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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江南

第二十一章 屁王

采蓮江南 浙江魔術(shù)師 4573 2021-04-26 13:33:40

  剛說到這里,一名丫鬟從肅雍堂匆匆走出,目光先向盧坦掃了掃,定在徐時行身上,過來福了一福,問道:“您可是徐時行相公?”

  徐時行見那丫鬟約莫十一二歲,圓圓的臉龐,彎彎的眉毛,白皙面孔隱隱有幾點淺淺雀斑,姿容在丫鬟中算是普通,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甚是動聽。點頭道:“大姐找我有什么事?”

  丫鬟撲哧一笑,暈生雙頰,道:“婢子蘭花,老太爺請徐相公過去說話?!闭f著側(cè)身微讓,請徐時行進(jìn)廳,目光轉(zhuǎn)過瞄向賊兮兮倚在廊柱上的盧坦,眸子深處透出絲喜意。

  徐時行不知盧老太爺找自己有啥事,心中一緊,忙快步搶了進(jìn)去。蘭花瞟了盧坦一眼,裊裊娜娜就要跟進(jìn),盧坦忽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問道:“蘭花妹子,老太爺請徐相公進(jìn)去干什么?”

  蘭花甩脫衣袖,橫了盧坦一眼道:“偏生不告訴你!”揚著俏臉快步走進(jìn)肅雍堂,偷眼向盧坦望了望,見他沖自己微笑,忽地把手舉到鼻邊深深吸聞,臉上現(xiàn)出陶醉神情,心里啐了一口,滿面紅暈加快了腳步。

  徐安在旁邊瞧著,上下打量盧坦,嘴里嘖嘖有聲。

  盧坦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怪模怪樣作些啥子,皮癢了是不?”

  徐安笑道:“坦哥,我咋覺得你瞧蘭花神情怎么跟少爺瞧翠萍姐一模一樣?該不會想娶媳婦了吧?”

  盧坦哼了一聲,用胳膊拐了拐徐安,得意道:“蘭花是坦哥相中的媳婦,咋樣,小樣子還過得去?”

  徐安瞧了瞧蘭花在肅雍堂來回穿梭的俏影,裝出瞧不上眼模樣道:“馬馬虎虎,跟西山腳的董家姑娘差不多?!币姳R坦伸手來扭,連忙避開,嘻笑道:“坦哥有了媳婦,可得拿喜糖喜酒哄我。要不我就把你調(diào)戲董家姑娘的丑事告訴蘭花?!?p>  盧坦微笑道:“調(diào)戲董家姑娘可是你帶我去的,我可不怕!”頓了一頓,道:“馬明,討媳婦講究的是居家過日子,長得好看不好看倒在其次,關(guān)鍵要脾氣相投,你情我愿。蘭花相貌不很出眾,這樣才沒有男人追著討好,愿意跟我這名小廝安生過日子。而且,你瞧她的屁股那么大,肯定能生養(yǎng),以后可以生出一堆小坦哥,馬明可得準(zhǔn)備好拜年紅包?!闭f著嘻嘻笑了起來,臉上現(xiàn)出得意神色。

  徐安還是未解男女之情的小毛頭,對盧坦的話感受不深,笑道:“拜年紅包當(dāng)然會提前準(zhǔn)備好,只是我先要喜糖喜酒?!?p>  盧坦拍了徐安一記,“吃貨整天惦記著喜糖喜酒,以后少不了你的。我?guī)土四慵疑贍斈敲创蟮拿Γy道還不夠承你的情。”

  昨天盧坦聽了田蓮兒的尷尬處境,思索半晌,突地冒出個好主意。當(dāng)即與田蓮兒一起走出樓閣,見盧宗德盧淑儀目光都瞧向自己,微微一笑,問盧淑儀道:“小姐可是真心實意想撮合翠萍姐與徐相公?”

  盧淑儀點頭道:“那是當(dāng)然,盧坦可有好主意?”見盧坦眸里似信非信,惱道:“我既說了不嫁肯定不會嫁,要不要發(fā)個誓給你聽?”

  這已是極重言語,盧坦忙陪笑道:“小的不敢”。向盧宗德道:“公子,我想問一句,老太爺為甚么要把小姐許配給徐相公?”

  盧宗德想說天作之合,又覺這話太過空泛,招攬的話兒不方便宣之于口,正在遲疑,盧淑儀已接口道:“爺爺心思我明白,無非看中徐相公前程遠(yuǎn)大,想把他招攬進(jìn)入雅溪盧氏,日后萬一發(fā)達(dá)也可引為助力——大哥我說得可對?”想起宗族女子表面錦衣玉食,其實都是宗族聯(lián)姻工具,哪有婚姻自由,自己失了徐時行這個良配,以后不知會花落誰家,不禁自憐身世,淚珠一滴滴掉落下來。

  田蓮兒連忙過去扶住,狠瞪了盧坦一眼。

  盧坦想不到自己一句話引得小姐落淚,心里暗自后悔,不敢再?;?,道:“既然老太爺許婚目的是招攬徐相公。那只要盧府有人能與徐相公結(jié)親就成。公子我說的可對?”

  盧宗德啊了一聲,隱隱想到其中關(guān)竅,心臟有些砰砰急跳起來,聽盧坦繼續(xù)說道:“既然如此,只要讓老太爺收翠萍姐為干孫女,以盧府名義許配給徐相公,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田蓮兒想不到盧坦會出這樣的主意,俏面先是血紅,接著又是蒼白,睜大眼睛瞧向盧氏兄妹,見兩人都皺著眉頭細(xì)細(xì)思索。半晌之后,盧宗德遲疑道:“你這主意對頭對頭,只是不知爺爺能否答應(yīng)?!?p>  盧淑儀抬起頭,眼里已沒有了淚花,道:“我出個主意,晚上假裝不小心失足落水,讓翠萍下水救我,趁機(jī)報恩結(jié)拜為干姐妹,演一出義婢救主記,讓爺爺有名頭收干孫女。”

  盧坦搖頭道:“老太爺見多識廣,小姐的主意未必能騙得過他,到時把戲拆穿反而不美?!币姳R淑儀美目中現(xiàn)出失望,道:“老太爺是雅溪盧氏族長,時時事事都要考慮宗族利益。只要以宗族利益說服,未必不能成功?!?p>  盧淑儀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拍手道:“盧坦的主意說不定可行?!毕虮R宗德道:“前些日子我從爺爺那里拿了卷話本,有一篇說南唐時期,江州德化石知縣因為官倉失火,賠償官銀不起,女兒被官賣婢女,買主賈員外曉得她是官宦之后,加意敬重,后來贈了嫁妝風(fēng)光出嫁,被時人譽為美談。賈員外施恩得報,八十歲老蚌結(jié)珠,生了對龍鳳胎。我當(dāng)時笑說不可能,爺爺卻說人在做天在看,好人自有好報,還珠亭就是盧氏祖宗遺澤子孫。翠萍父母被倭寇殺害,感激爹爹救命之恩自愿服侍,沒寫過賣身契,與話本情形有些相似?!?p>  盧淑儀說的是民間傳說義婚記,后來被馮夢龍編入《醒世恒言》,取名為“兩縣令競義婚孤女”,盧老太爺有盧善人之稱,極重聲名。徐時行與盧翠萍自幼訂親,兩情相悅,收為干孫女許婚就能把徐時行拉攏進(jìn)入雅溪盧氏,又可以在地方留下善待孤女的好名聲,可謂一舉多得。

  盧宗德怔了怔,問田蓮兒道:“你真地沒有寫過賣身契?”

  田蓮兒咬著嘴唇,低嗯了一聲,道:“二老爺說讓我暫住盧府,以后找著親人再送蓮兒回鄉(xiāng)。只是蓮兒蘇州已無親人,自愿留在東陽?!彼幌牖靥K州其實還是記掛徐時行,只是這話不便明說。

  盧淑儀拍手笑道:“這就成了?!毕虮R宗德道:“爺爺面前怎么說,倒要好好核計一番。”

  盧坦徐徐道來,講到最終以宗族利益說服盧老太爺,答應(yīng)壽誕后舉辦儀式收田蓮兒為干孫女。徐安聽得發(fā)怔,面上現(xiàn)出感激神色,向盧坦長長一揖道:“少爺與翠萍姐的姻緣坦哥才是月老,馬明在這里謝過,以后水里來火里去,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好漢?!?p>  盧坦也極為高興,嘴里謙虛,伸手去扶。這時肅雍堂響起喝采聲,兩人忙探頭向里張望,見李文遠(yuǎn)恭身站在王知縣旁邊,臉有得色,冷眼瞧向站在盧老太爺身邊的徐時行。徐時行眉頭微皺,似在苦苦思索,盧老太爺面色凝重,隱有不愉。其他賀客交頭結(jié)耳,伸長脖頸,神情都有些興奮。

  盧坦不知端里,忙向廳門口立腳呆看的丫鬟問道:“秋菊姐,發(fā)生了甚么事情?”

  秋菊轉(zhuǎn)頭見是盧坦,臉上微紅,低聲道:“剛才老太爺叫李相公、徐相公上前答話,考問文章學(xué)識。李相公出了句對子,讓徐相公來對,徐相公被難住答不上來?!?p>  少爺對詩居然輸給對詩相公?徐安有些不信,不過瞧丫鬟模樣應(yīng)該不會說假話,想是對詩相公有備而來,對子出得極難,忙問道:“是啥對子?”

  秋菊張口結(jié)舌,答不出來。中間桌上一名秀才相公大聲贊道:“三秋慶三樂,憶曩時,廑三省,守三畏,植三綱,泰運開三際,茲陶菊添香,華封應(yīng)上三多祝。高第兄賀聯(lián)應(yīng)時應(yīng)景,出得絕妙,徐相公想必要被難倒。”話語中頗有些興災(zāi)樂禍。

  徐安聽了這么多“三”字,啥意思都聽不明白,心里只為少爺著急。盧老太爺坐在首位,捋著白須面含微笑,心里卻極為不快,他與劉通判、王知縣談起即將舉辦的鄉(xiāng)試,本想讓徐時行過來亮亮相,在劉通判面前留下好印象。李興業(yè)卻借機(jī)讓李文遠(yuǎn)跟著上來。三言兩語之后,李文遠(yuǎn)借口賀壽,出了“三秋慶三樂,憶曩時,廑三省,守三畏,植三綱,泰運開三際,茲陶菊添香,華封應(yīng)上三多?!钡馁R聯(lián)請徐時行來對。這賀聯(lián)顯是精心準(zhǔn)備,盧老太爺自忖自己短時間也難對出,想著徐時行馬上要在眾多賀客面前出丑,心里極是惱怒,面上卻不好發(fā)作。

  見徐時行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李文遠(yuǎn)趾高氣揚站在旁邊,眾人目光全都瞧向首席。盧坦聽徐安提過李文遠(yuǎn)屢次陷害徐時行,有心為徐時行出口惡氣,眼珠子一轉(zhuǎn),向徐安輕聲道:“你等我一會?!睆男浯鰝€小包,悄無聲息地從廳堂角落溜了進(jìn)去。他身穿盧府家丁服飾,無人注意。先與蘭花嘀咕了幾句,便走過去給茶壺添茶,站的位置就在李文遠(yuǎn)的座位旁。

  李文遠(yuǎn)見徐時行皺眉苦思,始終對不出來,心中大樂,故意催了一句,“汝默兄可有佳對,要不要小弟幫你一把。”賀聯(lián)是他花了一個晚上方才想出,自然撰有下聯(lián),此時說出正好羞辱徐時行。

  盧老太爺見徐時行有些難堪,正想打個馬虎眼遮掩過去。陡見徐時行眉頭舒開,抬頭微笑道:“既然高第兄邀請,時行只有獻(xiàn)丑?!崩事曇鞯溃骸傲碌橇?,喜此日,聚六親,陳六禮,演六藝,乾元用六經(jīng),料壯椿益壽,雅溪先奏六呂音?!?p>  肅雍堂中靜了片刻,哄地一聲爆發(fā)出比原先熱烈十倍的喝采聲。徐時行這下聯(lián)對得絕妙,更是臨場發(fā)揮,比李文遠(yuǎn)苦心琢磨難度不可同日而語。盧老太爺樂得兩眼瞇成一條縫,想不到李文遠(yuǎn)的臨場發(fā)難,反而成全了徐時行,舉杯向徐時行道:“時行好才學(xué),老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迸e杯向著徐時行一飲而盡。

  旁邊丫鬟忙取過茶杯,斟滿茶水遞給徐時行,徐時行趕忙回敬。

  劉通判深深瞧了眼徐時行,微笑道:“不愧是劉提學(xué)看中的雛鳳,果真名不虛傳。”說著也舉杯相敬。各桌賀客哪個不識趣,除了李興業(yè)面色鐵青不言不動,個個都是諛辭紛誦,稱贊徐時行才追子建,文冠八婺。徐廷翠更是樂得險些把茶杯都吞了下去,佝僂背脊挺得筆直。

  他坐在富商席位,土頭土腦仿佛沒有見識的鄉(xiāng)下土財主。能進(jìn)肅雍堂的富商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目光毒辣,對徐廷翠都不理不睬,冷淡以對?,F(xiàn)在聽說他是雛鳳父親,言語都親熱起來,有的舉茶相敬,詢問徐時行情況,讓徐廷翠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榮。

  李文遠(yuǎn)面如死灰,趁眾人注目徐時行之機(jī)悄悄溜回座位。姜老夫子怒目瞪視,衣袖一甩冷哼道:“文遠(yuǎn),你出的好賀聯(lián)!”

  “學(xué)生獻(xiàn)丑,下次再也不敢?!崩钗倪h(yuǎn)囁嚅道,訕訕坐回座位。旁邊的俞仁文相公忙安慰道:“吟詩作對乃是文人雅士,高第兄賀聯(lián)確是出得絕妙,讓人浮一大白,愚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說著舉起茶杯相敬。

  俞仁文本是安慰,聽在李文遠(yuǎn)耳中卻如諷刺一般。他面紅耳赤,見俞仁文已仰臉喝了下去,無奈抓起茶杯以袖遮面,咕嚕嚕也喝了下去,只覺苦辣酸甜,嘗不出啥子滋味。聽著座上諸人不住口稱贊徐時行,更覺羞怒交加,恨不得舉著袖子不再放下,提起茶壺又倒了一杯,一口喝干。

  正自百味雜陳,忽覺肚里翻江倒海,一股濁氣盤旋翻滾,把小腹憋得鼓脹,急欲找個出口。李文遠(yuǎn)還沒悟過神來,就覺臀后一緊,發(fā)出噗嚕一聲悶響,原來已忍不住放了個臭屁。

  肅雍堂里人聲喧嘩,目光都集中在徐時行身上。李文遠(yuǎn)放了臭屁倒是無人知曉。只是濁氣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勢若奔雷,迅捷無比,沒等李文遠(yuǎn)想出法子控制,就聽到“噗嚕噗?!币贿B串悶響,附近登時臭氣沖天。俞仁文相公拿了片西瓜細(xì)嚼慢咽,聞到臭氣忙用手捂鼻,西瓜登時掉在衣袖上,汁水染紅了一大片。滿桌子聽見屁響如雷,連綿不絕從李文遠(yuǎn)臀后傳出,都把目光注視在他身上,遠(yuǎn)處也有客人向這邊瞧了過來,嘴里低聲議論。姜老夫子氣得白須直撅,要不是顧著身份,一聲“小子”就是大罵出口。

  李文遠(yuǎn)哪還坐得住,低說了聲“吃壞肚子”,起身急步奔出廳堂,臀后還是噗嚕噗嚕連綿不絕,沿路家丁丫鬟無不掩鼻皺眉,退避一邊,有的還發(fā)出嗤嗤譏笑。

  盧坦懶洋洋倚在廊柱上,望著李文遠(yuǎn)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現(xiàn)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徐安笑得最是大聲,等李文遠(yuǎn)奔得沒影了,才湊到盧坦旁邊,翹起大拇指低聲贊道:“坦哥真有你的,對詩相公升級成為屁王,想不丟人現(xiàn)眼都不成,你咋想出這樣的惡毒法子?”

  盧坦打了個響指道:“跑江湖的小手段,坦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弄到手。怎么,你也想試試?”

  徐安打了個冷戰(zhàn),忙作揖道:“坦哥大人大量,馬明以后再也不敢得罪坦哥?!?

浙江魔術(shù)師

接下來的劇情就是前往蘇州尋親,與大家想像的有些相似,但肯定不同。情節(jié)需要細(xì)細(xì)思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為了給讀者更好的享受,接下來這段時間要認(rèn)真構(gòu)思,精心打磨,五一節(jié)后再上傳。提早祝大家五一快樂,玩得開心,吃得盡心,行得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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