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潺潺,枝繁葉綠,午后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這片茂盛的山林。
手執(zhí)紫色短匕,半蹲在地的寒煙,小心翼翼地切割著大山貓的尸體。
全神貫注的臉上不知何時印上了幾點鮮紅,猶如雪地上綻放的紅梅。
看著一個七歲般大小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在那幾乎是她三倍的猙獰軀體上開膛破肚,讓人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這大山貓也對的起它龐大的身軀,毛皮比之尋常野獸,柔韌與結實了許多。盡管手持著比之尋常刀刃更加鋒利的匕首,且女孩單薄的身軀內蘊含著比之同齡人大上許多的力氣,但在剝皮的途中依舊困難重重,費力異常。用匕首剝了半天,也只剝開肚子上那一小塊皮毛,
眼看天色已過午時,以這般速度下去,恐怕要到天黑時分方能夠將這山貓皮全部剝離肉身。
不想在這里耽擱太久,寒煙準備著放棄用山貓皮到市集換取銀錢的打算。
而這時,一直站在寒煙身后不遠處的莫曉天突然緩緩地朝寒煙走去,原本負在背后的右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三寸小刃。
那眉宇間透露的嚴肅,跳動著似忐忑不定的光芒。
一步,兩步...很快便臨近陸寒煙的背后。
而此時低頭正劃拉著大山貓的寒煙眼眸中突然寒光一閃,握著匕首的手猛地停頓了一下。
原本平靜無波,轉瞬風聲鶴唳
…
…
“寒...陸姑娘,這種事情你不太擅長,還是讓在下來代勞吧?!?p> 繞過寒煙背后,蹲立在大山貓頭部側的莫曉天輕輕說道。
從山貓軀體中抽出匕首,微微平復下胸口的氣息,陸寒煙有些錯愕地看著莫曉天。
對方也不等寒煙應答,低頭揚起手中小刃,開始自顧解剖起來。
從山貓下領開始,用小刃在軀體底部的中心線上切一道筆直的豁口,直到尾部為止。之后沿著豁口,用小刀切入肌肉與皮毛連接的地方慢慢剝離。
莫曉天整體動作算不上華麗,但勝在穩(wěn)定,準確,找到進刀的位置便一割到底,從不來回反復。
拋開外貌不談,在寒煙眼中,對方原本言行之中,或多或少帶著的一股文柔之氣,在這一刀順似一刀的分割中,正逐漸瓦解,轉變?yōu)楣麛鄾Q然。
很快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塊缺少頭部和四肢部分的山貓皮便被完整的剝離下來。
“你以前經常做這種事嗎?”一直沉默的寒煙突然問道,平淡的眼里泛著一絲好奇。
站起身,雙手提著整塊山貓皮,莫曉天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哪里呀,這是之前幾次跟師傅出門游歷時,在旁邊觀看他人解剖兇獸時學到的,學的也很粗略,不然也不會留下最難剝離的小腿和頭部的皮毛?!?p> 說著走到小河邊,將整張皮浸入水里,反復沖洗,將其上的血漬,污穢清洗干凈后,再雙手提起來,濕漉漉的捧到一顆樹下。
原本就厚重異常的山貓皮在吸收河水之后就變得更加沉重,尋常成年男子拿著也有些費力,但在莫曉天手中卻輕若無物。
雙腿輕輕一躍,躍到一根離地接近兩丈的枝干上面。
將其小心攤開,豎掛在三根較粗的枝丫上面,整張獸皮正好垂直倒掛到離地兩尺的地方。
弄好之后,從樹上一躍而下,來到寒煙身前。整個過程中,莫曉天動作迅捷,臉不紅,氣不喘。
只是其身上穿著的衣物,卻被獸皮上的水沾濕了一片
他也不甚在意,對寒煙道:“這獸皮按理說得在太陽底下曬上幾天,曬到脫水后才能不易腐壞。但以陸姑娘的能力,應該不需要這般麻煩吧?!?p> 寒煙沒有答話,默默走到懸掛樹下的山貓皮前,看著其上不時有水珠滴落,墜入底下草叢。
半餉,方道:“為何幫我?”
莫曉天有些楞然,眨巴著雙眼:“什么?”
陸寒煙轉過頭,看著莫曉天,提高音量道:“我是說,你為何幫我,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你沒必要為我做這些?”
莫曉天饒了饒頭,對于寒煙的發(fā)問明顯有些愕然,不過隨即搖頭笑道:“哪有什么為何?只不過是看到需要幫助的人,順手而為罷了,不需要陸姑娘太過掛記?!?p> “只是如此?”
“要說其他的,那便是因為同是天靈之體的關系吧?!蹦獣蕴熳屑毾肓艘幌潞?,慎重地答道?!皬哪闵砩细惺艿降哪且还捎H切感,讓我總忍不住想為姑娘你做點什么。在下只是出于本意,覺無冒犯之意?!?p> 淡淡地看著莫曉天,對方也坦然對視。
良久,陸寒煙收回目光,向著曉天輕輕說了聲:“多謝。”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如此?!?p> 將目光再次轉回身前的山貓皮,陸寒煙輕輕伸手輕撫其上,原本松暖的毛發(fā)此時都濕漉漉的,垂攏成一簇一簇的。
心念一動,小手清揚,肉眼可見的水汽從皮毛當中緩緩升起,匯聚到寒煙掌心,然后凍結成冰。
原本滴答滴答的水珠慢慢停止滴落,拖著皮毛彎曲的枝丫也逐漸挺直。
直到掌心處凝聚的冰球有椰子般大小,大山貓的皮毛重新變得蓬松,甚至比之之前更加的干燥,輕薄。
莫曉天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一過程,內心暗嘆有此法傍身,出門在外倒是方便。不過因為之前陸寒煙弄干自己身上衣物時,已經使過一次,所以也沒有表現(xiàn)太過驚異。
不過還沒等他說啥,陸寒煙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小手向其身上輕輕一招。
看著對方的動作,曉天小臉有些發(fā)懵,不過隨即看到自己身上濕透的衣物正散發(fā)出一股水霧,隔空匯集到對方手上,才露出恍然之色。
原本衣服上因濕了而顏色較深的地方,眨眼間,變回原來的淺色。伸手摸摸其上,從里到外都已經干透。
“多謝,陸姑娘能力奇異,讓在下真是嘆為觀止呀?!蹦獣蕴旃笆忠痪希潎@道。
“舉手之勞而已?!?p> 搖了搖頭,忍不住又撇了莫曉天一眼,
陸寒煙淡淡道:“你平時說話都這么老氣沉沉,文縐縐的嗎?”
“額……”莫曉天一臉懵逼,竟無言以對。
“像個三十歲的老頭?!?p> 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隨后,陸寒煙一本正經道:“開玩笑的?!?p> “啊喂,你這樣子哪里像開玩笑了,一個笑都沒有。而且,三十歲正值壯年,哪里是老頭了,絲毫都不嚴謹……冷靜!冷靜,師傅說做人要有涵養(yǎng)?!?p> 莫曉天眼眉狂跳,不住內里腹誹,但還是克制自己吐出不文雅的言語,硬擠出一副笑容。但配上那頗具威嚴地小臉,總有股笑里藏刀的意味。
可能莫曉天笑的太過僵硬,卻沒有發(fā)現(xiàn),寒煙原本冷淡的眼眸中此刻多了分暖暖的笑意。
隨手扔掉凝聚的冰球,將大山貓皮從樹杈輕輕扯下,用匕首往中間用力一化,將其分成對等的兩半。
寒煙將其中一塊折疊齊整,順手遞給了一旁不知道說啥,干瞪眼的莫曉天。
看著捧到自己面前的山貓皮,莫曉天明顯呆了一下,隨即連忙擺其雙手,搖頭拒絕道:“這是陸姑娘捕獲的戰(zhàn)利品,我怎么能夠要,無功不受祿?!?p> 不顧對方拒絕,硬把山描皮掛在對方的身上,陸寒煙正色道:“要不是你幫忙,我便準備舍棄這張皮了,這是你該得的?!?。
說完,便不理會莫曉天。
自顧自地從不遠處的地上拿出一個粗布縫制的包袱,這是他原本出門所帶的包袱,之前洗臉嫌它礙事便先放置一旁,將剩下的一半山描皮疊好塞了進去,又到旁邊剩下的山貓尸體上切下幾塊精肉,用一塊布包好,也塞進里面。
原本不大的包袱此時被塞滿滿當當,寒煙也不嫌它沉,提著就背在身后。
“你這是要離開了嗎?”看著寒煙開始收拾起東西,莫曉天微微低垂著臉問道。
抬頭看了下太陽的位置,確定著哪邊是北方。陸寒煙朝曉天點了點頭,輕聲道:“原本早該走了,因為這只畜生耽擱了一些時間,曉……曉天是吧?很高興認識你,如果有緣,我們下次再會?!闭f完,向曉天微微一笑,然后轉身順著河流朝北行進。
那笑容,落在莫曉天眼中就如同長夜中的一縷陽光。
“原來冰塊還會笑啊”
嘴里嘀咕著如此,兩眼卻緊緊的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其內微微閃過一絲不舍。
許久之后,莫曉天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想甩掉腦海內那不知名的情緒,低頭摸了摸手上那柔軟順滑的山貓皮,嘴角微翹,轉身踏足欲走。
…
…
“哎呀,你……”迎頭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曉天悚然一驚,萬萬不曾想到竟有人不聲不響地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迅速朝身后退了幾步,雙手電芒涌現(xiàn),抬眼間雷霆暴閃。
“額…師傅!”
看著眼前的身影,莫曉天有些始料不及道。
一位身穿紫金縛龍長衫,頭戴鵬翅束發(fā)紫冠,面容端正,氣勢沉穩(wěn),年歲看似剛過半百的中年男子,不知何站在了莫曉天身前。
看著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曉天,中年男子也就是莫曉天的師父淡笑道:“怎么,兩日不見,徒兒已經神功大成,想跟師傅過過招不成?!?p> 曉天連忙向前,拱手一拜,恭敬道“師傅莫要見笑,徒兒可不敢,只是未曾想到師傅突然出現(xiàn),有些始料不及,還妄師傅不要見怪?!?p> 看了眼這個從小便由自己帶大的徒兒,其言行端莊,禮儀周到,本甚合他的本意。
只是如今,“果然是有些太古板了嗎?”曉天師傅不禁內心嘀咕。
卻是剛剛曉天與寒煙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耳中。
想著自己像徒兒這般年歲,也不似他這般規(guī)矩矩矩,實在是沒有該個年紀還有的活力?!笆亲约汗芙烫珖懒藛??”
擺了擺手,道人向莫曉天道:“不必如此,不過玩笑罷了。原本是安排徒兒你在此間山林獨自歷練幾日,不過因為師臨時有事,不放心讓你一人在這里待太久,便提前來尋你,帶徒兒你一同前去。”
莫曉天滿臉好奇問道:““那師傅,接下來我們要去往何處?!?p> “去那中原之地的清源門,見一位友人?!?p> “清源門啊?!毕胫菚厦枥L眾多的天下第一大派,莫曉天眼中閃爍著別樣的神采。“那師傅,咱們現(xiàn)在就動身吧?!?p> 沒有接徒兒的話,沉鳴半刻,曉天師傅向曉天緩緩喚道:“徒兒?!?p> “是,師傅,有何吩咐?!蹦獣蕴煊X得現(xiàn)在的師傅有些怪怪的。
“我們師徒相處多年,之間言辭禮數(shù)并不需要那么規(guī)整,顯得太過拘束,放尋常些便可。”
曉天面露絲惶恐,很難想象平時注重禮數(shù)規(guī)矩的師父竟如此這般說。
“師傅,如果徒兒有什么事做錯的,您不需要顧及徒兒心情,明說便可,徒兒一定改正?!闭f著拱手朝師父深鞠一躬。
“……”
“你當為師沒說?!?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