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清進入椒房殿內以后,心就跟著沉了沉。
似乎的確和采薇說的一樣,這里的裝潢,還是和從前一樣。
準確的說,是這里甚至連擺設,都還是和從前她還在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她喜歡的銅鏡,她的桌臺,都還是在從前的地方。
看著這些,沈幼清的心中五味陳雜,忽然之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她還記得,還在臨安的時候,和沈姣姣還有沈蓉蓉提到這位建安帝的時候,她們兩個說的那些話。
人都死了才后悔,有什么用?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現(xiàn)在擺得這么一副深情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現(xiàn)在的沈幼清看著屋子里頭的一切,想起的就是當時她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說的這些話?,F(xiàn)在…她也仍然這么覺得。
屋內的一切太熟悉了,地上也是非常干凈的。
若是幾年前的話,沈幼清或許還會覺得,這是她跟建安帝在未央宮處理完政務以后,回到自己椒房殿時候應該看到的場景呢。
“好寬敞漂亮呢?!毙√铱粗闹艿年愒O,忍不住就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來。
“是挺漂亮的?!鄙蛴浊逭f著,就先拉著小桃到邊上的一個地方暫時躲起來。
因為,沈幼清已經看見外頭的火光了。
看著樣子,應該是有人提著燈籠過來了。
果不其然,就在沈幼清和小桃剛剛到柱子后面的柜子邊上躲起來的時候,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光是聽著那腳步聲,沈幼清就能夠判斷出來,是建安帝。
腳步聲很輕,建安帝進屋以后,似乎是在門口稍稍站了站,然后才轉頭對著身后的李公公說道:“不用跟著進來了,你們都在外頭守著吧。”
李公公點頭應了以后,讓建安帝自己小心注意一些,幫著將屋子里頭的蠟燭點亮了一些,就退了出去。
椒房殿是沈幼清自己的地方,沈幼清自然對于哪里可以躲藏這件事情,是十分清楚的。
建安帝自然也不可能想到屋子里還會有別人,進來以后直接就到了沈幼清以前喜歡坐著看奏折的桌案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建安帝在桌案前坐了下來以后,隨手就拿起了手邊上的一本書。
因為隔得比較遠,沈幼清并不能看得清他拿的是什么。但這本書,似乎是他之前讀過的,他拿在手上以后,翻看到了上回看過的地方,就繼續(xù)閱讀了起來。
沈幼清躲在柱子后頭,認真端詳了片刻,卻也察覺不出什么端倪來。
仿佛…這大半夜的,建安帝到這椒房殿里頭來,就是為了過來看書的。
小桃就站在沈幼清的身邊,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建安帝。這樣子的意思似乎是在問沈幼清,建安帝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沈幼清也很想覺得建安帝腦袋有問題。但…她卻沒有給予小桃回應。
建安帝在桌案前看書,其實也只看了一會兒,隨即就拿起一旁的筆來,在那書上開始寫東西。
不是書嗎?
看到建安帝這樣的舉動以后,沈幼清腦袋里忽然就冒出了這么一個念頭來。
畢竟…書上想要這么寫,怕是有些困難的。
果然,過不多時,沈幼清就聽見建安帝那兒開始念叨了起來。
“你以前做事就是這么認真的。你看這本筆記里,都是你處理朝綱的心得。處理朝綱…好像的確你比我更有天賦呢。有的時候看看你的筆記,我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仿佛又能夠有所進益了?!?p> 建安帝念念叨叨說完,又像是覺得有些疲憊似的,就將自己的眼睛給閉上了。
他閉上眼睛以后,往身后的椅背上就靠了靠,隨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道:“我經常在想,若是你還在就好了。”
“但如果你還在的話…以你的能力,一定會知道沈云舒那件事的真相。而到了那個時候…或許我們之間,還是會落得像現(xiàn)在這樣的結局的吧?”
建安帝一個人在那兒念叨著,沈幼清遠遠地聽著。
她將拳頭緊緊地握著,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制著不讓自己沖出去打他一頓的沖動。
說實話,依照著小桃的身手,她很有信心如果現(xiàn)在她想要了建安帝的命的話,小桃也是能夠做到的。
只是,建安帝一死,小桃會被外面的人圍剿不說,整個大周也會因此陷入混亂當中的。
沈幼清固然恨建安帝,但是大周江山卻是她祖父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即使是建安帝害死了她和沈云舒,或許他的祖父也不愿意見到大周江山就此陷入混亂當中的。
畢竟不管怎么說,執(zhí)掌了那么多年的朝政,沈幼清的的確確還是從沈老爺子那兒,學會了要關懷百姓的。
過了許久,建安帝在椅子上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偶爾他會抬頭,看一看這熟悉的閣殿,或者是摸一摸擺放在一邊的陳設。
沈幼清記得,她這閣殿里頭的陳設,說起來其實很多東西都還是建安帝張羅的。她自己其實,很多都沒有碰過。
建安帝在椒房殿里頭,其實也沒有待太長的時間。
畢竟夜已經深了,他待了一個時辰以后,也就起身準備離開。
一直等到建安帝起身,沈幼清覺得自己躲得身上都有那么一點點的麻了,好在他終于肯離開這個地方了。
然而,就在建安帝起身準備離開之際,他忽然就回頭。
他忽然回頭,看向沈幼清所在的方向。
沈幼清眼眸一縮,心跳加快了些許。
然而,建安帝卻沒有朝著這邊走過來,而只是往沈幼清這邊看了看,然后道:“你不知道,華兒其實跟你挺像的。”
建安帝說完以后,似乎又覺得不妥。想了想,道:“當然。只是外貌上,她雖然也要強,可是到底跟你還是不一樣的?!?p> “你若是…”
建安帝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緊跟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無奈嘆氣,又道:“哪兒還有如果呢?那樣的若是,我想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直到說完這話,建安帝才真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