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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底人生

第三十二章 賬本

谷底人生 木二車 3620 2021-05-14 23:22:26

  尹旭奎以前聽林大頭念叨過一個理念,就是說人要是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該有多輕松。作為一個傳統(tǒng)的男人,尹旭奎的思維可沒那么前衛(wèi),按照他父母和他自己的想法,人生就是應(yīng)該被規(guī)劃好的,從幼兒園、小學中學或者大學,工作,畢業(yè)之后二十五六七八歲結(jié)婚,三十左右生娃,然后看著娃一天天長大,這往自然科學了說叫人類繁衍延續(xù),往社會科學說叫維持人口增長,保持人口迭代更替,往封建了說叫傳宗接代延續(xù)香火。

  尹旭奎自己沒有科學意識,也不封建,在如今重男輕女現(xiàn)象又重新在七零八零后中間開始抬頭的今天,尹旭奎甚至更期望能有個小棉襖。孩子于他來說就是生男生女都一樣,但怎么都得有一個,于是以前他一直覺得林大頭那人挺不靠譜,守著那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朋友,兩人就天南海北的純玩,從來沒為未來做過打算。他曾經(jīng)幾次勸過林文軒還是適當時候和柳珊珊扯個證,然后合法的生個孩子,而林文軒的回答就是,扯證這事兒看柳珊珊意愿,至于生孩子,倆人早就打算做一輩子鐵丁,林大頭甚至明確表示過,為了不讓柳珊珊遭罪,他自己會選個合適的時間去醫(yī)院做結(jié)扎。

  那會兒的尹旭奎是完全理解不了林大頭的想法的,他也不明白同樣經(jīng)歷過九年義務(wù)教育,并且林文軒接受過正統(tǒng)的陸軍學院本科的教育,本應(yīng)該是那種活的特別方正的人,怎么就會思想如此前衛(wèi)。但不理解歸不理解,在經(jīng)歷了從元旦開始到眼下的這段日子之后,尹旭奎開始覺得林大頭的那套理論真香了。

  從翁貴怡自島上回來之后到現(xiàn)下小倆月過去,尹旭奎就沒再見過翁貴怡和兒子,這期間多數(shù)時間翁貴怡帶著尹小賢就住在同一小區(qū)用不了幾步遠的娘家房子,尹旭奎也沒說過去找她一下,而前幾天尹小賢放暑假了,翁貴怡只帶著他回來收拾了一些夏裝,說是要把兒子送到島上去之后,這娘倆就再沒了音信。甚至在尹旭奎不知道的時間里,翁貴怡把家里衣柜中的衣服也搬走了好多,這還是尹旭奎后來整理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這給了他一種感覺,翁貴怡似乎是要奔著分居甚至離婚的方向走。

  不過尹旭奎對此沒有絲毫過問,嘗到了沒有感情婚姻的苦楚,醒悟過來的尹旭奎真的覺得一個人過真的太舒服了。不用再看誰的臉子,不用再考慮誰的情緒,做飯可以做自己想吃的,不用再被老婆挑肥揀瘦咸了淡了的,除了需要瞞著點自己這頭的老頭老太太,真是沒有任何顧慮。

  當然尹旭奎不是那種特別會放飛自我的人,這段日子他每天除了上班下班,業(yè)余就剩下喝點小酒吃點小菜,打打他摯愛的《坦克世界》,這生活甚至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如果這輩子就這么自己一個人過下去也相當不錯的感覺。

  可這相當不錯的日子并沒過多長時間,一個電話打破了尹旭奎的平靜。

  接到電話這天尹旭奎剛下班,換好了衣服還沒出銀行,他掏出電話來看,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叫楊璐的名字,這個名字讓他感覺意外,因為這個楊璐是翁貴怡事務(wù)所專門跑外的會計。這楊璐是翁貴怡小兩屆的師妹,原本在一家企業(yè)的財務(wù)部上班,是翁貴怡千求萬求求到自己這兒來的,翁貴怡對她也是相當信任,算得上是翁貴怡的左膀右臂。

  人尹旭奎是認識,但他雖然掛著事務(wù)所股東的名兒,卻不參與事務(wù)所任何實際事務(wù)的管理,楊璐能打電話給自己,讓尹旭奎頗感意外。

  “喂?!?p>  “喂,是尹哥嗎?我是小楊,楊璐?!?p>  “啊,我知道,怎么想著給我打電話?”

  “尹哥你有時間嗎,有點事我想和你面談。”

  尹旭奎想了想,本想回絕,畢竟隔著翁貴怡這一層,單獨見她的小師妹,這事從哪論都不太合適,但楊璐似乎聽出了他的猶豫,所以加了一句:“這事很重要。”

  “那行吧。你定個地方吧。”

  “就海灣廣場的左岸咖啡吧,我一會兒把定位發(fā)你?!?p>  楊璐說了個地名,隨后就掛了電話,尹旭奎很快在微信上收到了定位,于是開著車一路找了過去。

  咖啡館的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安靜的氛圍中放著輕慢柔和的音樂,更像是個西餐廳,少了些私人小館的格調(diào),倒顯得非常適合商務(wù)人士談判,楊璐在那邊開了個小包房,尹旭奎進了門就被服務(wù)員給引了進去,剛一坐下,服務(wù)員就地上餐牌問尹旭奎喝點什么。

  尹旭奎不懂咖啡,隨意叫了一杯看著挺大杯的玩意,服務(wù)員就退了出去,少頃咖啡被端了上來,之后尹旭奎看著自己面前這一口就能干掉的冒著香氣的褐色液體對對面正拿著小勺子攪著咖啡的楊璐笑笑。

  “我不懂咖啡,喝這玩意對我來說比不上來杯可樂,進我嘴里就叫牛嚼牡丹”

  “誰懂啊,沒事擺擺譜罷了,而且奎哥,我今兒來還真不是叫你來品咖啡的。”

  楊璐把勺子丟在杯里,從手邊一個文件包里拿出一本賬本一樣的東西遞給尹旭奎。

  “尹哥你看看這個?!?p>  “什么玩意?”

  尹旭奎狐疑的接過了,逐頁逐頁瀏覽了一遍,但是這人才疏學淺,只大概看懂這應(yīng)該是本會計賬目,但不知道楊璐為什么會給自己看這個。

  “這是王總,哦,就是公司一個客戶,叫王明遠,在公司名下開的一個賬戶的賬目?!?p>  “王明遠,這人我知道,貴怡的同學嘛不是,還是大客戶?!?p>  “對呀,也算是我學長,可他這賬……”

  楊璐欲言又止的樣子吊足了尹旭奎的胃口。

  “賬怎么了,小楊,你知道我雖然當年也考過會計證,可畢竟沒干過這個,學的那點東西早還給老師了?!?p>  楊璐定了定神,下定決心般的直言:“我懷疑翁姐和王明遠他倆在虛開大額增值稅發(fā)票?!?p>  尹旭奎就算再不懂,也知道虛開增值稅發(fā)票是違法犯罪,他聽完就重新拿起賬本仔細的看了下頭兩頁的賬目,楊璐就在一邊解釋。

  “這樣的賬,王明遠在公司目前開了十三個戶,但沒有一家公司的法人是他,以前翁姐都是獨立操作這些賬戶,可你知道尹哥,夏天翁姐有大半時間都在島上,所以工商稅務(wù)方面好多事她都交給我來做,我知道她挺信任我的,按理我不該說,可這里邊好多東西是要過我的手的,我最近總是在跑這些戶的業(yè)務(wù),越看越不對勁,你可能不干這個不清楚,但只要干過幾年會計,這賬目幾乎一過手就知道哪有問題,根本經(jīng)不住專業(yè)人細查?!?p>  說著楊璐將賬面上一筆筆大額交易名目指給尹旭奎看,并告訴他不正常的地方在哪,尹旭奎越聽越心驚,等到楊璐說完,他的眉頭都快擰一塊兒去了。

  “尹哥,其實吧,我也不瞞你,虛開增值稅發(fā)票這事,好多事務(wù)所,甚至企業(yè)的財務(wù)都干,但基本都是小打小鬧,一般也沒人查,其實咱家公司里以前也有些,但怎么說,會計事務(wù)所吃的就是這碗飯,你不干這事兒好多客戶也攏不住,但王總這個,說真的,太大了,我也是拖家?guī)Э谟欣瞎泻⒆拥模@事大的兜不住,過了我手我怕?lián)蛔∵@責任,我也找翁姐聊過,想勸她別這么干,但是她反過來把我罵一頓,說我沒出息膽太小,然后還要給我加工資,問題是尹哥,我出來干活,為的圖個穩(wěn)定,要是犯規(guī)……”

  “就是犯法,不用說那么好聽?!?p>  尹旭奎終于知道楊璐找自己干嘛了,他在這點上倒是和翁貴怡一樣直接,完全不拐外抹角。

  “這事兒你知道的有多大,直說?!?p>  尹旭奎一直就知道翁貴怡有野心,但他從沒想過自己老婆膽子會這么大,居然膽敢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就在此時此地,他還寄希望于發(fā)現(xiàn)的早,事情還沒太大。

  “我估計最少這個數(shù)……”楊璐沖尹旭奎伸出一個巴掌。

  “五十?”尹旭奎問道。

  “嗯,一個戶,一個月,全是大宗金屬交易。”

  尹旭奎倒抽了一口涼氣,去年年根底下團拜會的時候王明遠已經(jīng)是翁貴怡的客戶,那會兒尹旭奎還挺為翁貴怡高興,但哪知道他們干這個。尹旭奎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時候起他們就玩這么大,如果是的話,尹旭奎覺得翁貴怡危險了。

  “尹哥,我今兒叫你出來,沒別的,就是想跟你知會一聲,翁姐畢竟是我學姐,以前關(guān)系也不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勸勸翁姐,讓她收手吧,她罵我的時候我感覺她為了賺錢都有點魔怔了,真要是事兒犯了,她自己得進去不說,你們家小賢也會受影響,而且我想和你說,現(xiàn)在我打算辭職了,我就是一個掙死工資的會計,不想摻和到這里邊去,我不會去舉報翁姐,那就把事兒做太絕了,但我實在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不想有天上邊真查下來,把自己牽扯進去,那我一輩子甚至我孩子的一輩子都完了。”

  “我懂?!?p>  尹旭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這會兒腦子都有點木了,要是楊璐說的屬實,翁貴怡這是自己把自己往監(jiān)獄里邊兒送啊,

  想到這兒尹旭奎就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屋子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他合上了那本賬本看著楊璐。

  “小楊,謝謝你啊?!?p>  “不用尹哥,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p>  楊璐說的很誠懇,這事兒也確實不需要拐彎抹角了,說完之后,兩人沒再閑聊,尹旭奎端起桌上已經(jīng)有點涼的咖啡一飲而盡,直接起身。

  “回去吧小楊,該辭就辭吧,貴怡那頭,我會想辦法的。”

  “嗯。那就先這樣吧尹哥,今天叫你出來也就是給你交個底。讓你這兒有點譜?!?p>  楊璐也站了起來并把賬本收了回去,兩人一前一后就出了咖啡館。

  七月流火的天氣,熱的讓人發(fā)燥,可出了門之后尹旭奎卻感覺不到身上有一點暖意,反倒心里一絲絲寒意凍的人仿佛要冒冷汗。在咖啡館門口告別了楊璐之后,尹旭奎回到了自己車上,發(fā)動車子就從咖啡館的車位里開了出來上了主路,一路上他腦子里都紛亂異常,眼瞅著要到自家小區(qū)附近,因為分手,竟然忘記了看信號燈,剎車一下子沒踩住,“哐”的一聲,追了前車的尾。

  前車原本等信號燈的司機暴怒的從車上下來,看見后車一點動靜沒有,幾步跨過來一把拉開車門,卻見尹旭奎直愣愣的坐在車上,嘴里囁嚅的好像在念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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