂開和塌陷的路面。
“沒辦法了，車子只能到這了，還有差不多6個小時天黑，咱們步行進去，然后再看情況，走到哪算哪。總之，必須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飛艇那里?！鄙頌榇舜涡袆拥闹笓]官，倪煬已經(jīng)有了決定。
先是從車尾箱搬出了四臺探路機器人，又將它們向著不同方向放了出去，三人這才背著長槍短炮，小心翼翼地爬過廢墟，繼續(xù)向著盧浮城的中心地帶走去。
倪煬帶路，藍水水居中，龍宇負責殿后。
一路上，走在前頭的倪煬時刻都在關(guān)注著無人僚機和探路機器人傳回的實時動態(tài)，確認了安全，才領著龍宇夫婦慢慢前行。
走在當陽的街道上，除了年久失修的城市設施，雜亂不堪的廢墟垃圾，并沒有發(fā)現(xiàn)喪尸的行跡。
不過那些太陽照不到的廢棄高樓里，時不時傳出的低沉嘶吼，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催崩著三人的神經(jīng)。
就在倪煬他們不斷向前行進的時候，在三人剛剛經(jīng)過的路徑上，一道黑影若隱若現(xiàn)地穿梭在各種廢棄的建筑物當中，倪煬三人向前行進10米，黑影就跟進10米，不近不遠地吊在三人身后，又恰巧卡在無人機和探路機器人的監(jiān)測半徑之外。
好在身為一名久經(jīng)沙場的戰(zhàn)士，除了無人機和機器人的輔助之外，戰(zhàn)火和生死一線的洗禮，也磨煉出了倪煬遠超常人的靈敏嗅覺，方才行進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他的心頭就涌起了一陣強烈的危機感。
正是這種感應，使得他游走在戰(zhàn)場之上，每每都能趨吉避兇，化險為夷。
“宇哥，等等?！蹦邿鹱笫?，示意身后的龍宇二人停下腳步。
“怎么了？”龍宇問道。
“有東西在跟蹤我們?！?p> “什么？！”
這邊三人腳步剛一停下，吊在他們身后某處的黑影也隨之隱入了一處陰暗角落里。但就在黑影遁入陰暗的過程中，踩踏在地面的廢渣碎屑上，還是不可避免地帶起了一絲動靜。
“那邊！”倪煬率先反應過來，立馬調(diào)轉(zhuǎn)了槍口。
幾乎同一時間，兩架升在半空的無人機也同步鎖定了同一位置。
倪煬一邊持槍警戒，一邊飛快地沖到一棟倒塌了大半的建筑物外邊。
“宇哥，你們在外面等我?！闭f著，他沖進了樓內(nèi)，沿著樓梯向著樓上走去。
無人機懸停在樓外的半空中，射出的數(shù)道光線不斷地對樓內(nèi)進行著掃描。
龍宇和藍水水的機甲頭盔里傳回了樓內(nèi)的情況，他們見到倪煬緊貼墻角，持著槍小心翼翼地一間間搜索著樓里的房間。
等到倪煬剛一登上二樓，“嘟嘟嘟嘟！”無人機突然發(fā)出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警報。
那些躲藏在樓里的喪尸，像是嗅到了倪煬的氣息，或是聽到了樓里的動靜，突然狂躁了起來。
各種嘶吼和雜亂的腳步聲向著倪煬這邊匯聚了過來，他一面觀察著樓里的動靜，一面慢慢向著一處破敗的窗口處快速退去。
一條漆黑的樓道里嘶吼和腳步聲已經(jīng)清晰可聞，倪煬的頭盔也同時發(fā)出了警報，他調(diào)整槍口，毫不猶豫地就沖著樓道里開火?；鹕鄧娪?，哀嚎陣陣，頭盔的生命和熱成像影像也顯示著一只只喪尸中彈后不斷倒下的畫面。
一梭子彈打完，倪煬又快速地進行換彈。與此同時，其他樓道里的喪尸也沖了過來。懸停窗外的無人機立即做出了反應，更為兇猛的火力瞬間爆發(fā)，無數(shù)子彈從倪煬兩側(cè)的窗戶射入，如流水般的彈殼從半空掉落，彈在地上，有的又滾落到了龍宇和藍水水的腳下。
二人的頭盔影像里只能看到子彈削落的碎屑，激起的厚厚塵埃，以及熱成像顯現(xiàn)出的密密麻麻，不斷倒下的身影。在被無人機火力封鎖的區(qū)域，連哀嚎聲都沒能傳出。
先是倪煬停止了射擊，緊接著無人機也停了下來，幾次掃描之后，發(fā)出了危險解除的信號。
這時倪煬重新裝填了彈藥，又簡單地查看了一下槍支情況，然后才繼續(xù)向著樓里走去。
見到這一幕，樓外的龍宇和藍水水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下來。
樓體倒塌了一大半，倪煬來到五樓之后就再也沒有路可以繼續(xù)往上走了。期間，幾只落了單的喪尸時不時地會從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角落里突然沖出，好幾只還沒等到它們近身，就都被倪煬輕松地一陣點射就解決了。
最危險的一次，一只喪尸突然從樓頂上的窟窿里跳了下來，直接砸到了倪煬身上。兩者同時倒地，喪尸壓在倪煬身上，瘋狂地搖晃著腦袋，腥臭的口水甩得到處都是。
倪煬用手里的武器格擋開了喪尸的利爪和大口，掙扎間雙腳艱難地抵住喪尸的身體，猛一發(fā)力將喪尸蹬出老遠。沒等坐起，躺在地上的倪煬又立馬調(diào)整了槍口，幾槍結(jié)果了喪尸的性命。
終于清除了樓里的喪尸，想繼續(xù)登樓卻又無路可走，倪煬很快就撤了出來。
等到倪煬出來，龍宇說道：“沒想到一棟爛樓竟然有這么多喪尸！”
“喪尸還好，就怕是不知道是什么東西?！?p> “什么不知道什么東西？”
“剛才跟蹤我們的絕對不是喪尸，這些躲在樓里的喪尸都是一星級別的，不可能悄悄摸摸地跟在我們身后?！?p> “你是說有只更高級別的喪尸在跟著我們？”藍水水驚呼道。
“現(xiàn)在還不清楚?！?p> 眼下這般情況三人都不敢大意，倪煬繼續(xù)操控著無人機，擴大了范圍，往身后走來的道路探測過去。龍宇和藍水水也握緊了手里的武器，警惕地打量著周遭的街道。
十多分鐘后，龍宇問道：“怎么樣？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
倪煬搖了搖頭，“沒有，應該是知道我們察覺到它，所以躲了起來。”
在這樣危險而詭異的氛圍中，膽子要小很多的藍水水提心吊膽地看著周邊兩側(cè)那些黑洞洞的樓口和窗戶，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什么東西突然沖出來一樣。
她戰(zhàn)戰(zhàn)兢地說道：“阿宇，要不咱們先回去吧，被那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盯上，我總感覺怕怕的?！?p> “小煬，你怎么想？”出發(fā)前就已經(jīng)說好了一切行動都要聽從倪煬的指揮，見他還在操控著無人機到處探查，所以龍宇也不敢貿(mào)然決定。
“也只能這樣了，沒想到剛出來就遇到這樣情況，是我低估了這里的危險。走吧，先回去吧?！?p> 三人不再停留，沿著原路又返回到了車里。
等到倪煬三人的車輛已經(jīng)開出城外，一道鬼魅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了城墻的墻頭上，久久凝望著漸行漸遠的車輛。
回到飛艇，倪煬立即和張江科學城那邊進行了視頻通話，此時古老正帶著其他人在數(shù)據(jù)中心里重新篩查和整理此前的各種實驗數(shù)據(jù)。
“小煬，你那邊還順利嗎？”
“不算順利，出了點狀況?！?p> 回想起從張江科學城起飛直到現(xiàn)在所遇到的情況，倪煬繼續(xù)說道：“在飛來過來的路上，有一段路，我和宇哥他們在某個瞬間都出現(xiàn)了有很短暫的失神。就是突然想忘記了什么一樣，不過馬上又有那種，就像某個場景在夢里還是哪里見到過的那種熟悉的感覺?！?p> 十二人團的其他幾人此時也跟在古老身后，靜靜聽著倪煬的匯報，只是此時他們都沒有察覺，古老在聽到倪煬說的這個情況時，目光突然飄忽了起來，臉上的神色也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不過很快又被他很好地掩飾下去了。
蘭毅和謝安然也在沉思著倪煬所說的這種情況。
反倒是鄭煜和張博，二人都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古老的背影，對視了一眼之后，彼此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還有其他異常的情況發(fā)生嗎？”古老問道。
“我們剛進盧浮城沒多久，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給盯上了?！?p> 聽到倪煬這么說，視頻前的幾人神情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古老繼續(xù)問道：“大概長什么樣子？”
“不知道，我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p> “什么意思？你說被盯上，但又沒有發(fā)現(xiàn)它？”
“是的，我能感覺到得到，肯定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盯著我們。但是我和宇哥他們，還用了無人機和探路機器人去搜尋，都沒有能發(fā)現(xiàn)它的任何蹤跡?！?p> “這樣的話，暗中的危險防不勝防，我讓雷利帶人過去。”
倪煬再次拒絕了古老要派雷利過來的提議，“還不用，既然那東西沒有當場攻擊我們，這就說明要么它沒有敵意，要么就是我們給它的感覺讓它也察覺到了危險，所以目前即使有危險，但問題也應該不大。明天我再多做些準備，以備萬全就是了?！?p> 被拒絕后的古老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行吧，那你們多加小心，有什么隨時和我聯(lián)系?！?p> 掛斷了視頻，倪煬又和龍宇夫婦商量了許久之后，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間，撤掉機甲又洗了個澡，倪煬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起了一些兒時的過往，“小鷹，你有來過盧浮城嗎？”
聽到他的提問，房間里響起了飛艇智能系統(tǒng)的回應，“小鷹從生產(chǎn)線上下來才三年時間，之前從來沒有離開過張江科學城附近100公里的范圍呢。這次要謝謝你，讓小鷹有機會翱翔藍天，翻山越海?！?p>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以前這里還是很美的，被稱為世界的浪漫之都，街道兩側(cè)種滿了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不過這些，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了?！?p> “浪漫之都，很多梧桐樹，是這樣的嗎？”說著，小鷹在倪煬的床邊投下了一副虛擬景象，靜謐的長街，兩排茂密的梧桐樹在夕陽的照耀下，拉出長長的樹影。川流的人群漫步在街道上，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祥和的笑意。
倪煬沉浸于眼前的景象漸漸入了神，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起來，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這天夜里，他做了一場很長，很累的夢。夢到了已經(jīng)有好幾年都沒有出現(xiàn)在夢里的父母，在一處陌生與熟悉混雜的場景里，正護著他遭受著喪尸群的追趕。
身后的那些喪尸全身都布滿了紫色的血管，翻白的眼珠，張著血盆大口，就連嘴里流出的唾液都是紫色的。
夢里，他們一家三口只能不停地往前奔跑，哪怕雙腳已如灌鉛般沉重，都不敢停下來片刻。
夢里，倪煬很想告訴自己的父母，他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有了保護他們的能力。只是跑著，跑著，身邊的父母卻突然不見了，等他回過身時，卻只看到被湮沒在無邊的尸群里的兩道身影。
倪煬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枕頭早已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