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傳單
“來了，來了，高橋來了?！?p> “快來看。”
“哦！”
一個個腦袋從窗戶探出來，黑色的腦袋們嬉笑的看著高橋鳶，全高中三個年級合起來也就幾百人。
大家彼此之間不是曾經(jīng)的同班同學就是親戚，一有點什么風吹草動便會如燃起的山火一樣在眾人間蔓延，封閉的城鎮(zhèn)形成了獨特的圈子。
眾人看向高橋的眼神充滿了濃濃的嘲諷與不屑，謠言和照片單獨列出來算不上什么，很多人單獨摘出來作為旁觀者時也會擁有基本的理智，但三人成虎，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Timeline（類似朋友圈的東西）全都在嬉笑高橋的特殊服務(wù)時，假的事情也會變成真的。
“她抬頭看我們了。”
“走進教室了?！?p> 回到座位上高橋握緊了雙手，又松開，又握緊，她嚅著嘴唇看一看窗外，再低頭看一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安分的就如只兔子。
不光教室里的同學，在門外的走廊還聚集著許多其他班級的學生，三年級、二年級、一年級，走廊里人山人海。
每個人都伸直脖子想要看一看這這位朋友圈中流傳的神奇女子，拍一張照片放到自己的朋友圈里也算是追逐“時尚”了，說不定還能把這神奇女子的故事傳遞給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
“這位學姐長得還不錯啊。”
“要是長的差了還能去****嗎，誰會去為了丑八怪花錢?！?p> “你們說我過去請求一下會不會就跟我做啊?！?p> “你去試一試，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在一群人的慫恿鼓動下，一名二年級的男生被推入了班級中，他嬉笑著走到高橋鳶的桌子前。
“學姐，可以的話，能跟我做嗎？”男生十分懇切的說著，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學弟在對著學姐告白。
“……”
“我可以付錢的，不會吃白食?！痹僬f了幾句后，這名沒有得到答復(fù)的男生聳了聳肩膀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失敗了?！?p> “哈哈，你太丟人了，結(jié)果都沒有就回來了?！?p> “肯定是因為對方太害羞，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問價對方肯定會不好意思的，還是回去后在手機上詢問吧。”
風言風語的刀槍劍戟插進高橋鳶的心中，她如石化了一般坐在位置上，無動于衷的看著那些人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
沒有低頭看手機，她能猜到上面現(xiàn)在一定充滿了污言穢語。
下午的國語課是班主任負責授課，對著講義念完了課程大綱后他踱步走到高橋的桌前。
這是大部分學生最喜歡的老師類型，班主任氣質(zhì)弱弱，對待學生從不嚴厲，即使學生犯了什么錯也只會裝作看不見。
“下課后到辦公室一趟?！卑嘀魅屋p輕敲著高橋的桌面，小聲說道。
“……嗯?！备邩蚩蓱z的指尖微微顫抖。
教師的辦公室比學生教室要好的多，面向校園的花叢樹林，還開著兩臺空調(diào)。
要是在冬天的時候，辦公室里還會配備一兩個燒煤的火爐，用煙囪將濃煙排到室外，烘的比夏天還暖和。
十多名老師坐在位置上，看一會手機，再翻看一下講義，有老師用瞥了眼高橋鳶，不做聲的搖了搖頭。
“高橋，這件事情……嗯？”
班主任用兩根手指將桌上手機推到高橋鳶的身前，有些話他這個大老爺們不好明說。
高橋鳶的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雖然上面全都是別人污蔑她的假話，但被班主任這樣拿出來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面前，一種被撕裂后赤果果的暴露在空氣中的恐慌籠罩了她的身體。
“都是假的?！备邩蝤S的聲音非常平靜，“都是班里人用來捉弄我的東西?！?p> “這樣的嗎。”班主任是個戴眼鏡的瘦高男子，說起話的語氣和由內(nèi)而外的氣質(zhì)都給人一種文弱的感覺。
“我是在便利店打工，然后給賓館抱去貨物，就是圖面左下角的便利店。”
得到了高橋鳶否定的答復(fù)后，班主任也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下去，這件事還是辦公室里其他老師告訴他的，否則他也不想多管閑事。
“這樣的話就沒有問題，老師還真的擔心你會走上歧途?！?p> “老師，您能幫我……解釋一下嗎？”高橋鳶不安的看著老師的手機，“就是這些流言蜚語……”
“這個清者自清，問心無愧，你不理他們不就行了？”
班主任又自認為感覺良好的勸解了高橋幾句，無外乎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相互諒解的道理。
這些話大家說出來都十分簡單，不必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百塊錢要費力多少。
摻和進這些學生間的事情對他又有什么好處？
而且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去惹別人，那大家為什么要去欺負你，在被別人欺負的時候難道就不會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
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外，高橋鳶背著手久久佇立。
辦公室里漸漸傳出了老師們交談的聲音。
“你們班的學生惡作劇好像有點過分，不準備好好管管？”
“管什么，反正還有一年就高三結(jié)束，該進入社會的進入社會，該讀大學的讀大學了，愛怎么樣怎么樣?！?p> “你還真是看得開?！?p> “沒辦法啊，而且看高橋也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這樣處理就行了?！?p> 背著書包，高橋鳶在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她不該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的，之前又不是沒有嘗試過，但哪次不是再次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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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站在便利店外的街道上，高橋鳶死死地盯著電線桿上的東西。
她三步并作兩步，鼻子幾乎要貼在電線桿上。
不知道什么時候電線桿上居然被人貼了傳單。
正中間印著高橋鳶高中入學時拍的學生照片，劉海長發(fā)，乖巧可愛，一眼就讓人生出清純的感覺，而在照片的正下方寫著一句句大膽露骨的話語。
【在役女子高中生，高橋鳶，特價快餐】
【因為是在役學生，白天不接受點餐，所以只有晚上才能提供服務(wù)哦】
高橋鳶的手機號特地加粗加大的寫在了傳單上，微微笑著的臉蛋仿佛在說“請撥打下方的電話號碼哦”。
不光是這一根電線桿，還有旁邊的郵箱、墻壁，微笑的臉龐在小城鎮(zhèn)的明面、角落張貼著。
“好過分，好過分?！彼鴷?，徹底明白為什么昨晚會有那么多人給自己打電話。
一張一張，一個接著一個，高橋鳶將周邊貼在墻上的傳單撕下，然后再塞進書包中，在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她佝僂著身子，害怕被店長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她不想和身邊人訴苦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就像今天在辦公室里一樣，訴苦無用，還會讓親近的人擔心。
小小的書包里裝著鞋子和書籍，再塞進傳單很快就變得鼓鼓囊囊起來，外表看上去如大大的西瓜。
“這些都是你自己貼的？”
幾名高中學生路過正在撕傳單的高橋鳶，他們當然知道高橋是在撕傳單，但這不妨礙他們用獵奇的心態(tài)去歪曲高橋鳶的行為。
人們喜歡的是添油加醋衍生出的扭曲版本，那種沒有話題性的平常故事才不是他們想要的。
“太可憐了，我們來幫你一起貼怎么樣？”
“欸，別走啊，免費勞動，不問你收好處費的。”
這時，小城鎮(zhèn)的警察騎著自行車按著響鈴，從坂道上方騎下。
看到路對過有警察騎著小自行車駛過，幾名男生嘖了一聲后露出不爽的表情，
“切，真無趣?！?p> “……”
直到幾名學生和警察離開，高橋鳶才繼續(xù)在街道撕下傳單，也不知到底是誰貼的，更不知道到底貼了多少張，她連便利店晚上的工作都沒有了，足足四五個小時都花在了撕傳單上，便利店周圍，家的周邊……
第二天坐在教室里，高橋鳶的身子還在顫抖，昨晚回家后她連覺都沒有睡好，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脆弱的神經(jīng)炸起，
一晚一早下來，高橋鳶瘦小的身體被凍得不停顫抖，指尖都有冷氣冒出。
高橋鳶一番可憐的模樣讓幾名女生捂著嘴巴輕笑，那一張張傳單正是她們制作出來然后再貼在小城鎮(zhèn)中。
反正對她們來說這種事情沒有成本，而且她們只是晚上隨便貼了一小會兒，高橋鳶就要被折磨成這樣子，等到高橋一消停下來，她們會再次去張貼。
高橋鳶實在不知該怎么去理解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人生真的是……糟糕透了?！?p>